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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韦一笑分别后,赵禹再次动身寻找元总舵主。此人虽然生性懵懂,眼下却算是一张颇为重要底牌。
260章蝠王孤影若惊鸿
此时的扬州城,便如一张绷紧的大网,任何一点风吹草动,足以令合城人心跌宕,更何况四海客栈那一场厮杀绝非小事那样简单。城中气氛之紧张肃杀,便连寻常民户都感受得到。许多分散在各处街巷的苗兵纷纷聚集起来,依从军令快速向四海客栈开动。
此番跟随赵敏南下的汝阳王府人手,对局势的把握也算得巧妙,察觉到异动后,分散在扬州城各处的汝阳王府死士纷纷暴露出来,发动起一波波近乎自杀的攻势。一时间,扬州城里局势益发混乱。
一脸苦相的老者阿大身躯微微佝偻,狸猫一般轻巧在楼宇屋檐之间穿行。他的相貌古拙特别,苗军大索全城时有他的一份画像,因此这段时间在城中他过得并不甚轻松。诚然此老武功高强,寻常苗兵不被他放在眼中,可是身负郡主重托,他却不敢以身犯险,因此隐匿行踪为主,并不与苗兵直接发生冲突。
察觉到城中气氛变化后,阿大一副苦相老脸上泛起一丝浓浓苦涩。在他看来,能够引起合城苗兵骚动,定然是郡主行踪已经泄露。循着苗兵移动的方向,他一路潜到四海客栈附近,恰看见魔君从客栈中疾掠而出,眸中闪过意味复杂的光芒,在客栈附近潜伏观察了片刻,才抽身而退,趁着苗兵被吸引到四海客栈附近,快速向城南移动去。
如今扬州城为了防备南面滁州军,整个南城已是荒废下来,若能突破城中那一道高墙,他极有可能突围而出。
分散在扬州城里四十余名汝阳王府的死士尽皆发动起来,如同滚入沸油鼎中的水珠,激起大片的骚乱。如此难得机会,阿大全力施展身形,如入无人之境,快速向南城掠去。
一道新砌高墙将扬州城南北隔开,远远可以望见城墙上人头攒动的苗军。哪怕城中此时混乱无比,封锁这道城墙的苗军仍未有半点混乱,可见杨完者是打定主意要瓮中捉鳖。
靠近城墙附近的民居尽皆被夷为平地,左右无甚遮拦,看到阳光下闪烁冷芒的锋锐箭矢,阿大虽然武功高强,却也不敢硬冲上去。
他隐藏在距离城墙十余丈外一所荒废民居中,透过破烂不堪的窗棂望向城头,一面思忖对策,一面寻常防守薄弱之处,浑浊老眼中闪烁着锐利光芒。
在他潜伏的这段时间里,有一队六七名汝阳王府黑衣人向此处冲击来。这些人身手都颇为不若,便在江湖上也勉强碰得到一流高手的门槛,他们从城中一路杀至此处,衣衫都被血水浸透,所过之处地面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脚印。这些人悍不畏死,各自在左近民居拆下门板顶在身前,身躯一纵便向城头冲去。
这一段城墙上,足足有数百名苗兵,见到有人冲来,纷纷引弓搭弦。啪啪弓弦震动声中,一片箭雨迅猛泼下,霎时间穿透黑衣人身前的门板,庞大力道将数人直接压回地面。却也有两个武功更加高明的,硬生生顶住箭矢冲击,碰到了城墙,手脚并用翻上将近两张高的城墙,如同猛虎冲进羊群,以高超的武功生生撼出一个缺口!
好机会!
