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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琅回到了乌衣巷。
这时的陈郡谢氏,几乎所有的家族子弟,族老族长都已到齐,他们静静地站在大门内,一个个含着泪看着自家最优秀的子弟历劫归来。
对上这些亲人欣喜的目光,谢琅缓缓后退一步,他慢慢跪下,慎重地磕了一个头,哑声说道:“不孝子孙累得诸位长者忧心了!”
谢母一步步走出,她走到谢琅面前,弯腰扶起了他。
仰着头,在仔细打量了一会谢琅后,谢母双手摸上他的脸,泪流满面地唤道:“我儿,你总算无恙了!”
谢母放声大哭起来。
谢琅搂紧母亲,过了一会,他低哑地说道:“母亲,一切都过去了。”
谢母连连摇头,只是哽咽不休。
谢母哭得太过伤心,谢琅只好与族长和族老低语了几句后,便扶着母亲一步一步回了厢房。母子俩的后面,跟着谢二十九郎和谢王氏等人。
一房人回到了厢房里。
被谢琅扶着坐好的谢母转过头,用热毛巾净过手脸拭干泪水,再回头看来时,这个养尊处优的妇人,已恢复了一惯的雍容。
看着谢琅,谢母声音沙哑地问道:“十八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哪一位恩人救的你?那封信放入的时机如此之妙,到底是谁的手笔?”
谢母这话一出,谢二十九和谢王氏夫妇也都竖起了耳朵,专注的倾听起来。
这时,谢琅转头,示意所有婢仆都退下去。
然后,他转头看向谢母,低声说道:“救我的人是姬氏女!那封信也是她的手笔!”
“这不可能!”与谢母的断然否定不同,后面,谢王氏更是尖声说道:“十八郎,你这话也太荒唐了吧?你莫要为了让那个妇人进门,便编出这等弥天大谎!”
谢琅淡淡地看向她们,却是不言不语。
他太平静,那澄澈的眸光太淡太清。谢母最是了解自己的儿子,不由惊道:“莫非,那姬氏女还真有如此神通?”
☆、第一百六十三章谢琅的决定!
“是!”谢琅笑了笑,他这阵子心力交瘁,实际上已经疲惫不堪,不过他雍容惯了,外表上倒是不显,此刻也只是徐徐揉搓起眉心来。一边揉搓着眉心,谢琅一边淡淡说道:“我以前与刘义康发生过冲突,知道他要反,便在他身边安下不少眼线。当日被抓时,因事起仓促,我什么都来不及安排,便把信物玉佩给了她,也给了她一些人手。”
说到这里,谢琅笑了,他虽然清减了,这一笑却免不了带上几分清悦,“当时我让人告诉她,让她尽可旁观,万不可插手。可我没有想到,从头到尾,她只走了三步,就不但救了我,还乱了许多人的算盘!”
放慢声音,谢琅说道:“第一步,她令人拿住司徒长史的家人和一些致命的证据,逼迫司徒长史反出刘义康的队伍,并闹得人尽皆知。”
说着说着,谢琅又笑了,他轻叹道:“第二步,她同时派人往建康和刘义康那里传播消息。在建康这里,她大力宣扬刘义康欲反一事,在刘义康那里,她让人知道皇帝已经知道他要反了。”
顿了顿,谢琅说道:“然后就是第三步了,第三步,她让眼线一把火烧了刘义康藏密信的密室。于是,便因为那些密信,刘义康不得不反,皇帝这里也震怒非常。再然后的事你们就知道了,她把替我平反的信函放在密信里,让皇帝不得不宣布我无罪。”
姬姒的连番布局,从谢琅口中说出来虽是轻描淡写,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是人杰,他们只是一想,便无法不震惊。
过了一会。谢王氏的夫婿谢三郎感慨地说道:“这个姬小姑,竟然是个绝顶的智者!”
一侧,谢王氏和谢母还是一脸不敢置信。
又过了一会,谢王氏开口了,她喃喃说道:“也就是说,刘义康是被姬氏逼反的?”
