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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在上,三弟也听着,伯玉以为,如今战事已颓。四渎兵锋直抵神怒,已是兵临城下,无处转圈。既如此,我觉得不如便顺他们所言,让伯玉来当这南海新主。如此一来,不惟堵住悠悠众口,挫动他们锐气;二来也可以为三弟争取时间。三弟不是说,一旦那神之田中的神王出世,便能顷刻扭转战局、助我们统领天下?”
“……”
当伯玉再次言明之后,老龙蚩刚和三弟孟章还是没有立即答言,但脸上表情却比刚才更加复杂。
“这伯玉说得有理啊!”
将伯玉刚才的话在心中细细揣摩一阵,老龙王现在已是无限感慨。虽然没说话,他却拿目光好好打量了这长子一番。
已有多少年没正眼看这个儿子啦?当年那个不争气的形象,已经在脑海中定型了很久;等危急时刻再看到他挺身初来谏言的神情时,自己却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什么才是最好的?权势?什么才是最真的?儿女!这些成材的子女,才是我蚩刚最值得珍惜的财富!”
许多天听惯种种背叛的消息,老龙好像头一回发现了自己身边这个珍宝。郑重其事地重新审视,这个当年被自己斥为“懒龙”的长子,却仿佛成了龙宫宝库中遗忘已久的珍宝,当再次出匣时,是那样地光华四射!
老龙王一味期许,他那个三龙子心中的想法则更加微妙。对孟章来说。乍一听大哥这想法似乎是在跟自己争权。但他孟章并不是粗蠢货色,怎会看不出伯玉的诚意呵他这建议有可能带来的巨大好处。
只是,对孟章来说,多年的大权在握权柄天南,让他养成了某种超乎理智地本能。无论是谁,哪怕是他敬重的父王想要削夺他手中任何的权柄,哪怕只是权宜之策,都会让他本能地反感本能地生出敌意。因此,刚听了伯玉之言,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怀疑这位蛰伏已久的长兄,是不是想借机篡位夺权。
不过,孟章很快便消除了这个想法。
他刚拿目光逼视。那位一向畏惧自己的大哥虽然眼神有些惊慌躲闪,但眸清如水,眼神中蕴涵的那份坦荡无论如何也伪装不来。
打消这疑虑,孟章便忽然感到有些惭愧起来。唉!自己胸怀大志,想要成就一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业,谁知现在竟落到这地步,竟还要这位从来看不起地文弱大哥挺身而出,替他消灾解难!
惭愧之余。他还有些敬佩。虽然这大哥自己一向都看不起。只觉他胸无大志,整天只知道写写弄弄吟吟诵诵,不像个敢作敢当的大好男儿。但现在这样情势下,多少勇烈猛将都屈服于四渎淫威,他却居然敢锐身自任!不说别的,光这份罕见的勇气便值得他孟章钦佩!
要知道,虽然云中君那老儿满口仁义道德,口口声声说什么要扫除恶氛另立明主。对自己这位大哥满口谀辞大加赞扬,但这等把戏也只能骗骗无知妇孺。他孟章一看便知。四渎抛出这伎俩无非为了蛊惑人心,分化南海。南海新主伯玉……为什么不选旁人?因为谁都知道自己这位大哥懦弱无用,简直是傀儡地最佳选择!不用说,等这些奸贼得手之后,便要撕破脸皮,为了永远侵夺南海,即使他们曾经歌功颂德的傀儡也会有性命之虞!
“大哥此举,勇哉!”
正当孟章思前想后心中五味杂陈之时,忽听得伯玉又开口,带着些迟疑地跟他说道:
“三弟……莫非你疑我借机揽权?我……”
刚说到这儿,还没等他剖明心迹,三弟水侯便从中截断他的话头:
“大哥,你看轻我了!你这样,还是小气。以后若真主持大局,这样不行!”
