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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助理,我们几个大区经理,都想向厉总当面陈情啊。”他似笑非笑地说,“现在网络店把价格做那么低,我们门店本就不好做,现在更没法做了。怎么办?”
……
挂掉电话,林浅将刚刚两个电话的内容重点都写下来,然后深吸一口气,望向总裁办公室半掩的房门,起身又走了进去。
厉致诚已经坐到大班桌后,听到脚步声抬头,漆黑锐利的眼,静静地看着她。
林浅还没讲话,在他的注视下,脸竟然自动自觉地飞快热起来。
尼玛……她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眼睛盯着他衬衫挺括的肩膀,避开他的视线,说:“厉总,刚刚来了两个电话……”她将写有重点的纸递到他面前,同时简短地解释了一下。而后就垂首不言,等他决断。
果然,如她所料,厉致诚静默片刻,淡淡的嗓音传来:“不见。”
“好的。”她答得干脆,心思也转得飞快——爱达本是无望泥沼,厉致诚在危难时入主,靠几个心腹骨干的力量,推动这一系列大刀阔斧的举动。但这个数千人的企业何其庞大,利益关系也是错综复杂。他赢了这一个项目,并不代表就此翻身,更不代表已将这企业牢牢控制住。现在虽有了一个新希望,但稍有不慎,这个希望就有可能被其他泥沼拖垮、淹没,而他的努力付诸东流。
林浅忍不住抬眸,看一眼他沉静的容颜。
尽管初战告捷,他未来的路,依旧不会容易。
等等,想什么呢?她竟然还当他是那个经验不足的男人,习惯性的心生怜惜、替他作想。
呵……他根本不需要啊。
“还有事?”低沉清冽的声音,再次轻轻传来。
林浅一怔,这才发觉自己在他面前走神太久了。
她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似空气般无处不在,笼罩着她。而他那句“还有事”,仿佛意有所指,令她心头一紧。
整个办公室,仿佛都沾染着他强势清冷的气息,陷入一片暧昧的沉寂。
林浅顶着张绯红的脸,抬头看着他。
他也用那黑黢黢的眼睛,一言不发地望着他。那眼睛照旧是深沉的,她看不透。
林浅的目光是坚定的,声音却轻软得像蚊子:“厉总,我个人……暂时还不打算谈恋爱。抱歉。”
、落子无悔
十分钟后。
林浅单手托着下巴,眼睛盯着屏幕;看似全神贯注。
耳朵;却不由自主听着旁边办公室里;任何一丁点动静。
咯噔、咯噔……BOSS站起来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啪嗒啪嗒……他坐下了;在敲键盘;窸窣细碎的声响……他在翻阅资料文件……
听起来,一切如常,甚至还挺充实的。没有任何失恋后方寸大乱、情绪突变的征兆。
林浅不由得松了口气。
转念一想,她又瞎操心了吧!他那样的人,应该会把情绪和感情控制得很好吧。又或者;尽管失恋,但感情这种事对于他而言;本身就没有多重要——参见他的同类林莫臣就知道。
可林浅心里却有点焦躁;拿着鼠标,在屏幕上一阵瞎点。
感情的事,并不是你拒绝了他、你不爱他,你就是赢家,你就欢欣鼓舞畅快自如了。感情的作用永远都是相互的,是一把双刃剑。
刚刚讲完那句话,林浅就想咬自己的舌头:她的语气,怎么跟学生向老师承认错误似的?心虚又傻气?
然后,就看到他端坐在大班桌后不动,俊脸也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就一直用那双黑漆漆幽沉沉的眼睛,盯着她。一直盯着她,盯得她心里惴惴的好不舒服。
然后她就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胡乱找了个借口,转身跑了出来。
……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林浅这才惊觉,抬头望去,顾延之和薛明涛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她居然都没发现。
她立刻收敛心神,微笑望着他们:“顾总、薛总,有事?”
