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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回长安觐见皇上,是每年例行的边防报告;身为边防疆域的重镇将军,他的心还是挂念在益州城上。若非情非得已,他万万不愿离开边疆一步,以防敌人伺机起乱。
慕靖楠是众边境节度使中少数武官出身的将官。十八岁那年夺取武状元的封号後,即连番得到唐皇的赐封。在短短数年间,已从京师副将擢升为边防大将军;而他叱咤风云、战无不胜的英勇雄姿,更是赢得京师里众多云英未嫁少女的心。
“大人,那姑娘的情况可有好转?”刘逸来到他的身边。
“高烧不断,情况不是很稳定。”除了在救起她的一瞬间,曾流露出一抹异於平常的情绪外,慕靖楠又恢复以往严肃的唇形。
“大人,明晨即可抵达牛埔港,不妨将那位姑娘交由当地衙门处理,我们才好策马赶路回益州。”他又谏言。
慕靖楠冶漠的脸上不露半点情绪。“这事我自有处置,明日再说。”
隔天船入码头,慕靖楠并没有将她交给牛埔县衙府,而是带著她继续往益州赶路。由於她的高烧未退,所以一直没有真正清醒过来;几次睁开眼见到他的面容,她在轻唤陌生男子的名字後,又随即陷入昏迷状态……
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牵扯著他,明明知道带著她是个麻烦,但他就是不愿在她未康复前丢下她。仿佛救起她之後,她的生命就是他的任务似的。
为了不耽误行程,下船後他毫无停歇地策马奔腾;又为了防止她二度受到风寒,他将她置於自己的前座,并以披风覆住她的身子,以自己的体温为她取暖。
“大人,前方就是驿站,今晚我们可能需要在这儿停了一夜。”刘逸策马来到他的右侧。
慕靖楠以点头表示同意他的安排。由於只是回京朝圣,所以他并没有带太多的士兵同行;因此往返益州与京城之间,他也只是微服出门罢了!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一行人即抵达驿站。此时已是午夜子时,因此周遭环境显得格外静谧、清冶。慕靖楠将程湘绿安排在上等厢房里,并让下属向驿站之人要了一帖退烧药,煎了让她服用。
“你退下吧,这里有我就行了。”慕靖楠挥下部属刘逸。
刘逸服从地退出了厢房。只是他不明白,一向不近女色的将军,为何会对一名来路不明又昏迷不醒的女子,如此地关切与照顾?自己服侍将军身边多年,还未见他对任何一名女子如此温柔体贴过。
她又梦见了古代的男子,只是这次的梦境与以往不同,他彷如真实地站在她面前,以近似林俊浩的温柔神情凝视著她;但不久之後,他与林俊浩的影像便又重叠。她分不清楚谁是林俊浩,谁是古代男子,在他的面容变得模糊时,她只能凭一丝微弱的气息唤著林俊浩的名字,期盼他能带她走出这不断轮回的梦境里……
“俊浩。”在一声低唤之後,程湘绿微微苏醒。她努力地睁开眼,但眼前的景致模糊。“我……这是哪里?”
“姑娘,你醒了?太好了!我这就去通知刘公子。”驿站里的丫鬟正为她整理房铺;一见她苏醒,立即出外去通报。
程湘绿觉得头好疼,脑中嗡嗡尖叫的响声几乎要震破她的耳膜。待适应了身体的不适後,她才勉强起身。
抱著头颅,脑中闪过坠河前的那一幕……老天!她竟然没死!
她记得自己莫名其妙地跌出轮船,而林俊浩奋力拉著她的手腕,企图要拯救她,但当时的风雨实在太大,倘若她不放手,两人肯定会一起坠河身亡;於是她挣脱他的手臂独自掉落河中,但接下发生的事,她就完全没有记忆了……
这里并不像是医院,也不像在轮船上,这个地方究竟是哪里?
这房间虽然有点简陋,但却非常乾净、明亮,有点像古街道上的古宅,十分地古色古香。程湘绿心想,也许她是教河边的人家所救,所以才会睡在古意盎然的红桧木床上。
不一会儿,她的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一名身穿青衣长褂衫的陌生男子。
老天!这男人的头上竟还盘著发髻!当他走近床边时,程湘绿才惊讶地发现。
“姑娘,你醒了?我这就吩咐他们帮你熬些肉骨粥,让你吃了补充些体力。”刘逸弯著身子道。这是他这两天来,头一次能仔细看清她的容颜。
果然是个美人胚子!难怪大人会私留她在身边,而不就近送地方官府处置。
“是你救了我吗?”暂不管他的奇装异服与怪异装扮,她必须先弄清处对方的身分,好请他通知导游那边,说她已平安无事。
他必恭必敬地摇头道:“不是在下,是我家公子从河里救起姑娘的。”
若不是她的身体十分虚弱、若不是益州有紧急事件需要大人连夜赶回处理,他也不会被单独留置在驿站负责照顾她的安危与起居,并在她痊愈後,还要护送她至益州。
对於他文诲诲的用辞,程湘绿还是不以为意,她当是大陆内地尚未开发的民情风俗。“谢谢你们救了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向你们借电话,好通知我的旅行团说我很平安,让他们安心?”
“电话?那是什么东西?姑娘,我完全没听过。”刘逸一脸的茫然。
“这里该不会落後到连电话都没有吧?”程湘绿惊惶地低问。
刘逸当然无法理解她的话,还自我猜测地说:“是信鸽的一种吗?”
老天!她真的要绝望了!这里不仅连电话通信都没有,而且当地人连什么叫“电话”都不晓得!