“呵……”
虽然孟章说话时依旧疾言厉色,一派风风火火的模样,但伯玉听了已是暗暗大松了一口气。正要开口接话,却忽听孟章又对他说道:
“不过,虽然小弟不才,有劳大哥费心,但战局其实并非糜烂不可救。父王该知道,本来我便定下计策,要诱敌深入,和这些贼酋决战于必战之地神怒岛。届时我南海以逸待劳,又有二姊相助,恐怕那险恶天成地神怒洋就是这些无知贼徒地葬身之地!”
“三儿此言不差!”
孟章慷慨说完,老龙神蚩刚接口称赞。这回他说话,特地转脸对着大儿,说道:
“伯玉,可能你不知道,你家二妹天生神术,又常在蓝月湖静心修炼。依老父看,若光论法术修为,她恐怕还在你三弟之上。何况你这二妹又天生神力。若将那把天兵神器‘修月斧’舞动起来,那神怒礁千里之地恐成血海地狱!”
“是是!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听父王专门跟自己说话,久遭冷淡的大龙子都有些不习惯;受宠若惊般连声称是,又毕恭毕敬鞠了个躬,惶恐说道:
“这般看来占据无忧,倒是我愚钝,多虑了!”
“呵呵!”
“不是多虑!”
见伯玉这般恭谨模样,蚩刚一脸笑意,捻须温言嘉许道:
“玉儿,你能想着为南海出力,这事本身老父便十分欣慰!哈……”
老龙王说到这儿忽然抚须哈哈大笑,转身冲向西边,在空旷的大殿中开怀说道:
“云中老贼啊老贼!虽然我蚩刚年迈老朽。不堪征战,但我却比你有福!你家三代单传,那二世洞庭小儿虽然为人方正,但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怎及得我章儿雄才伟略。折冲自如;若论守成,说不定还不及我家伯玉!还有那小贱婢灵漪,提起来便有气,老子无能,她倒是狐媚乖巧,不意竟钓得一好婿!哼,可惜我家汐影在模样不比她差。不用多久定也能为咱南海龙族添一得力新丁!”
指点江山说到这里,也许没像今天这样开心的老龙便想起一事,转身跟孟章说道:
“章儿,稍后别忘差人去请一下你二姊。她昨日既答应为父。便该去神怒见见三军将士,给大家鼓鼓劲——呃,还是不用你去了。”
不知想到什么,老龙神话锋一转,转向伯玉说道:
“伯玉你有心出力。此事就由你差人去办吧。也不知影儿那丫头发什么疯,多大的人了,每次见到你三弟都像要打架。嗯,还是让章儿多去神之田中用用功夫,争取早些请出神王,要那些乱臣贼子的好看!”
“是!谨遵父王之命!”
听得龙神安排,两位龙子齐齐躬身答应。
按下他们各自行动不提,再说现在众人瞩目的神怒群岛。这孟章口中的“必战之地”神怒群岛。确切说应该叫“神怒群礁”,是位于南海龙域西北向两端延伸地大堡礁群。方圆五百里,延绵上千里,其中乱礁丛生,犬牙交错,十分凶险。若从神怒岛西北的惊澜、乱流二洲望去,这些神怒礁群就像两只向西南、东北张开地巨臂,将灵波碧水的龙域环抱在内。
和南海龙域中碧波细细、光风霁月的平和景象相反,神怒群礁内永远充斥着凶恶丑陋的礁岩礁石和暗无天日的雷电风暴。数万年地巨浪狂涛,没能小区峥嵘的棱角,反而将那些铁灰色的礁石打磨得参差锐利,就如一只只长着锋锐爪牙的猛兽蹲踞海中,阴冷地等待着猎物的接近。而礁岩间则暗流汹涌,波涛澎湃,大大小小的漩涡瑞急险恶,永远不知疲倦地撞击着一座座礁石,吞噬一切敢靠近的低微生物,将它们卷进黑暗莫测地深海,或是裹挟着摔倒坚硬的海岩上和自己一起砸得粉碎!
