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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厘米的阳光-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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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却仍死在战火中的人的尸体,终于对内脏这些东西再无食欲,甚至心理抵触。

季成阳问:“打开了?”

她收回心神:“打开了,一直显示在收邮件。”

这邮件一收就是十分钟,上千封未读邮件蜂拥收进,她看着左侧不断跳跃出来的新邮件就觉得神奇。他是有多少的事情,需要这么多邮件往来?

等都收全,季成阳告诉她一个邮箱地址:“你键入前两个字母,就应该会有自动跳出,搜索一下,看到他发给我的最后一封,念给我听。”纪忆按部就班,却有些心神不定,仍惦念那串密码:“他最后一封……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季成阳指导她回复邮件。

大意是交待自己这段时间身体不适,不能看电脑,可能需要做一个手术。“手术会在三天后,”季成阳用英文告诉她这段话,“等我身体恢复了,会再和你联系。以上由我的一位朋友代笔。”

纪忆愣住。

三天后手术?

手术后的未知,让她瞬间感觉到了恐惧。是那种站在黑暗的甬道前,看不到下一级是台阶,还是黑洞的恐惧感。很无力,不敢面对。

她慢慢敲入最后一行英文句子,检查一遍后,替他署名yang。点击发送。

“这是我在美国的室友。”季成阳告诉她。

她脑袋混混沌沌,应了声。

她关机,想要把笔记本电脑放到原来的地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没走出两步,却又折返:“你真要三天后手术吗?”

“没有意外的话,是三天后,”季成阳仍旧坐在那里,抬手碰到她的肩膀,“我忽然想起来,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她莫名紧张,怕他说一些手术风险之类的话。

季成阳摸了摸她的黑发。

如果他的眼睛是正常的,那里面,一定有着不曾被人见过的宠溺和温柔。

他用手慢慢感觉她头发的长度,判断着,是不是又长了些,短暂沉默后,继续告诉她:“忘了告诉你,魔戒第一部已经出来了,等我做完手术再陪你看。”

 27第二十六章 故梦里的人(1)

“中文版?”她轻声问。

“中文版通常都有删减;”季城阳笑了,“我陪你看原版,如果没有中文字幕;我会替你你一句句翻译过来。”纪忆低头,喉咙感觉有些酸涩:“原版……我应该也能看懂。”

她和他曾在真实取景地讨论过这部电影;时间悄无声息地前行着,转眼电影已全球公映。而此时此刻;她却听懂了,季成阳在给她一个承诺;活着的承诺。

附中对这件事的最终处理结果;是校长亲口告诉纪忆的:“本来是一定会给你留校察看的处分;但你过去一直品学兼优;我们开会决定,还是给你记过处分,全校通告。不过你放心,处分不会记录在个人档案。”

结果很明显有偏袒成分,不记入档案,就等于完全对未来没有影响。

雨过,就一定会天晴。季成阳的手术非常顺利。

三天后,病理报告出来,肿瘤为良性。

纪忆当时在排练大厅,和老师做最后的交接,她看到“良性”两个字,心跳得像是要从胸口冲出来。手忽然就撑在陪伴自己两年多的古筝上,一时心酸一时欣喜,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地哭,还是开心地笑。

季成阳在术后两天转回干部病房。

她周六去医院看望他前,和他通过一个电话,没敢问眼睛的事情。那天下午,她推开季成阳病房的门,看到他仍是白纱布蒙着眼,心沉下几寸:“我来了。”

年轻的女护士也跟着进来,看了看季成阳的状况,季成阳对护士说:“麻烦你,稍后再有人来探病,就说我已经休息了。”护士应了,关上房门前,脸上是笑着的。

纪忆只顾得想着他的眼睛。

安静着,不敢问。

怕听到不好的结果,一个字都不敢问。

“外边阳光好吗?”季成阳问她。

“挺好的,今天是晴天,”纪忆挨着病床,半靠半坐,因为他提出的问题,转而去看窗外。虽然能看到的都是杨树的枯枝,但她觉得春天不远了。

已经2月底,她来这里的路上,还看到了迎春花。

季成阳让她帮着打开电脑,从一个邮件的链接地址,下载了一个视频文件。邮件名字是“2oo2年2月22日,小布什清华演讲视频”,不就是昨天的?纪忆昨天听政治老师提到,小布什就在昨天上午去了清华。

