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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闲将剑送来居养院。
“好一柄沉重的剑!”
辟邪道:“你这便按这剑的份量,从库房里选一柄一等一的利器,连同一千两银子,送到鸿运来天字丙号一个叫李师的人手里,让他今晚即刻搬家。”
“鸿运来?”姜放咋舌皱眉,“李师是什么人,没什么要紧的,我不想招惹鸿运来的人。”
辟邪阴沉着脸,道:“就是他最近挑战刺伤武举人,还到处报我的名字。若非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
“七宝太监?”姜放只觉其中千头万绪,难得要领。
辟邪对他说明原委,道:“这是冲我来的,你不必牵涉其中。你再让西边的二先生打听一件事,白羊大杉府黑坟县胡家庄有个姓胡的老者,看他父女和沈飞飞有什么过节。”
姜放道:“是。不过七宝太监用意历来深刻,主子爷此事要小心处置。”
明珠今天在场,见辟邪笑盈盈与李师说话,不料他那时便对李师陡生杀机,不禁凛凛然打了个寒噤,直到姜放领命走了,仍觉得辟邪异样阴郁可怕,叉开话题道:“六爷,听你们这么说,鸿运来是家黑店了?”
辟邪哧地一笑:“不是!鸿运来是大理驻在中原的眼线,从掌柜到伙计都是厉害人物,只怕李师的所作所为早就瞒不过他们。你不觉得今天那个小二远比普通店伙计难缠?若非他以为我们是衙门里的人,不愿多生是非,才不会老老实实说话。”
“呦,”明珠道,“光顾说话,忘了开饭了。”她招呼小顺子端上饭菜,吃了两口,突然埋怨道:“六爷,李师的事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管那沈飞飞的闲事?象他那样的登徒浪子,不如让李师一剑了解他。”
辟邪道:“李师秉性纯真,武功再高也不是沈飞飞的对手,别看沈飞飞在那件事上有些执著,显得疯疯癫癫,其实此人如此年轻,就成名许久,自有他聪明狡慧的地方。单说他给李师出的这个主意——挑战武举人来逼我现身,无疑是想借武举人的手将李师除去,自己便得脱身。嘿嘿,”辟邪不禁摇头冷笑,“也真称得上心狠手辣,机缘巧合的话,将来必成大器。他若对你真心实意,倒也不失为良配。”
明珠红着脸嗔道:“六爷胡说些什么,那种小贼,武功低微,贼眉鼠眼,也配!”
辟邪道:“那沈飞飞虽然武功仍不及你,却也算是一流的高手,人也长的风流倜傥,我看就不错。”
明珠道:“是,他一表人材,谁喜欢谁就自己嫁他,别在我面前饶舌。”
辟邪笑道:“你的岁数不小了,总在宫里混,不是办法,不如早些回寒州嫁人。”
明珠道:“六爷说到这个就是一味罗嗦。”
“你一听到这个,就一味搪塞,难不成自己有了心上人了,只等他来娶你过门?”
明珠微微一笑,道:“我喜欢的人,心里只有天下大业,从来都不拿正眼看我,我这么尽心服侍他,他却只想早些把我嫁出去了事……”
辟邪猛吃一惊,手中的酒盏失手落下,脸色惨白地望着明珠。明珠手快,一把抄住酒杯,噗嗤一笑,“六爷喝酒,玩笑不当真的。”
辟邪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忙把眼光转到一边,接过酒杯,道:“啊,那就好。”
小顺子一言不发,只管将脸埋在碗里扒饭。辟邪对他道:“你也不必装腔作势,你心里幸灾乐祸,我瞧不出来么?”