“这位先生,我是参加旅行团游长江,不甚掉落河中与团员分散。我必须尽快跟他们取得联络,否则他们会以为我葬身河底的。你能不能帮叫车,我要到最近的大城镇去,找到电话与他们联络上才行。要不然我会回不了台湾,因为我的所有证件都还留在轮船上。”程湘绿想以最短的文字表达她现在的迫切需要。
然而她说得再清楚,对刘逸这个唐朝人来说,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当他听到一些怪异的用辞时,他不时以皱眉拧鼻来表达他的疑惑。“姑娘。你究竟是何方人氏?为何你说的明明是汉语,但我却丝毫弄不懂你的意思?”
“我是台湾人,喔,可能你们连“台湾”都没听过吧?反正是离你们这里很远的地方。除了要搭车、搭船之外,还是搭飞机才能到达。”
搭马车、搭木船他是知道,但什么是搭飞机,他根本就没听过。
“姑娘,不管你从哪里来,我们家公子已经交代了,必须先将你送至益州听从他的发落後,才能还你自由;在此之前,你哪儿也不能去。”
虽然身子很弱,但程湘绿的气还挺盛的,她不悦地反驳:“虽然这里不是台湾,但你们也没权拘留我!我要见你们的公安,跟他们理论清楚!”
“公安”又是啥东西?怎么这姑娘满口净是乱七八糟的用语?
“不管你想找谁,在益州这一带,权力最大的就是我家大人。你有什么冤屈想申诉,也非得见到节度使大人才行。”
等等!方才她听到了什么?程湘绿将记忆倒回刚才的片段。
益州?节度使?
第一次听到“益州”这个字眼,她还不以为意;现在又听到“节度使”这三个字,她便不得不流露出诧讶的表情。益州乃是四川成都的古名,而节度使是唐朝掌管边疆藩镇的统治者。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还有人用这两种称呼?
“老天!你知道现在是公元几年了吗?竟然还在用‘节度使’这三个字来称呼执政者。拜托!难道中共当局都没来教育你们吗?”
这会儿,刘逸实在忍不住要训她了:“姑娘,现在是开元十四年,乃是我大唐皇朝太平之世,你别把国号搞错了,否则是会杀头的。”
天啊!是不是这位老兄在开玩笑?“开元”乃是西元七百多年时唐玄宗的国号,距现在起码也有一千两百多年了。若说他们内陆地区民智未开,但也不至於愚蠢到这个地步吧?
“你说现在还是在唐朝,中国最强盛、富裕、民生康乐的年代?”
听到她如此赞扬大唐天子的政绩,刘逸不由得流露出得意及骄傲的笑容。“没错,我想姑娘一定是仰慕大唐的繁华富庶,才从远地方来投奔的吧?”
程湘绿一听,简直绿了脸颊!这里的民智果真未开,老百姓的观念竟然还留在远古时代!回到台湾,若把这事说给大夥听,恐怕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她吧!
再跟对方争执也无用,就姑且当作是古代人吧!反正到了大城市後,不可能还有人不知道现实社会是什么年代吧?
“我们几时可以前往益州?我必须赶快见到你们的“大人”,请他帮我找到我的旅行团,然後尽快跟他们会合。”她半古半今的语调说道。
刘逸还是搞不懂她的话;不过见她这个样子,应该可以禁得起长途跋涉到益州了。“既然姑娘这么心急见到大人,我们倒是可以马上出发。不过现在都已是傍晚时分,夜间赶路对姑娘可能有些不妥,我想还是明天一早再安排马匹上路吧!”
除此之外,程湘绿也无计可施。反正她现在头还有些疼,等明天再出发也不迟。
“那就麻烦你了,这位先生。”
“先生”可是对教堂教师的称呼,怎么这位姑娘口口声声称他为“先生”呢?
“姑娘,在下姓刘,单名逸,不是什么先生。”
经他一提醒,程湘绿才猛然想起,那个年代都称男人为‘公子’的,所以她立即入境随俗地回答:“谢谢你,刘公子,我叫程湘绿,你若不介意,可以唤我小绿。”
大人中意的女子,他可不敢腧越关系。“程姑娘,我还是这样称呼你比较好。你休息一会儿,我去吩咐厨子煮些粥,你已经昏迷两天两夜没吃半点东西了。”
昏迷了两天两夜?!那岂不是说。她已离开林俊浩他们这么久的时间了?
不行!她得赶紧联络上他们才行,否则他们会真当她就这么死了。
慕靖楠临走前,已吩咐刘逸为她准备汉人女装,因此昨晚程湘绿已换下身上那套来路不明的唐朝男装。原先她想问刘逸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但碍於对方是个大男人,她也就抛弃疑惑,隐忍在心中不问了。
看来,原先穿的那套睡衣已不知去向了;不过幸好胸前的项练怀表还在,这是林俊浩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她可要好好地收藏。怀表并没有因为浸水而停摆,只是表里盖的照片因受潮而在边缘处有些晕染的痕迹,不过并无伤他的容貌。
临出门前,她打开表盖深深凝视,但愿自己很快就能与他见面。
昨天刘逸说要安排马匹上路,程湘绿以为是坐马车呢,没想到今早一出屋子,见到的竟是两匹高大的骏马,差点没把她给吓昏了!
“刘公子,难道我们要骑马到益州?”
刘逸以肯定的表情说:“是啊,除了骑马之外,没有更快的方法到益州了。”
上帝保佑!她只有在参加救国团的活动时曾略略登坐过马匹,而且当时还是别人牵著马儿跑,她光坐在马背上瞧。如今要她独自骑著马跑,那岂不是要她的命吗?
“我们可以搭马车或其它什么的去吗?”她苦笑地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