季成阳的意思是,让她放了视频来听。

纪忆将放在床上的小桌子打开,把笔记本电脑放上去,和他并列靠着床头坐着,目光很快被小布什的讲话吸引过去。“如果不是这次手术,我倒是很想带你去昨天早上的现场,”季成阳说,“未来几年的战争,都会和他有关。”

“未来几年?”

“911的后续,美国一定会借此对一些国家有军事报复行为。”

她觉得战争离这里很遥远,遥远的像是一个传说。

在祖国的这片土地上,好像战争只是祖辈所经历的,好像未来,未来的未来,都不会有“战争”这种词语会发生在中国。可季成阳不同,他总能让她感受到传统教育意外的东西。

比如,他的反战。

比如,多听他说这些,就会觉得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在受着战火折磨。与之相比,和平是如此宝贵,而和平下的这些生活波折,都显得渺小了很多。

“……什么国家?”她问。

“伊拉克?”季成阳猜测着,声音有些低沉,仿佛冰下流动的水,缓缓叙述着,“二十天前,小布什已将伊拉克定为‘邪恶轴心’国,指责他们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视频里,小布什热情而绅士,正在和平的天空下做着外交演讲。

季成阳却在给纪忆讲述着即将到来的战争。

他不过寥寥数句,又沉默下来。

纪忆以为他是在认真听小布什说什么,没想到,他却忽然说:“今天的确是个晴天。”

“是啊,阴了好几天了……”

纪忆回头,就这么愣在那里。

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感从心底涌上来,淹没她。

季成阳不知何时已经自己摘下眼睛上的阻碍,他的眼睛完好无损,此时就只倒映着她一人的模样。时隔一个多月,她终于能看到完整的季成阳。纪忆转过身,像11岁时初次见他时,趴在猫眼上观察他一样的心情,仔细、忐忑,还有很多纷繁复杂的感动。

季成阳只看着她,同样,也安静地被她看着。

此时此刻的那双眼睛,是犀利的,深沉的,漆黑的,清冷的,更是迷惑人心的,眼底的暗潮汹涌,让他的五官格外生动,清俊……

两个人像是很久未见,重逢偶遇的故人。

一霎的惊喜过后,忽然涌出很多情绪,纷繁复杂,无从说起。

对视太久,纪忆鼻子酸酸的,脸却泛起微红,先躲了开。

她低头,在笑。

季成阳问:“想到什么了?”

“嗯……”纪忆扬起脸,“你手术的那天,我去雍和宫给你烧香了。”

“然后呢?”

她声音软软的,仍旧不好意思笑着:“我在想你拆下绷带,会不会像雍和宫里的那些和尚。”

季成阳也笑:“出院的时候,也差不多可以长出来一些了,估计更像刚还俗的和尚。”

那也是最好看的……还俗和尚。

季成阳今天似乎心情很好,他说他想吃面,想吃东直门的老北京炸酱面,纪忆瞠目结舌,这是想要横跨半个北京城吃一碗炸酱面吗?别说是距离,就是此时的情况,他也不能离开这间病房。关于对炸酱面的争论,和视频里的清华学生提问一起交杂着。

等视频放到尽头,两人的意见也达成了一致,出院后,再补回来。

这天晚自习,纪忆握着笔,趴在课桌上,写着写着就笑了。

笔尖轻轻划着草稿纸。

同桌被吓得不轻,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数学题,边轻声说:“没事儿吧你?吓我不轻。”纪忆轻用牙齿咬着笔尾端,轻声回:“我想吃炸酱面了,东直门那家。”同桌无语。