一直在寻觅机会的阿大眸中精光一闪,正待拧动身躯冲出民居,忽地感受到一股隐秘但却锐利的杀意,他心弦一颤,收回已经踏出的脚步,两臂之间提聚功力,鹰鸷般双目扫射周遭,但却无甚发现。
只缓得这一缓,阿大再向城头望去,冲上城头的两人已经被城头守军淹没,机会转瞬即逝、
被箭雨击退的数人迅速往后方退了数丈,再次隐藏进民居中,避开从城中杀出的苗军。
隐秘至极的一个角落里,苦头陀身形半掩在门板后,从他这个方向可以清楚看到一脸急不可耐的阿大。哪怕他与这老者多有接触,可是看到此老在危急之时仍然如此警惕,汝阳王府藏龙卧虎,武功与他不分伯仲抑或高出一筹的并不罕见。见阿大如此机警,他原本想要趁乱诛杀此老的念头却不能如愿,不过能够阻得他一阻,也算是成功了。
收回了暗藏在手中的铁蒺藜,苦头陀再往民居中退了一退,视线却仍落在不远处的阿大身上。对于那位给他惊喜良多的年轻教主的打算,苦头陀并不甚明白,不过权衡起来,能够暂时隔绝汝阳王府的消息传递,都算是有益无害。
他潜伏在汝阳王府多年,仍觉有些看不透汝阳王李察罕。此人并不如寻常蒙古贵人那般庸碌无为,一意只知奢靡享受,是真正有雄才大略之辈。若是给他足够的理由将注意力转移到江南来,哪怕赵禹如何少年了得,应对起来也是艰难无比。所以,苦头陀要给赵禹争取到一个从容应对的时间,待此间之事尘埃落定,再面对汝阳王时才会更有底气。
从某种程度来讲,苦头陀算得赵禹武道上的启蒙恩师,他虽然一副冷淡模样,对赵禹向来不假辞色,然而却是几乎将自己武道的见解透过赵敏郡主对赵禹倾囊相授。潜伏在王府这么多年,苦头陀对赵禹也一直保有一份关注。对于这个年轻人一路披荆斩棘创下的偌大局面,每每无人之时,苦头陀都会击掌称赞,心中却也忍不住黯然伤神。他自己都算一个年少有为的少年英雄,然而命途多舛,造化弄人,一生中最为风华正茂的年岁荒废大半。对于少年赵禹的倾心栽培,何尝不是自己的一份壮志寄托。
而赵禹总算也没有辜负他的厚望,不止卓有成绩,甚至远远超乎苦头陀的意料,做得比他预想中的要胜过千倍百倍。他总算没有辜负阳教主的栽培重用之恩,没有辜负教中兄弟的深厚情谊!
青天白日下,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从城中向此处掠来,速度之快,视线几乎都难以捕捉!青翼蝠王韦一笑,轻功天下第一,当真名不虚传。
原本被汝阳王府死士冲击所引起的警戒仍未消除,城墙上守军尽皆炼气凝神,警惕无比望向城中。待看到这一道鬼魅般身影,忙不迭大叫示警,弓弦都未及得拉开,这一道身影已经近在咫尺!如此迅捷的身法,闻所未闻,众苗兵只觉得呼吸都为之一遏,不旋踵首当其冲的数名苗兵便觉阴冷掌风袭面而来,眼耳口鼻钻入体内,惨叫声都冻在喉咙里!半点反击之力都无,便被韦一笑劈下城头!
不过兔起鹘落之间,韦一笑已经从城中冲上了城头。如此迅猛身法,哪怕早有领教的苦头陀再看到韦一笑全力施为,心中都忍不住暗暗赞叹:韦兄轻功,天下无双,如今看来比之以前更上一层!他却不知韦一笑得到赵禹传授的九阳真经法门,补足了自身功法的缺陷,较之以往的确不可同日而语。原本明教四大法王,韦一笑排在最末尾,如今单以武功论,怕是白眉鹰王殷天正也只能得个阅历丰富的先着。
正赞叹之际,苦头陀瞥见阿大已经猱身而起,趁着韦一笑闹出的骚乱同样往城头上扑去。一时阻拦不及,苦头陀心中却泛起两难,他落后一步,或能将阿大阻拦下来,可是目下的情况,委实没有十足把握将之击杀,现下还远不是他暴露身份的最佳时机。只踟蹰得片刻,阿大已经将要落下城头,想要阻拦,更加不及,禁不住顿足懊恼。
就在苦头陀懊恼不已之际,在城头上已经站稳的韦一笑也瞥见了阿大,他身负赵禹重任,本不欲节外生枝。待看清楚来人面目之后,便也生出苦头陀一般的心理。现在教主身陷城中,正是勉力支持之际,确是不容有旁的闪失,因此索性收回劈向苗兵的寒冰绵掌,据城头而立,两掌一合卷向阿大,同时朗笑道:“老子费了大力气,却不许不相干的人来打秋风!”