小顺子道:“师父别骂我,我只是埋怨师傅,今儿个这么热闹的场面,咱们没带我去见识见识,开开眼界。要我在那里,先抽那个沈飞飞几下,明珠姐姐便不必生气着恼到晚上。”
“好甜的嘴,”辟邪也忍不住笑了,“你想出去玩儿,眼前就是机会。明天你随我去一趟东弘愿寺。”
“东弘愿寺?”明珠追问一句。
“你昨晚遇见李师的所在,就是东弘愿寺了,李师这个人的武功到底如何,我还是摸不清楚,那边现成有人与他交过手,我去问问。”
东弘愿寺也是千年古刹,与西弘愿寺并称禅家正院,其住持悲寂大师更是先帝封过的国师,远非寻常寺院可比。此寺与官宦人家交往甚密,有几个武举人寄住,也不是希奇的事。辟邪不敢造次,与小顺子以内臣身份前往,上过香后,自称驱恶,只道是奉了宫中大太监之命,过来看看故人子弟。小僧弥见惯了大场面,很没把辟邪放在眼里,也未报管事的僧人得知,让他们去后面东院厢房自寻熟人。辟邪来至东院门前,与三个年轻人擦肩而过,院中还有一个年轻人被冷落在廊下看书,抬头望见辟邪进来,放下书拱手道:“这位公公,有何贵干?”
这年轻人神情儒雅,体貌端庄,似曾相识,辟邪道:“在下驱恶,宫中针工局的人。局中总座听说这里有武举人受伤,担心是不是旧友的子弟,让小的来看看。”
年轻人回礼道:“小人陆过,和这里同住的几位朋友,都是都国峰人氏,不知公公找的人姓什么?”
辟邪叹道:“都国峰?那便不是了。这些天有人闹事,已扰圣听,总座要小的来打听一下原委,好在万岁爷跟前应对。现在探视伤者,不知方不方便?”
陆过点头将辟邪让进屋去,受伤的年轻人才喝了镇静止痛的药剂,昏昏睡着。陆过掀开被子,指着他左臂道:“已经止血一日,伤口也收敛了,不是很要紧。”
小顺子上前解开绷带,让辟邪细看。辟邪想到昨日李师对自己刺的那一剑,剑法犹如他性格一般,有雷霆之威,现在看这伤口不过在上臂三四寸长,皮肉的外伤,可知他的剑法内力已有收放自如的境界,倒不可小看。
众人退了出来,辟邪问起当夜情景,陆过道:“那人剑法甚高,却行事莽撞,应是冲着在下等武举人的名头来的。乍看他剑招平平无奇,却实在迅若闪电,威力极大,应是内家剑法。”
辟邪暗暗称奇,以陆过的年纪和出身,能看得出内家剑法门道的,实在是不多见,心中对他已经另眼相看。
陆过续道:“在下这位同伴与他相斗数十回合,不慎为他刺伤左臂,那人怕其他人与之再战,便先即逃脱。”
“他说了什么没有?”
“这倒没有。”
按明珠所述是夜情景,这些人中只怕没有一个能在李师剑下走过三个回合。陆过在大节上毫不讳言,只将李师的武功渲染得颇高,又说他最后脱逃,婉转地替自己人保全了体面。更难得他将李师那句要紧的话隐去不提,少生很多是非。辟邪不禁要赞他深谙为将之道,心智早熟,远超其年龄。
辟邪道:“陆公子当时可曾与那人交手?”
陆过微微一笑,“没有。在下前来京城为的是求取功名,会试在即,此时万一受伤,于国于家于自身都没有半点好处。更不用说皇上圣明,重开武科,错过会试,当真有负圣恩。再者我们武将子弟出身,素习弓马,这种剑法的事本非我等所长。那人武功既高,又是有备而来,我等抑长扬短与他相争,绝无胜算。在下当时倒是对几位朋友相劝,可惜人人皆有好胜之心……”陆过说到这里赶紧打住,“好在只有一人受些轻伤,也不算大碍。”
辟邪点头称是,告辞回宫。其时早有各地乡试头五名武举人的策论卷子送到辟邪手里,辟邪因对陆过颇为欣赏,特地将卷子翻出来看过。都国峰地界的第二名果然是陆过的名字,两道策略都甚精彩,再看他所述门第,原来是现任分守东海道参将,陆巡的幼弟。辟邪不禁微笑,拿出个崭新的白皮折子,将陆过的名字仔细地抄在第一行上。
第3部分
第十一章 陆过
三月初九、十二、十五便是武试之期,辟邪这些天忙着将五百多名武举人事先筛选一遍,把乡试时策论优秀、武艺超群的人列出名单,写成折子。此间便再无闲暇出宫探访李师,只得命姜放着人不断前去住马店照应,只道不久便有辟邪消息,请他稍安勿躁。常去的老者姓倪,每次都回说李师对那柄斜月剑十分喜爱,天天持剑习武,哪里也不去;沈飞飞每日里坐在窗前发呆,望见老倪前去,才会一瞬间神采飞扬,见他身后无人相随立即又是一付百无聊赖的情景。
“斜月剑?”辟邪笑道,“那无论如何也是你的爱剑,怎么送了李师?”
