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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我说句实话。你们少帮主人不错,但对你……太那个人……”左飞眯着眼睛说道,“今天那个青城的家伙算狗屁啊,他是武士还是舞女啊,是跳舞还是打剑啊?你剑法那么好,我们掌门都赞不绝口,但是他都看不出来谁好谁坏来?!他可是长乐帮的少帮主啊。”
这话刺中了王天逸的痛处,他抬头看了左飞一眼,一言不发地把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自己倒满,手一抬,把第二杯又倒进出境肚里,再倒满,又干了第三杯。
其实今天来,让他暴跳如雷的就是左飞说的这件事。
不过他不是因为少帮主的轻视而怒发冲冠,而是因为担心易老的任务而忧心忡忡。
一名潜伏的“蛇”如果成功的话,其威力可以瞬间摧毁一个帮派。但成功的“蛇”都有一个必要的条件,就是打入了目标的核心,成为目标的心腹,目标看到的就是蛇看到的,目标听到的就是蛇听到的,目标做到的就是蛇经手的。
只有这样,才能源源不断地得到情报,才能瞒天过海地把目标的生死掌握在手心里。
遗憾的是,今天王天逸突然发现自己做的完全不对少帮主胃口。
王天逸知道自己的长处:那就是做事。
绝对的干净漂亮。
江湖中的任何长官都喜欢这样能做事的下属,在王天逸遇到霍无痕之前,他一直这么想,也因为他只会这个。
就拿今天他套取武神的武功情报的行动来说,换成帮派乃至江湖上的任何一个大人物,肯定都赞赏有加。
但霍无痕完全不像那些江湖里的大人物,他竟然为了一个花架子剑去赏赐一块玉佩,却对忠心耿耿做事漂亮的他毫无道理的指责了一顿。今天燕小乙特地来安慰他,说霍无痕率直,真性情,但王天逸怎么都觉得这个人冷冰冰地拒他千里之外。
王天逸怕啊,他怕自己不能靠近霍无痕,怕自己靠近了霍无痕,也无法真正得到霍无痕的信任。那样的话,易月对他的一番苦心以及他的一切努力岂不是都是白费的了?
而最恼火的是他还没有任何办法来改变不利的战局,伴随着武林大会结束锦袍队归属决定的那日期的紧迫逼迫,担心霍无痕对他印象不好,王天逸能不紧张一发火吗?
他可是蛇啊,一个不惜一切要完成任务的死士。
呼出一串长长的酒气后,王天逸对着左飞苦笑起来:“我很羡慕你,你敢说啊,有不高兴的事情就可以找人喝酒说出来。我只喝酒不说话。”
“这是你最大的缺点也是你最大的优点。”左飞把王天逸的话改了次序还给他,“我说你这人啊太老实,人家让你做牛做马你就安心地做牛做马,一点怨言也没有,真是天生适合做下属做跟班的啊。”
王天逸又干了一杯,爽快地不是倒酒,而是吞酒了,他笑道:“你说的这是我优点,那缺点是什么?”
“这是缺点啊!”左飞一愣,哈哈大笑起来,但越笑声音越小,最后变成黯然神伤的表情,“优点就是你在帮派里混得很开,和我一般年纪,已经成了干将,手下和银子全有了。”
“你也很快会有。”王天逸又干了一杯,“但是你最好收起你好真性情,那让你出力不讨好。”
“如果我虚情假意,和那些可怜可恨的家伙打成一片,我会得到什么样的好?”
