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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讲师挺著枪，告诉大家：“这是一把空气枪，被打到的时候会有强烈的气感，但是不痛。它的声音很大，”说著他就砰砰地连开两枪，吓了向东一跳，“会让你的黄庭很不舒服。我现在就来训练你们观黄庭。请大家围个圆圈站好，背对著我。”
学员们就像等著上刑场的人一样，乖乖地围成一圈，讲师拿著枪在中间绕著圈子走。“我走路的时候会发出脚步声，走到你附近时，我可能会给你一枪，也或许是给你旁边的人一枪。没有关系，就把注意力放在你胸口的正中央，看看它有什么起伏。”
幸雄心口怦怦直跳，刚才要他吸气的地方也是这里，难道这就是黄庭？才这么想的时候，讲师就在一旁说了：“如果你觉得
黄庭跳得很快，那其实不是黄庭在跳，是你的心脏啦！黄庭的感觉比较细微、含蓄——紧紧的、麻麻的、热热的、痒痒的。”
话音一落，讲师一枪打在幸雄身上，幸雄感觉自己的胸口一紧，然后能量向四周散开，随之而来的，是高度紧张之后的松弛，因为讲师已经走远啦。
向东则是感觉那种紧张、恐惧是在自己的四肢，手脚冰凉而且发麻。当讲师的脚步声靠近时，真的有那种又惊恐又期待的痛苦，胸口正中央也是紧绷到不行，让她很不舒服，甚至想逃离现场。
这时讲师的声音又响起了：“用平等心来感受你黄庭的起伏震荡，不要附加任何想法或价值判断上去，也就是说，不要有分别、取舍。你不必喜欢它，也不必讨厌它，它只是我们身体上自然的气机震荡，怎么来，怎么去。就像天上的白云一样，让它自在，你就会自在。”
於是向东开始观照自己黄庭内的动静。她发现，一旦能够以不批判的心看著胸口的激荡起伏，那么虽然她的黄庭随著老师来来去去的脚步而起起伏伏，却跟她——这个观察者！—毫无关系。她可以用一种超然的立场来看待这些气血的波动，感觉好极了！原来，自己的恐惧和愤怒等负面情绪，都可以这样拉开距离来看待！
38相同的感受，不同的标签——内在不安的起源
“刚才你们很多人都已经体会到了黄庭的动荡，现在我们要进一步地告诉你们，怎么样去接纳黄庭的动荡，并与之和平共处。”讲师继续苦口婆心地教导。
“很多心灵成长或心理励志的课程都鼓励大家，在感受到内在的不安之后，用各种方式去平抚你们的负面情绪。你们的经验如何呢？”讲师问。
“是啊，”幸雄立刻回答，“我以前学过一种自我安抚的方法，就是教我们用呼吸去安抚自己的负面情绪，然后呼求光和爱来整合它。”
“效果如何呢？”讲师问。
“相当不错，只要不是太强烈的情绪，应该都能被平抚。”幸雄就事论事地回答。
向东也不甘示弱，在旁边说：“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你从这个负面情绪当中找到你的最高力量，并且赎回它。”
“非常好，这些都是很有效的方法，而且，这表示你们已经有一定的基础了。”讲师很欣慰。然后他说：“你们都听过禅宗五祖的弟子神秀，和六祖惠能的故事吧？”
台下有的人摇头，有的人点头。
“好！我简单地说一下。”讲师清了清喉咙，“五祖要把他的衣钵传给后人时，请大家作偈，也就是作诗，来看看每个人对於我们心性的真相，究竟了解多少。”
他向大家提出挑战，“他的大弟子神秀做了一首偈，谁会背？”
一位梳著两根辫子的女孩举手答道：“身如菩提树，心似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很好。”讲师点头，“那么六祖惠能写的是什么呢？”
一位坐在第一排的光头男生举手，“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啊，”讲师故意夸张地说，“你们现在该知道为什么五祖把衣钵传给惠能了吧？神秀和惠能两个人的境界真的差太远了。”
幸雄反思了一下：“讲师是否在暗示，以前我们学的那些招数，都是在‘时时勤拂拭’的层次呢？”
“好，我现在就来证明给你们看，为什么是‘本来无一物’。”讲师愈说愈兴奋，“我希望你们都能够了解到一个事实：黄庭那个一寸见方的小小区域里面的气血动荡，其实本无意义，它不过是一些气的流动，也就是能量的流动罢了！它的意义——好、坏、喜欢、不喜欢——都是我们的头脑加上去的。
“比方说，”讲师更指出，“如果你去研究这心头方寸之间气血的微微起伏变化，你会发现它的物理性：热、冷、胀、缩、紧、痒、酸、麻等。学过量子物理的人也可以拿所学来印证，这些能量的变化不过是粒子（组成物质的最小元素）来来去去的波动造成的，本身不具有任何意义。这也就是‘本来无一物’的真义啊！
“而我们烦恼的起源，就在於对自己胸口中央方寸之间的那个气血起伏，有了贪嗔分别的心。这是什么意思呢？”说到这里，讲师问大家，“最近有没有人经历了很强烈的怒气？”
幸雄很得意地举手。讲师看著他说：“好，你来描述一下，你生气的时候有什么感受？”
幸雄傻眼了。他生气的时候就是生气，恨不得揍人，哪有时间去“感受”什么东西啊？
讲师看他欲言又止，就帮了他一把。“你回想一下，当时有没有感受到胸口有一股很热、很闷，而且速度很快的气血往上涌呢？”
“是的，”幸雄想起那个晚上，“而且呼吸急促、心跳加快。”
“好，”讲师再问，“那当你跑完几公里，是不是同样感觉呼吸急促、热血沸腾呢？”