姜放道:“主子爷忘了,斜月是主子爷的剑。爷要送他一等一的利器,只有斜月份量合适,能与爷的对手相配。”
“听你的口气,老倪对李师还十分喜爱。”辟邪苦笑道,“我怎么就没觉得他有一点招人喜欢的地方?”
姜放道:“爷是先入为主,因他到处叫嚷爷的名字,先惹了爷的成见。”姜放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辟邪着恼的是李师竟分得七宝太监的青睐,还将平生用惯的剑留给了李师,他现在的心情好比一个得宠的幼子,突然间多了个小弟般失落——仍是少年心气——姜放想到这里不由哈哈一笑。
“你笑什么?”辟邪目光犀利地道。
姜放正在为难如何作答,迎面如意过来,大声招呼辟邪:“皇上等了许久了,你怎么还在外面磨蹭?”
姜放对如意的感激之情当真难于言喻,毕恭毕敬作了个揖,“二爷快带辟邪走吧,当真是缠死人了。”
如意笑道:“我们兄弟一个鼻孔出气的,堂堂的侍卫总管可别欺负我们小六。”
姜放连连称是,将他们送入乾清宫。
停试已有十多年了,皇帝重开武试,处置得十分小心,特将初九第一场策论中试的卷子拿来与辟邪同看。虽不似文闱般应试的举子人数众多,第一场仍取了两百名,这般边看边议用了整整一天,直到深夜。
皇帝合上最后一份卷子,才觉得饥火中烧,命人传膳。“如此看来,翁直取得有些滥了。”
辟邪道:“因为要凑足两百人的数目,也是难为了他这个兵部尚书。”
皇帝道:“宁缺勿滥,选了这么多派不上用场的人,将来白食俸禄。”当即删去了五十多份卷子,将吉祥叫进来道:“这里的一百四十二名,是朕选定的,你传旨给翁直,将这些卷子的名字拆开眷抄,明日就发榜罢。”又对辟邪道,“你在这里陪朕吃饭。”
辟邪辞道:“奴婢不敢。”
皇帝笑道:“你不是不敢,是不愿意。居养院里有明珠候着,比在朕这里吃得痛快。”
“皇上饶了奴婢罢,皇上真要记仇,奴婢只好找个地方自己了断了。”
“记仇?”皇帝笑道,“为了一个明珠,还不至于。你要是真的喜欢,朕把她赏给你又何妨?”
“奴婢不喜欢明珠。”辟邪似乎赌着气道。
皇帝点点头,“朕知道。你回吧。”
如意正在一边布膳,听着皇帝清冷的语气,轻轻一颤。
三月十二,武试第二场,先试马上箭,以三十五步为则;再试步下箭,以八十步为则,骑中四矢、步中二矢以上者为中试。如此减杀,三月十五殿试时,将只剩八十五人。
殿试前一天,皇帝依旧前往慈宁宫定省,太后不免也问起今科武试,“如何,可曾有什么能堪大任的人才么?”
“看了他们的策论,有些是极好的,有些大概因为出身武将家里,书读得少了些,最后剩的八十五个人,倒也能称得上文武双全。”
太后笑道:“明天就是殿试,不过这武试,怎么能在前面大殿里耍刀动枪的,不成体统。”
皇帝道:“从前本没有殿试,不过是儿子年轻喜欢热闹,才想出来的主意。和兵部礼部商量之后,准备将殿试放在乾清门外。”
“我也要去。”一旁的景优公主突然缠着太后道,“这么热闹,我也想瞧瞧,母后答应我吧。”
“成何体统!”皇帝先斥道,“这是朝廷的大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