“讨好不出力。”
左飞哈哈大笑起来,但笑声噶然而止,他抽着鼻子,艰难地说道:“我也想像他们那样,可怜无耻地活着,但是我不甘心啊,我做不到啊。”
“为什么做不到?人家也是忠啊,让掌门一笑的。也许是提着脑袋给他打下的一片地盘,也许进小丑美女的歌舞,看他喜欢什么了!都他妈一样。”王天逸自嘲地哼了一声。
“你竟然认同他们?我记得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这个样子啊。兄弟!”左飞最后两个字拉着长音,几乎扯着嗓子喊出来的,仿佛要唤醒梦魇中的人一般。
但王天逸没有醒来的意思,他冷笑了一声,他觉得自己从没睡去过,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想。也许他根本没有睡去过又或者他从来就是为了梦魇而生,究竟是哪个原因,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慢慢地说着自己。
“你认识我的时候,我想我是个很好的人,但是现在我仍然认为自己没做错过什么。江湖乃至世间的美德是什么?不外乎忠孝仁义四个字。归结一点,不就是个知恩图报嘛。养育之恩、提携栽培之恩、天地生养之恩、兄弟友爱之恩!人心中不可不有敬畏感恩之心,四德之中,统率其他的就是忠……”
“别说得这么轻巧!”左飞重重地顿着酒杯,隔着桌子伸过头来把浓重的酒气吐到王天逸脸上,“你和青城的恩怨我听说了,要是今天那个青城使节进了你们长乐帮,受你们少帮主宠爱,你天天受气,你还能这么忠诚无双吗?”
“刘元三?那是不可能的。”王天逸嘴角露出一个得意又残忍的微笑,“敢来就等着‘英年早逝’吧!”
“我就说他就是进去了,还得宠欺负你怎么办?”左飞吼道,扭曲成凶神恶煞状的脸上,滑过的却是泪水。
王天逸鼻子重重抽了口气,又长长吐了出来:“人各有命,看到那墙上快烧完的火炬没有,一根只用一次就变成灰烬,这唯一一次燃烧只有短暂的半个时辰。在这唯一一次燃烧前,这木柴做成火炬也许会在仓库里的角落里呆上几天、几月、几年甚至几十年,听凭灰尘落满全身,只能和鼠虫为邻,这样漫长的忍耐所为的只是那死前半个时辰的火光,一生就为了这短暂的光所生!我若是这样一个火炬,心中但有恩情、坚信、忠诚,一生只燃一次又何妨!”
王天逸猛地站起来,一饮而尽,然后狂暴地把酒杯摔得粉碎,他大吼道:“又何妨!”
“嘭”的一声,墙上最后一只火炬也燃灭了,黑暗中王天逸发出的最后余音袅袅地绕过房梁,消弭不见,黑暗和着外面的风雨声马上淹没了无声的房间。
左飞没有说话,王天逸只看到一个影子趴在桌子上在微微抽泣,王天逸为左飞的懦弱和浑浑噩噩摇头叹息,却感到脸上刺痒,他伸手一抹,手上全是温热的液体,他却也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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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不停的雨声让他堵得难受,他关上窗,端起桌上的一碗粥,走到床前,低声问道:“饿了吧?吃碗粥吧。”
床上一个男子面朝墙背对他而卧,他头上裹着纱布,听得同伴这般说,却不起身,也不回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老赵,你身体有伤,午饭晚饭你都不吃,这样不行啊,这碗粥你起来喝了。啊?”刘元三坐到了床边,伸手去扶老赵起身。
老赵用力地压着床,并不想起来,但刘元三铁心要让他起来,索性放下碗,用力把他身体掀了起来。
但是翻过来之后,刘元三定睛一看,却有些手足无措了。
让他手足无措的不是老赵肿得像馒头一样还青红交加的脸,而是老赵的眼睛。
眼睛里全是眼泪,那枕头上已经湿了一片。
但没有男子想让别人看到他哭泣,更何况是一个已经年届中年行走江湖也有日子的镖师,他们可是铁打的硬汉,谁见过他们哭?