顾延之淡笑不语,看起来神清气爽。薛明涛也笑笑:“还没换衣服?你不去?”
林浅微愣,这才注意到他俩都穿着外套,薛明涛手里还提了个公文包,看样子是要出去。她还没答,就听到身后响起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厉致诚的声音传来:“她去。”
林浅动作一顿,随即面色如常站起来,转头笑望着他:“厉总。”
她微微一怔。
厉致诚已经穿好了外套,还是那件黑色的,整个人看起来挺拔又冷峻。很是精神的短发下,那双隽黑淡漠的眼,在她身上一停,嗓音沉缓:“换衣服,我们出去。”
没有任何异样,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跟平时没有任何不同。与刚刚在办公室里的强势炽烈,判若两人。
“好的。”林浅立刻答,关掉电脑穿好外套,跟着他们三人身后走向电梯。
——
轿车平稳行驶在环路上。
开车的是薛明涛,林浅照旧坐在副驾。
因为今天的销售数据还在不断攀升,薛明涛一边开车,一边跟两位大佬笑谈着。顾延之显然也兴致很高,甚至还打趣让厉致诚请客。
而林浅坐在前排,眼角余光能瞥见厉致诚始终端坐如松,沉静不动。对于顾延之的调~笑,他时不时答上两句。也不知是不是林浅的心理作用,只觉得他的嗓音今天格外低沉缓重,而整个车厢,仿佛都被他周身那清冷安静的气场填满。而当他偶尔抬头看着前方时,林浅就能感觉到那清澈如水的目光,却也是灼人的,无声无息落在她身上。
于是她心里又涌起那不是滋味的感觉,变得越发安静。
然而这份安静,却引起别人的注意。
薛明涛将车开进一片崭新的工业园区,同时侧眸看一眼林浅:“小林今天怎么这么沉默?感冒还没好?”
林浅这时也意识到,自己上车后一句话没说。按说今天是初战告捷后的大好日子,她这样的确反常了。
薛明涛话音一落,她就能感觉到后排两个男人,目光同时落到自己身上。她马上灿烂的笑了笑,说:“是有点。”
原本只想含糊应付过去,谁知这时正好一个红绿灯,车停下了。薛明涛关切地转头望着她:“舌头吐出来我看看?”
林浅:“啊?”
薛明涛已经四十多岁,经过这一役,对她也颇为欣赏,待她就跟大哥似的。见她愣愣地望着自己,笑了:“我以前是学中医的,看看舌苔和喉咙。”
“哦。”林浅侧转身体,朝他张开嘴,吐出舌头,“啊——”
谁知这个角度,她眼珠一转,一眼就看到,厉致诚西装笔挺靠在座椅里,双手搭在膝盖上,露出一小节雪白的衬衫袖口。他正盯着她,那目光跟早上跟她表白时,一模一样,沉亮又逼人。
林浅被那目光盯得心头一抖。她还吐着舌头呢,突然脸就烫起来。下意识飞快地把嘴合拢,微微偏头,避开他的视线。
不让他看。
薛明涛奇怪地看她一眼:“突然躲什么……看着挺好,应该没有发炎了。就是脸怎么还这么红?发烧了?”说完就抬手,往她额头上一捂。
于是林浅就更加强烈地感觉到,厉致诚的目光再次停在她脸上,停在薛明涛手触碰的地方。
林浅默默地继续脸颊发烫,薛明涛罗里啰嗦说让她多喝水什么的,也没仔细听。
尼玛……这叫什么事啊?
她明明已经拒绝他了。可此刻,她跟他之间,怎么有种……她已经是他的所有物的互动错觉?她的一举一动,仿佛都被他的目光牢牢锁住。而她竟然也自动自觉过滤掉其他人,唯独对他的一举一动如此在意。
也许……是因为厉致诚的气场和存在感太强大了?
