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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的练琴。
郎朗很喜欢大海,他光着脚丫子,挽着裤腿,笨拙地追逐着洁白的浪花。他还喜欢在大海退潮时赶海。郎朗可会珍惜自己了。他怕脚被什么东西扎着,往海里边迈步,走得小心翼翼。结果,他越小心越出差,他顾了脚,却忽略了手,被一只螃蟹咬了一下。他夸张地叫着,逐一地给我们看。其实,那只小螃蟹比他的指甲大不了多少,看到他吓的那个样子,刘潇笑弯了腰。刘潇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曾经也和他一起在朱雅芬教授那里学过钢琴。只是后来,因为刘潇的爸爸写了一本书《中国钢琴梦》之后,刘潇和她的爸爸一同放弃了钢琴梦想,而回到了现实。回到现实的刘潇仍然不够愉快,因为她还得拼命写作业,否则,她就作不完,就不能考高分,就不能考上重点学校。所以,对于他们这一代孩子来说,无论弹不弹钢琴,都是一样的无法轻松。所以,他们能够有机会到海边玩玩,真是开心极了。
郎朗觉得损失惨重。他抱着那只被咬的手,显得特痛苦。他担心会不会肿起来,发炎什么的。我告诉他在海水里浸一下,是不会感染的。他把手放到海水里浸一下,被渍得直咧嘴。那是一只多么高贵的钢琴家之手呀,其实,也就破了那么一点点的小口,小口浅得几乎没有了。直到吃晚饭时,郎朗还忧心地问我:刘叔,没事吧?
热心的鸿翼为了让这位天才钢琴家玩好,安排了一次海上游玩。我们和郎朗全家人乘坐一艘小小的游艇。当时天色不好,起风了,风很凉,海面上一个人也没有。我们这只孤零零的小船一驶出岸边,船上人就紧张地不敢喘气了。船小人多,吃水很深。摇晃中,总觉得这船在倾斜,会不会翻呢?大病初愈的郎国任更是剑眉耸立,紧张万分地守护着身边的宝贝儿子。还没到游泳季节,海水相当凉了,真要是有个万一,那么,我们该怎么办?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与这位天才的孩子在一起即便游玩也难以轻松,因为责任太重。而再设身处地去想他的父亲,那得怎样地每时每刻替儿子担心,替儿子紧张呀!
谢天谢地,总算游艇靠岸了,我们作父母的都像获释般地从紧张中解脱出来。哪还有海上游玩的雅兴。我这颗心算是稳当了。事后,敏感的金鸥女士说我,你以后可别安排这事了,多吓人!万一翻船,你咋办?就你一个会游泳的,你是救你的女儿还是救郎朗?我哑然。
从旅顺回来,郎朗休整一下,就要到哈尔滨演出了。这是他在国内巡回演出的第一场。我应邀前往,为他助阵。郎朗特别希望我们一行人能够多一些,因为人多就热闹,他爱热闹。一热闹起来,他就忘乎所以。每每到了这种时候,就得郎国任瞪眼珠子。郎朗真怕父亲,郎国任简直可以遥控郎朗。有一次,郎朗到我家看到电脑后,非常喜欢。他正在玩弄着,突然电话铃响了。我拿起听筒,听到了郎国任的声音。他问郎朗正在干什么。我还没等回答,先瞥了郎朗一眼,哪知他的动作特别快,一把抓起扔在一边纱发上的外语课本,装模作样地读起来。那种神态,就像他的父亲郎国任能够从电话里边看到他似的。这件事使我感触良久。可见郎国任在儿子心目中的威望已经何等深入。
我们一行人乘坐去往哈尔滨的快车,一路上谈笑风生。郎朗喜欢这种场面,他平时一个人关起来拼命练琴,一天最多竟弹上14个小时。如今在火车上总可以放松了,不必那么紧张地练琴了,可以爱怎么歪扭着坐就怎么歪扭,爱倒在母亲怀里撒娇就往母亲怀里一倒,总之,在这种场合,郎朗自己放松自己。但是,放松是相对的,还不能随心所欲。坐在对面的郎国任再精神头不足,眼睛也不会变小,他始终注视着儿子,严格说,是盯着他手中的那本外语书,看他认不认真学习。