谢琅颌首,他优雅地说道:“也可以这样说。毕竟不管怎么来说。现在都不是谋反的好时机。这一次阿姒的布局,实是把刘义康打了个措手不及!”
说到这里,谢琅转过头看向谢母。他那消瘦了少许的俊美脸孔上,眼神也是深邃了。看着谢母,谢琅徐徐说道:“母亲,士族的待嫁小姑中。是不会有姬氏这样的女子的!”略顿了顿,谢琅温声又道:“便是在母亲心中最了不得的士族小姑。在儿子看来,她们要是与姬氏站在一起,也会逊色太多。”
谢琅这两句话一出,谢母还没有什么反应。一侧的谢王氏已是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她嘴张了张,几次准备反驳,却还是闭上了嘴。
这时。谢琅又按了按眉心,说道:“三哥。二十九弟,你们出去一下。”
众人退下,等房中人只剩下谢母后,谢琅转向自己的母亲,轻声说道:“母亲,我这次前往扬州时,也不知怎么的,看着那些同行的士族小姑,想着平生见过的王袁两族的女儿,竟觉得一个个庸俗不堪。”
谢母的脸刷地难看起来。
过了一会,谢母轻叹一声,她开口道:“十八郎,你想说什么?”
谢琅慢慢向后一躺,徐徐说道:“母亲,我不准备娶妻纳妾了。”
谢琅这话一出,谢母腾地站了起来。
她转过头,颤抖着手指指了谢琅一会,慢慢的,谢母像是失去所有的力气一样,颓然瘫倒在榻上。
过了好一会,谢母疲惫地说道:“你是为了那姬氏?”
谢琅温声回道:“也不仅仅是为了她……母亲,我刚才跟你说了,现在我看那些可以配得上我的王袁两家小姑,总觉得她们一无是处。”转眼,谢琅轻声说道:“母亲你是知道我的,十八郎从小到大,便过于理智,心性也是硬如铁石。平生看人看事,一旦认定便很少有改变之时。如今,我看那些女子不好,只怕是这一生都难扭转。当然,她们应该有她们的长处,只是她们最好,也入不了我的眼罢了。”
说着说着,谢琅慢慢站了起来,他无声地朝着谢母行了一礼后,转身便要离去。
就在这时,谢母突然唤住了他,“十八郎。”略停顿了一会,谢母疲惫地问道:“你刚才说,你被抓时给了姬氏一块信物玉佩。那信物玉佩,可是母亲所知道的那一块?”
谢琅回道:“正是那块。”
谢母疲惫得半天没有吱声,直到谢琅再次转身准备离去,她才沙哑地说道:“这些年来,你带着部曲天南地北的跑,扫平的盗匪没有一千伙也有数百。从他们那里得来的财富,更是累积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母亲记得当时你说过,那所有的财富都是你凭个人之力赚的,与家族无关,你把它们分别置了五十万亩良田,三百来个庄子,以及盐井二座金矿数处。而这些东西若要取用,必须拿到你的信物玉佩……你给姬氏的那块玉佩,就是那一块信物玉佩?”
谢琅温声回道:“就是它。”
他这话一出,谢母半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谢琅跨出房门时,谢母轻叹的声音传来,“那么富可敌国的财富,你在生死两难的时候,想的不是给家族,也不是给你的母亲兄弟,而是给一个你仅与之相识了二三年的妇人?十八郎,母亲真是好生失望。”
谢琅闻言,不由笑了,他一边跨出房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母亲,陈郡谢氏的财富已经够多了!再多下去,子孙越发不肖了!”说到这里,他走了出去,并顺手关上了房门。”
谢琅刚刚走出房门,便看到谢广大步走来,他走到谢琅面前,说道:“郎君,有飞鸽传书。”说罢,他塞了几张纸条过来。
谢琅接过去看了看。
见他凝住。谢广一惊,连忙问道:“是不是姬小姑那里出什么事了?”