老赵狠狠地扭过脸去,把泪痕密布的脸躲进了刘元三看不到的阴影里。
刘元三愣了片刻后,没有安慰,更没有嘲笑,相反他怒不可遏地跳了起来,一边跺脚一边狂骂:“王天逸!你这个出门挨雷劈的狗杂种!你看我不顺眼,你冲我来啊,你对一个老实人动手算你妈的哪门子英雄?你这个杀师灭祖的妖魔!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然后刘元三转过头,对着老赵恶狠狠地吼道:“老赵,你放心!回去我就禀告掌门和‘人才大哥’,终于找到咱们青城的大逆徒和大哥的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了!我们派最精锐的高手,妈的,灭了他!大卸八块,替你出气!我就不信了,老天还不长眼了啊?!”
卧在床上的老赵含糊不清的声音,刘元三一把把老赵扶了起来:“老赵,你说什么?你放心,他打你绝对是他欺负人,欺负你就是欺负青城,我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老赵一边抽泣,一边从牙齿掉了一半的嘴里说着什么。
但太小声了,也太含混了,刘元三把耳朵凑过去,问道:“老赵,你说什么呢?”
老赵停住抽泣,用力说了一句话,刘元三脸上因为怒火而火红的颜色消退了,变成被抽了魂一般的青白色,委顿的青白色。
老赵说的是:“刘教官,你的心意我知道,但是咱惹不起人家啊,算了吧。”
“算了吧?”刘元三用力说了一遍,但第二句话每个字越说声音越小,“怎么能算了……”
这天晚上,刘元三对老赵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有一个字。
拖着长长的无奈和悲凉尾音的“唉”。
两人再也无语,刘元三沉默地给老赵端碗,老赵沉默地在抽泣的间隙中,用勺子慢慢地把粥一口一口地喂进满是伤口的嘴里,温暖的粥每口都带着满嘴的剧痛流进干瘪的肚里。
老赵吃完了,继续自己一个人躺着为自己的遭遇静静流泪,而刘元三坐到自己桌子前,在纱灯前,他伸手入怀,慢慢地掏出一把东西,轻轻地摊在手里凝望。
那是一把玉佩的碎片。
刘元三用手轻轻摩挲着那些碎片,上面带了他的体温,越发得温润悦目。
看着看着,刘元三只觉得碎片越来越模糊,怎么也看不清了。
怎么了?
刘元三失神地把头凑近手掌,“啪”一滴温润的液体落在碎片上,又淌到了自己手上。
他揉了揉眼,才发现自己已经满眼都是泪水。
卷八 建康纵横 第十八节 千金之作
在王天逸探底武神几日后,黄山石一大早就把王天逸叫到了建康飞鹰楼。
“帮主亲自下令:立即进行你的计划,我们不管从什么立场考虑,都不能让最危险的第一公子控制
最厉害的武神。有这种苗头都不行!”
黄山石听完命令,看了一眼满眼都是赤红血丝的王天逸,笑了起来:“最近很累吧?”
“不累!”王天逸不仅马上回答得斩钉截铁,而且还笑了起来。
这表现换来的是黄老的一个心知肚明的微笑。
“黄老,我们手里还有捡来的刀呢。什么时候对武神下手,各位首领可有指示?”王天逸躬身询问
。
黄山石瞄了王天逸一眼,却不说话,低头闭目想了一下,他在评估该不该对王天逸这个中层干将说
出高层的打算。
“昆仑是武当的附庸门派,武当最近接连吞并四周门派,这次来大会据传来势汹汹,要和慕容谈论
沈家商道的事情,想利益均沾。”黄老睁开眼睛说道。
王天逸一愣:“慕容并不比武当弱,怎能容忍武当向自己碗里伸手?武当这么做不怕挑起大的冲突
吗?”
“武当现在已经是武林中高手人数最多的门派了,又有昆仑武神跟班,气势正盛,千峰翠未必不敢
伸手。”黄老说道。
黄老的亲信苏晓一脸鄙夷的补充到:“武当做生意不行,最近几年一直收支刚刚平衡,大约是穷的
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