一路上,郎朗真就在父亲的威严逼视下,不那么情愿地看着外语。郎国任是最讲实用的。他不能忘记,他们爷俩到美国考克蒂斯音乐学院时,因外语不过关,爷俩上街都找不着路,还没法打听别人。吃尽苦头。另外,因为语言不过关,有些英文材料看不懂,就找到别人给翻译。结果翻译者是个心地阴暗狭碍之辈,故意翻错,让他们选择一项自己拿钱的项目。如果不是郎国任察言观色的本事起了疑心,再找另外一个人给看看,那么,他们得在不明不白中扔进去5000美元。这就是促使郎国任拼命让儿子学外语,哪怕一分钟闲空都别停下的重要原因。郎朗再不情愿,也只好遵命。他在颠簸的火车上看外语,受到这么多干扰,也实在难为他了。
这么小的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却时时面临着重压。想想,真不容易。我在毛毛家看到郎朗练琴的情景。毛毛家没安空调,一台电风扇的转速都没有郎朗那在键盘上飞旋的手指神速。天气太热了,开着窗户一点风都没有。郎朗出汗多喝水就多。他不喝一般的水,喝冰水。他是把那种矿泉水的塑料瓶子放到冰箱里的冷藏箱冰着,冻成冰坨,才从里面拿出来,拧开瓶盖,里面是一个冰坨,一倒过来,冰坨在动却没有水。他用手捂着,捂一会化出点水,就仰脖喝下去。那是冰水,多凉啊!越凉,他越解渴,越爱喝。汗把公牛队的假背心打透了,他就把假“公牛”扔掉,光着汗淋淋的大膀子弹。弹得实在腻了,就踢球。他和毛毛抢“球”踢,那球是一只拖鞋,被踢得满天飞。两个开启的屋门就是双方的大门,谁踢进得多,谁就赢。可怜那只快被踢烂了的拖鞋。郎朗是员壮汉,毛毛这个矮一头的小胖丫头绝不肯示弱,两个人合理冲撞,你抢我争,盘带过人,临门一脚,郎朗以他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与毛毛玩得英勇无比。等到他以10比0 或者10比1 的悬殊比分狂胜对手毛毛时,便美得不得了,高喊着叫着,像李金羽进球后似的,做出一个个意想不到的个性化夸张的兴奋动作,以示渲泄。然后,他扑到琴上再弹琴时,琴声亢奋而充满激情。毛毛真是个有深度的小女孩子,她任凭郎朗老师狂喊狂叫,一点也不妒嫉,脸上总是那么乐呵呵的没有失败感,更看不到沮丧。这是个能够承受委屈的女孩,她有着非凡的意志力。不久前,听说她已经考取了中央音乐学院附小,就像郎朗当年一样,开始了有希望的钢琴生涯。大概在近期,这孩子还要到国外参加钢琴大赛。但愿她能够像她的那位小老师一样,每次出外比赛都能抱回大奖。
郎朗是个可以一心多用的孩子。他在练琴时,可以不耽误跟你聊天,他在火车上被逼着学外语也不影响听别人聊天,甚至他还要插上一嘴。一般情况下,郎国任不会说他,只需盯他一眼,他就得赶紧埋下头去。
郎朗有过不计其数的演出,但是,却极少有母亲随同前往的记忆。总是这种逻辑,父亲陪伴他,而母亲只能一个人留守在遥远的沈阳城。只有演出过后,儿子给母亲打个电话兴致勃勃地汇报演出的成功。这是母子间最好最难忘的情感交流。而这一次却不同,母亲能够自始至终陪伴着儿子这实在是儿子的幸福。或许由于这一缘故,郎朗的演出格外成功。一百元钱一张门票,创造了哈尔滨演出史上的最高纪录。
我们同行的人无不为他的成功演出而高兴。回程时,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气氛非常热闹。我与这一家人共同分享着他们的天才儿子给他们带来的荣誉和幸福。郎朗永远是一幅热情过剩的样子,他手里捧着一本《走遍美国》的书。一边看,一边不停嘴地白话着。母子俩亲热得仍然沉浸在那种温暖的儿女情长中。
1 、76米的郎朗在车厢坐椅上旁若无人地撒着娇半倚半躺地靠着母亲周秀兰。周秀兰在这么膀大腰圆的儿子身边显得很弱小,她几乎支撑不住儿子的倾压了,但是,她一想到儿子没几天就要去美国上学了,这一走还不知得多少日子回来呢,所以,她很珍惜儿子与她依偎亲昵的分分秒秒。
在我们看来,这对母子情谊是很具有感染力的。但是,在郎朗的父亲看来就不能容忍了。他让儿子抓紧一切时间,不允许浪费一分一秒。当郎朗说话忘记了看书时,郎国任就朝儿子瞪上一眼,喝唬他一声,郎朗就乖乖地埋下头学外语了。
作母亲的自然要坦护儿子,她觉得儿子长大了,丈夫当着外人面这么喝唬儿子不好,就指责他不该这样。哪知她这一指责,郎国任火了。他说了一句最呛周秀兰肺管子的话:
“郎朗跟你在一起呆着就没好!”