如果说大海中是“无风三尺浪”,那到了这神怒堡礁便该是“无风三丈波”。何况这神怒海域天象异常,堡礁内永远激荡着台风狂飙,由此那高达昏暗云天的雪白巨浪就像是永远不会坍塌的雪山,连在数百里外地惊澜乱流洲上都看得清清楚楚。
话说在一月底的某一天,和往常一样,这暗礁密布的神怒海中依旧狂风呼啸,大雨瓢泼。但和以往有些不同的是,平时几乎看不到生灵地神怒海礁乱流间已是人头济济;盔甲鲜明服饰各异地战士法师已将神怒海中最大的堡礁群间填得严严实实。急风乱雨之中所有人都巍然屹立,只有头颅向东眺望,翘首期待那位传说中的南海二公主、风暴女神汐影出现。
在众人这样的期盼中,大约上午已时时候,东边那惊电乱闪的黑暗云天下众人从未谋面的女神终于姗姗出现。
“噢……”
女神出场,臣民们本该屏息静气地瞻仰;但当她真个出现,所有人目睹之后却不约而同将口中屏存已久的气息吐出,低低喝了声彩。原来,就在那东方乱云惊电的背景下,忽然如天门中开,又按地天幕中忽现出白光一道,纤细而亮洁的光辉射向四方,逼退了无边地黑暗,素腕摇光,香肌玉色,以白玉为饰,碧珊为佩,覆流霞之羽服,飞女萝之飘带。其服鲜,云彩乱色;其容洁,韶光四射。所有南海男子暗中众口相传的风暴女神汐影,就这样在一片云光海色中第一次显露真颜!
而高贵的女神,不惟又绝世的妆容;那一举手一投足,也有肤浅女子模仿不来的典雅高贵。曳长裾,立水之涯,鲜光照海隅,扬抉映乱凤山,不须笑,不须颦,则即便最木然的表情最僵硬的笑容也比世间最灵动的神色生动。于是那无奈的神情变成了炫川丽海的娇颜,凄楚的面色引起海天中最轰动的惊艳;这一刻,终于抛头露面的女子前行的足步含蓄悲戚的表情,却成了南方海族中最倾城倾国的丽容,空前绝后,从此再无一个女子模仿得来!
而这汐影,应了父兄之命,勉强飘逸莲步,离了湖宫,第一回立到这么多人面前,她却只觉得头晕目眩,如欲晕倒。本来想好的许多激励士气之辞,当看到云空海天下黑压压这么多期待的面容,却一字也说不出口。沉默之时,那所有肃立风波的龙族部属终于看清这位高贵统帅脸上的面容时,却一时全都呆了。
……那是怎样的表情?没人能具体描述出来。只知道那空灵如水月韶秀似幽兰的容光中,蕴涵着一种浓得化不开、美得不能形容的闲愁。
“……是了。一定是女主忧心战局,才有这样的愁容!”
这般想念的将士,顿时热血沸腾,都为自己先前的动摇感到万般羞惭!
“自己是南海大好男儿,如何该让本族这样的珍宝蒙受外敌的欺掠和欺凌?”
还有的海神水灵则捏紧拳头,愤怒想道:
“哼!我记得哪个杀才竟曾说过,说咱公主是因为容貌丑陋才不敢露面!好狗种!要是让老子想起是谁说的,我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在这样群情激奋的军阵面前,那位满面凄容的女神沉默了许久,忽然那悲戚的面色略微动容,似正在万般的愁绪中努力挤出一点微笑;而当终于成功之后,又踌躇了一回,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诸君……拜托了。”
天籁般的嗓音千回百转,南海二公主好不容易说完这句话后,便对三军将士盈盈一拜;微微一福之后,却忽又举袖掩面,重新奔回到来时的云光中消逝不见……
“……”
汐影简单的话语说完,散布在海礁之中的千军万马经历过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便忽然爆发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呼喝,霎时间神怒海中兵戈并举,惊涛暴骇!
就这样,让高歌猛进的四渎玄灵将士始料未及的是,就在那一路挺进、势如破竹的最后关头,没想到一位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