——
轿车在距离爱达集团不远的一片新工业区停下。
此时已临近中午,阳光照在大片灰褐色、崭新的办公楼上,园区里绿树遍植,风景清静优美。林浅知道,这片园区市政府投资修建的,对外出租出售。因为很新,只有几座楼是装修好的样子,挂着公司的牌子,园区里几乎见不到一个人。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爱达大片厂区都废置着,还有部分厂区都抵押给银行了。
三个男人都是人高马大,走得很快。林浅快步跟在后头。这一路薛明涛低声跟两位大佬介绍着情况,而厉致诚走在前头,没看她,也没跟她讲话。
最后,他们进了园区深处的一座三层白色小楼。与爱达总部典型的上世纪90年代装修风格不同,这里布置得简洁素雅,黑白两色为基调,极富现代气息。
林浅看着这环境,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这里,是按照厉致诚的喜好布置的啊。
她抬眸看向站在落地窗前,双手插西装裤兜里,正眺望着园区环境的厉致诚。
他为什么要买或租新办公区?他想干什么?
但他们没解释,她也就忍着不问。四人一间间屋子看过去,大多时候,是顾延之诸多挑剔,对装修提了些意见。而厉致诚只淡淡地点一两处。薛明涛一口应承下来,说回头让人照这样修改。
偶尔,厉致诚转身出房门,与她正面对上。她兀自移开目光,装傻不跟他对视。而他侧脸平静,步伐稳健,与她擦肩而过,亦无半点异样。
这令林浅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这才对嘛,回到BOSS跟助理的状态,很好很好。
她其实还是很喜欢,跟在他身边做事的。
三层南侧的区域,明显是留给管理者的,全都隔成一间间小屋,装修也更精致些。到其中一间朝南的小屋时,林浅意外地留了神。因为这间屋的装修都是暖色调,办公桌也不是其他屋的黑漆色,而是明净的米色。一侧的玻璃窗,被做成妙曼的几何形状。整间屋看起来清新又雅致。
这次顾延之走进屋里,笑笑没讲话,也没发表挑刺意见。薛明涛则环顾一周,点头说:“这间屋我感觉是最好的,朝向、装修、风格。”说完就微笑看着林浅。
林浅微怔:这是让她也发表意见?
还没开口,就见原本安静独立在书案前的厉致诚,也转身望着她,嗓音疏淡:“你认为如何?”
林浅直视着他在灯下沉黑的双眼。
她跟他……终于又讲话了啊。微笑答:“我觉得挺好的。”
他就没再说话,转头看向另一侧。
林浅了然——莫非,这间办公室,是给即将到来的某位女性管理者准备的?
谁啊?让厉致诚都关注了这里的装修,还难得开口跟她讲话了,问她参考意见。
——
林浅怀着一肚子的疑问,跟着他们仨离开了这片园区。
回到爱达时,薛明涛请两位大佬先上楼,让林浅跟他一起再去找装修方,落实刚才的一些事项。林浅欣然应允,她也不想回到办公室,对着厉致诚,给彼此一点时间再缓冲一下更好。
路上,林浅终于忍不住问了:“薛总,今天看的新办公楼,到底是要干什么的啊?”
薛明涛很意外地看她一眼:“你还不知道吗?我还以为厉总会直接跟你说呢,都叫你去看办公室了。”他笑了笑,压低声音说:“厉总很快会把现在卖得火的Vinda品牌剥离出来,成立新公司。跟爱达是投资和债务关系。其他的,你慢慢看吧。”
林浅一下子怔住了。
原来,是这样。
她早上还在担心,Vinda品牌会被爱达集团的泥沼拖累,担心厉致诚要如何掌控整个集团。可看今天的新办公楼,厉致诚之前不仅着手外部商战,甚至连内部整顿也在同时准备。
现在外部胜局已定,他就开始着手强势控制内局了。一步一步,环环相扣,算无遗策。
这个男人的心思,到底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