郎国任言语极少,轻意他不说什么。他们夫妻之间也很少交谈什么。关于郎朗的事情大多都是由他一个人拿大主意,他也不怎么和周秀兰商量。常常是他一个人把事情都定完了,才会通知周秀兰一声,更多的时候他也不吱声。而不爱吱声的他扔出这么一句话,就让妻子受不了了。
“你说怎么没好?你这人真怪,我的儿子跟我在一起怎么就没好?成年八辈子你们爷俩在外面把我一个人扔在家,好容易有机会跟儿子在一起了,你怎么看着就别扭呢?你们呆不了几天就又得走了,我和儿子说说话的时间都不让啊?”
“等郎朗成了大师以后,你们娘俩天天在一起都没问题,到了那时候,我就是死了都无所谓。”
“你少来那一套。什么大师不大师的,我想过人的日子。这是干什么,整天像冲锋打仗似的,哪有一天家里过得安生?谁家这么紧张,这哪还像个过日子的人家呀!我宁愿不要什么大师我也要家庭生活。”周秀兰似乎有许多委曲此时都涌上来了。她越说越忿闷,气儿不打一处来,声调也越来越高了。郎国任任凭妻子数叨,还是那么平稳地端坐着。只是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其实,我懂得郎国任的意思,他是说,郎朗跟妈妈在一起时总爱撒娇总爱粘乎一点,这样就会分心,就得耽误一些练琴时间。其实,他们母子总共呆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而这种粘乎的时候则更少。但是,郎国任对儿子的要求够苛刻了,就是一丁点的时间他也不许浪费。尤其他怕儿子被一时的高兴冲昏头脑,骄傲起来,所以,他总是在每次之后,都及时敲打儿子。他更怕妻子的溺爱削弱了儿子的奋斗意志。按说,这是作为严父对儿子的权利,而且实际上正是因为作父亲的这种严厉才使得郎朗得以成功。然而,他连火车上母子之间短暂的亲昵都不允许,这未免太不近情理了吧?
于是,一场夫妻之间真正的冲突就在火车上展开了。一个要过普通人的家庭生活,一个要不惜一切代价地要让儿子成为大师,他们同样都在作出牺牲,都是为了儿子。如果不是这种夫妻之间的双重牺牲作为代价,他们的儿子也不大可能会有今天的出息。毕竟他们也是普通人,毕竟她是个女人,她渴望家庭渴望温情渴望与儿子亲亲热热这是属于她的权利。她是合乎常情的,她的要求一点也不过份。然而,他不允许!他的性格这几年被磨砺得更加坚毅更加执拗。他说出的话有几份苍凉。但是,他抱定了要把儿子培养成大师的目的,为此,他有种视死如归的悲壮感。
夫妻之间的矛盾主要来自儿子。夫妻之间的统一与和谐也是来自于儿子。他们在对待儿子的培养上不能一点差异没有,但是,他们都是那种为了儿子的成功完全可以抛弃一切的父母。或许他们为此牺牲得太多了,他们一旦引发起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