阿大迎面撞上韦一笑的掌风,若是平时,倒可以与韦一笑厮杀一个势均力敌,然而此时身在半空,混不着力,更何况他本就不以轻功见长,一举跃上城头已经是蓄力良久,如今被身手不弱于他的韦一笑阻拦,更是无计可施,只能暂避锋芒,恨恨飘落回地面,身躯一拧,消失在城墙之下。
击退了阿大,韦一笑双足一顿,飞鸟一般掠起,越过城头守军头顶,远远投向南城!
261章亦将豪情比信陵
与韦一笑分别后,赵禹完全放开手脚,在扬州城里横冲直撞,过不多久,便被他寻找到了元总舵主的踪迹。
元总舵主前呼后拥,一行人行走在空荡荡大街上,好不威风。偶或有巡城的兵丁上前盘问,自然有人出手将之打退。若换一个时间,他们若敢如此张扬,只怕一干苗兵未必会让他们如愿。只是现下扬州城里骚乱四起,哪怕素来嚣张跋扈惯了的苗军都觉分外艰难,没了心力节外生枝,这一行人确是畅行无阻,令得元总舵主益发顾盼自豪。
赵禹等在街角,待元总舵主一行走过来,便疾步迎上前去。
元总舵主不料在此处遇到赵禹,眸中先是闪过一丝异色,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蓦地一变,疾声对赵禹说道:“白兄弟怎么离开了客栈?莫不是有什么意外发生?”
赵禹也不添油加醋,只将四海客栈中发生的事情快速讲述一遍。
元总舵主听完之后,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冷哼道:“这群苗蛮,当真是嚣张的很,竟敢如此侮辱诚王和我们海沙帮!白兄弟做得好,若我在当场,也一定要痛下杀手,让这些狗胆包天的苗蛮见识一下我们汉人真英雄的手段!”
赵禹却没时间听元总舵主将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又问道:“此间之事,元大哥可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元总舵主点头道:“这一点,白兄弟不须担心。慢则三五日,快则一两日之间,消息必会传递回苏州,诚王也一定会做出反应。”
闻听此言,赵禹心下略定。元总舵主虽然大半时间不甚靠谱,不过这方面应该也还可信。毕竟海沙帮如今声势浩大,经营数年,与杨完者的苗军也多有交手,若想在扬州开辟出一条传递消息的稳妥渠道,不算什么难事。接下来,便要等待张士诚方面做出的反应了。
他扫了一眼元总舵主身边诸多海沙帮众,皱眉道:“四海客栈事发突然,元大哥带着这么多兄弟,行事未免有些不方便。”
元总舵主略一思忖,说道:“既然客栈已经被围住,白兄弟的安全要紧,既然你已经脱身而出,咱们还是寻一个安全地方,且先等待诚王派来的接应人马。”
讲到这里,他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羞赧,干笑道:“我这样想,是没奈何的权宜之计。毕竟现在扬州城重兵环围,双拳难敌四手,我虽然有把握脱身,却难照应白兄弟周全……”
赵禹摆手道:“小弟得元大哥看重,对您自是言听计从,只是四海客栈现下聚集了众多江湖朋友,又因小弟一时冲动而身陷厄难,若是就此弃之不理,却是有悖江湖道义。我脱身出来,只是要将事情与元大哥讲清楚,稍后便返回去与那些江湖朋友同生共死。元大哥千金之躯,不能犯险,咱们且就此别过。若我有幸保住一条性命,日后江湖再见!”
听到赵禹决绝语气,元总舵主心中顿生两难之感。他虽有些狂妄,却也不是懵懂无知,晓得现在前往四海客栈,将会凶险无比。可若就此弃之不理,却又觉愧疚难当,尤其赵禹出手全为了维护诚王尊严,他对此更加不能置之不理。
思忖良久,他才将牙一咬,痛下决断道:“白兄弟如此义薄云天,真令我羞愧难当。我若就此离去,如何还有脸面统领海沙帮数万兄弟!这话提也不要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