“是的。”幸雄回答，但答得有点心虚，因为大学毕业以后，他就没再跑步过了。
“那么，如果你要上战场，为了护卫国家而战，你的身体是否也会有相同的感受？”
“是的！热血沸腾，但求为国捐躯！”幸雄当兵的时候有过这样的豪情。
“以上三种感受体现出来的物理性其实都一样，但是，你对它们的诠释不一样，也就为它们贴上不同的标签，是吗？”讲师又问。
“是的。”幸雄想想，一五一十地回答，“跑完步以后心情很爽，为国而战会觉得很骄傲，而生气的时候则想揍人。”
“嗯，当你的心为你的身体觉受贴上不好的标签时，你就会受到外在情境的控制而不能自已。”幸雄拼命点头，表示这就是他面临的状况。
讲师继续说：“但是如果这个时候，你能把注意力转向内在，把你感受到的能量或气的温度、速度、压力的级数，和慢跑时的感受比对一下，只比较物理性质，而完全不理会外在引发你情绪的境遇，那么每个人都可以在微微变化的气血中得到优游自在的。”
幸雄好像看到了一丝曙光！那么是不是从今以后，每当让他
烦恼的思绪再度兴起，他就只要回观黄庭，并允许任何气血波动的存在，就可以活在宁静之中了呢？他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张讲师微微一笑。“理论上是如此。但是，当外境升起的时候——就像刚才向东举的那些例子——你很难不去攀附它们，并且认为它们才是造成你不愉快的主要原因。”
“那我们该怎么办？要如何增进我们实行黄庭禅的能力呢？”那个好学不倦的向东又发问了。
39让心头能量自由流动——黄庭禅的实践步骤
“好！”大家的好学让讲师很欣慰，“我会慢慢跟你们分享的，这就是我在这里开山破土、创办中岭山禅院的原因。”
“如果把黄庭禅想成古代的一种神功，”讲师比喻道，“那么它的招式就是以下几个步骤。”他放了一张投影片给大家看。
黄庭禅的实践步骤：
①认识心情（当下有什么情绪？〕
②感觉心情的位置（能否在黄庭感受到？〕
③看清心情的组合（能量、气的形态究竟为何？〕
④看清心头能量的真相本无意义（它只有物理意义和级数）
⑤学习让心头的能量自由自在地流动（观自在）
“现在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到第三步骤了吧？你们应该感受得到黄庭究竟是痒还是麻，是紧还是松，是热还是没感觉。记住，没感觉也是一种感觉，那就叫‘麻木’，呵呵。”讲师笑道。
“再跟你们说一下第四步骤谈到的级数是指什么。”讲师伸
出拳头来，“我现在用全力握紧拳头，这是十级；又比方说，你的手可以放在火炉上而不被烫伤的那个温度，也是十度。那么你就可以以此为标准，去检验你黄庭紧绷及炽热的程度。你要看清它只有物理意义，而没有好坏对错。
“另外，大家再看看这张投影片。”
黄庭禅实行的阻碍：
①感受不到心情（可以先从大的情绪开始去感受）
②找不到位置（可以用手摸摸看，不过别去摸别人的！〕
③看不清组合（可以试著将各种能量的形态对号入座——是痒、麻、松、紧，还是热？）
④无法维持能量的清真（无法放下攀附的分别知见，无法用平等心观照）
⑤在曰常生活中使不出来
幸雄看了心想：“啊！我就是会卡在第四步骤上面吧？嗯……这个时候，把发生的事情看成幻相，或者承认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倒是有些帮助呢！”
讲师说：‘这些都是初学者会遇到的阻碍，不过没关系，只
要多加练习，你们自然会每日进步，总有一天神功练成，你们就真的刀枪不入啦！“
有些同学会心一笑，向东也是信心满满。这个太对她的胃口啦，虽然呼求爱和光的确也能为她当时的负面情绪带来安慰，但毕竟还是在“时时勤拂拭”的层次，这个黄庭禅却能提供真正究竟根本的解脱之道。
而且向东也认为，如果卡在第四步骤的话，把外在让我们失去平等心的境遇看成是自己的创造或幻相，还是挺有用的——这点倒是跟幸雄心有灵犀。因为，当你理解，这个外在的境遇有可能是个幻相的时候，就比较容易放下心头那个因外境而起的情绪牵挂，进而了解这个情绪的牵挂只不过是一丁点气血的起伏罢了！
“好了！”讲师宣布，“我们现在要进入基础功的阶段啦！”看到台下学员不解的眼光，讲师笑道：“所谓的基础功，就是刚才那位同学提的问题——如何加强你们实践黄庭禅的能力。我们用的方法就是：静坐。（注）”
幸雄一听到静坐，头就大了。他本身就像个过动儿，几分钟都坐不住，要他呆若木鸡地坐在原地，真是比登天还难。耳边，讲师的话还在继续：“静坐的时候，你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观心上面，这时你会经历到各种感受和妄念，这就是练习黄庭禅的最佳时机。”
看到幸雄面有难色，讲师体贴地说：“没关系，我会慢慢引导你，如果坐得不舒服可以换姿势。”然后他又转向全班同学，“各位要知道，为什么静坐会增加你实践黄庭禅的能力？因为在静坐的过程中，当你感受到妄念纷飞，或是腿酸脚麻的时候，你可以观察在黄庭一窍中有什么样的气机起伏、气血动荡，然后练习你的平等心——就只是纯然地观察它们，不加任何标签或想法。”
这时禅堂中响起优美空灵的音乐，讲师敦厚沉稳的声音也随之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