谢琅慢慢摇头,他信手把那纸条撕了,淡淡说道:“没事,只是阿姒闹了脾气,部曲们说,她有与我绝诀之意。”
听到这话。谢广大惊。他迅速地抬头看向了谢琅,见到自家郎君神色淡淡,谢广更是迟疑不定了。
这时。谢琅抬头,他一眼看到谢广的表情,不由失笑,瞟了谢广一眼。谢琅说道:“怎地这般慌乱?”
谢广喃喃说道:“郎君,这些传书……”
谢琅微眯起双眼。他负着手转头看向姑苏方向,语气温柔无比地说道:“你家郎君是她想近就近想弃就弃的?这一切,早就由不得她了!”
谢广:……
……
姬姒自从解了谢琅之围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倒在榻上便是足足睡够了一天一夜。
再次醒来时,外面乐声隐隐。
姬姒站了起来,她打开窗门。看着沐浴在夜光下的疏淡人影,以及从远方传来的隐隐乐音。
倾听了一会。姬姒走出了房门。
她刚刚出了房门不久,一眼便听到风声呼啸,顺着声音寻了一阵,姬姒看到了在月光下舞着剑的崔玄。
南朝一地,士族们憎恶与武事有关的一切,在这里,出自将门的儿郎每每谈到自家门第时,都是羞耻得开不了口的,所以,这般寒光四射,杀气流溢的剑技,姬姒还是第一次看到。
崔玄的剑术不错,姬姒直是看得入了神,直过了一会,崔玄拄剑而立,月光下一颗颗晶莹的汗珠顺着他雕塑般完美立体的俊美面容流下喉结,还反射出晶莹的光芒时,姬姒才猛然一凛,连忙别开了目光。
似是察觉到了姬姒的动作,崔玄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然后,他走到一侧,顺手拿起毛巾拭了一把汗。
转过身,崔玄一边把剑抽入剑鞘,一边冲着姬姒说道:“今晚月圆,我观这左右景色极美,阿姒可否随我一道出外走走?”
姬姒看向崔玄,想道:他现在伤也好了,只怕离别不远了。
想到这里,姬姒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踩着漫天的银色月光,沿着树林摇曳的阴影,朝着前方走去。
在不需要易容的时候,姬姒总是素着一张脸,此刻也是,她白嫩无暇的面容上不曾沾上半点脂粉,这般行走在月光下,她那像男子一般简单束起的乌发,那清皎而仿佛透着光的美丽容颜,那一袭飘摇的玄袍,那木履哒哒的从容,都令得姬姒有一种亦雌亦雄的皎艳。
崔玄落后几步,他深邃的眸子里倒映着姬姒高挑的身影。
又走了一会后,崔玄移开了目光,他微笑地看着前方黑漆漆的,宛如巨兽一样无声潜伏的南地山脉,慢慢说道:“听说南人每逢离别便喜欢折柳而高歌,唱长赋而泣之?”
这个时代的生离,便等于是死别,往往一别之后,终其一生也不会有相见之期。这阵子姬姒与崔玄朝夕相处,已把对方当成了好友,这一陡然听到他说起这样的话,姬姒不由生出了几分伤感。
她慢慢转头,回头看着明月下崔玄那颀长的身影俊美难言的面容,姬姒过了一会才低声说道:“是啊,每一次离别,那些送别之人总是哭得很厉害。”
她这话一出,崔玄的声音马上变得磁沉而温柔起来,他轻轻地问道:“那我们离别时,阿姒会不会为我流泪?”
姬姒抬头。她怔怔地迎上崔玄那深邃到了极点,因此总带上了几分深情的目光,喃喃说道:“许是会吧。”
这个答案一出,崔玄笑了。
他转过头,风度翩翩的继续朝前方向走去。
走了一会后,崔玄说道:“在北地,那些鲜卑贵女崇向勇士,她们很多人的马骑得比南朝的将军还要好。”笑了笑,崔玄又道:“北地贵女的地位也很高,甚至朝堂之事她们也可随意点评。不过,无论南北,看待美人的目光倒是一样,都以皮肤白皙,风神秀逸为佳。”
说到这里,崔玄突然上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