座位斜后方的赵小颖,小心翼翼递来一张纸条。

从正式补课起,赵小颖就没敢和纪忆在说话,终于今晚鼓起勇气,想打破这个僵局。纪忆顿了顿,接过纸条,展开来看:对不起,西西。

赵小颖的对不起,两个人都明白,是指那晚让她孤立无援。纪忆曾告诉自己,只要她先说一句对不起,就原谅赵小颖。她要像季成阳一样,对命运里的任何人和事都坦然面对,季成阳都顺利渡过难关了,这些事根本就不值得放在心里。

季成阳出院这天是在周六,也是她每周唯一的休息日。

她算着时间,早上九点多就离开宿舍,却在门外被暖暖拉住,暖暖站在宿舍楼的大门口,环抱手臂:“去哪儿啊,好几个周六都不见踪影,都没人陪我了。”纪忆含糊其辞:“我……去补课啊,我们历史老师让我悄悄地,每周六去她家补课。”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季成阳变成了纪忆的秘密。

他的手术,他的康复,还有他今天出院,暖暖都毫不知情。在暖暖的心里,她的小叔一定在这世界上某个地方,做着让人羡慕而崇拜的事情。

“这么神奇?好学生就是待遇高,”暖暖倒不怀疑,“我忘了和你说,付小宁让我告诉你,他很谢谢你。”纪忆听到这个名字,有些不太忍心,手攥着双肩包的带子说:“那你帮我告诉他,是我该谢谢他,然后……以后就别做朋友了,祝他幸福。”

纪忆不想再惹出任何事,不想再让季成阳有任何的失望,她没有家人指导前行,就要更谨慎走好自己的路。幸好暖暖也没多说什么,她没告诉纪忆,付小宁认为是鲁莽害了纪忆,也很内疚,早已做了不再是朋友的准备。

纪忆坐地铁到积水潭,不过是一段地铁路程,竟已从细雨绵绵演变成倾盆大雨。她撑伞,沿着运河边踽踽独行,鞋子和裤脚慢慢就湿透了。

走了不过二十几分钟,到后半段路时,暴雨就如此过去,天放了晴。

她到了他家门外,从书包里拿出纸巾,弯腰擦净帆布鞋上的沙子和泥,再去敲门。

大病初愈,又是第一天出院,应该有很多客人吧?

门悄无声息被打开,季成阳眼前就出现了如此的纪忆。

因为有伞,她上半身幸免淋雨,背着粉蓝色的双肩包,下半身的蓝色校服裤子却从膝盖开始,一直到脚踝都被淋湿变成了深蓝色,白色的帆布鞋也都湿透了,蓝色的长柄伞收起来,伞头就戳在地面上。

伞尖下,有一小滩清水。

纪忆本来是低着头,在转着手心里的伞,听见声响,抬头。

她对他笑,笑弯了一双眼睛,将喜悦都折进眼角眉梢,露出左侧一颗小虎牙的尖尖。她小时候的虎牙没这么明显,随着年岁增长,这小颗虎牙越来越突出,只要笑,就能露出一个尖,却不自知。“家里没客人吗?”纪忆轻轻探头,发现客厅空空荡荡的。

季成阳伸手,要接她手里的伞。

纪忆摇头:“放在门口吧,拿进去会弄湿你家地板。”

他住的小区是全电梯通行,一层只有一户,又在十四楼,肯定不会闲杂人拿走伞。纪忆将那把蓝色的伞,靠在门口,墙与门的拐角处。

伞支撑在那里,仍不停滴着水。

十六岁代表着什么?

拥有身份证,却还是一个未成年人。

有些话,他还不能告诉她。

季成阳看着纪忆换上白色的拖鞋,走进空荡的客厅,她的身前和身后是室外投进来的阳光。

他透过阳光,看见细微的尘埃在空气中漂浮着,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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