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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面!凉面!
宝宝不吃凉面,吃凉面又要肚子疼的啊,妈妈用白糖拌个西红柿给你吃吧。
“妈妈……妈妈……”
苗桐疟疾似的抽动了下身子,一下子醒过来,脸色大变。
白惜言死死盯着她,眼睛里盛着冰喳似的,脸色涨成不自然的红色,整个人都在颤抖。
苗桐吓坏了,伸手过去:“惜言……”
完全是下意识地,白惜言“啪”打掉她伸过来的手,脸色的红色渐渐褪下显露出更加惨淡的青白色。苗桐不敢碰他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过是做梦喊了声妈妈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在怕什么,她不敢想,但是怕得发抖。
“你是不是想走?”白惜言疲惫地问。
“你又在胡说什么?”
“我们这样粉饰太平还有什么意思?”他一下子愤怒起来,“你还要这样多久?一边装作若无其事一边逃避我。”
“你简直是莫名其妙!”苗桐也恼火了,盯着他大吼,“没错,是你把我养大的,难道我把自己给太不够彻底?我都已经肯在法庭上为你作伪证了!”
两个人因为这一句突然都安静下来。
也许是那一瞬间的感觉,白惜言有些退缩了。他与苗桐的相处并不是平坦无波的,他自私逃避过,苗桐小心配合过,他耐心地引导着她释放压抑的个性,而她也在他的期待下那样不急不迫地绽放了。他们之间有过不少次争执摩擦,每次争执都能让他们更贴近一步。
他们这么深深地爱着对方。
只是这回理智在疯狂的叫嚣着闭嘴,他清楚地明白,该画句号了。
“你为了害死你父亲的奸商做伪证,这个人还要了你的身体,你心里真的那么的高兴吗?你爱我,所以你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和我在一起对吗?”白惜言察觉到了苗桐眼中的惊恐,他欺身抬起她的下巴不容许她转开视线,“还是在你的心里,你已经把我当仇人?恨我?诅咒我?”他拉过苗桐的手放在自己左侧后腰上,“你其实已经后悔救我吧?那就用桌上那把水果刀割开拿走属于你的东西?”
之前苗桐总是在想,这样冰雪美丽的人是如何在商战中打败卑鄙的对手的。潜意识里虽然明白他做了很多不得已的事,但是也仅仅是“不得已”。她一次次地为自己洗脑,他是“不得已”,事实上人类总是选择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她的白先生在她的心中就是那么一束干净美丽的银白月光。
他嘴角挂着笑意说出那么危险的,有着恶魔才有的纯黑眼睛,每一句都在将她拖进不可挽回的黑暗里。他不仅在逼迫苗桐,其实还有他自己。
这一刻苗桐突然觉得自己正真地“看见”了他。
“说啊,告诉我实事吧,你恨我。”白惜言贴着他的嘴唇,手下施力,“怎么不躲开了?是躲不开了吧?小桐……我的乖宝宝,你看,只要这么点力气你就无处可逃人我为所欲为了。”
苗桐全身颤抖:“惜言,快住手,你吓到我了!”
“怎么哭了?”这么令人怜惜的眼泪,他舔掉苗桐脸上的泪珠,最后来到她的耳边,“应该哭的是我啊,钱孟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啊,为了节省资金全都是我的决定,我是间接地毁掉了你的家庭。而且直到现在,我也不觉得后悔,甚至庆幸那样做了……否则你怎么会在这里?”
脑子在叫嚣着闭嘴,叫嚣着跟她道歉,叫嚣着自己错了,不要逼她,去求她,留住她。
可另一个轻微的飘飘悠悠的声音如波纹扩散开,直到成为脑海里唯一的声音,完了。
“……不要再说了。”苗桐哀求着,“求你不要再说了。”
“是真的,宝宝你要怎么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目光呆滞重复着,她要怎么做?
“不用逃避了,你有答案的,在这里。”白惜言略显轻浮地笑着,手指抵着她的胸口,而后慢慢滑到她的胸前的第一粒扣子上,慢条斯理地解开,接着是第二粒,“我不是你最重要的人吗?除了我以外的人都无所谓吧?……我改变主意了,生个孩子吧,即使他不健康或者哪天我死了,也是我们一起过的证明。惊讶吗?……我都觉得惊讶,自己竟然能虚伪到那个程度。一边装作宽容的爱人,一边想到哪天你会嫁给别人,我就恨不得亲手毁了你呢。”手下是滑腻的肌肤,白惜言背后展开了黑色的羽毛,“你是属于我的啊,这是我命中注定的吧……我的乖宝宝……”
用温柔的语气说出那么匪夷所思的话,她看见了另一个他。
不要这么叫我,放开我,好恶心。
白惜言看见她的眼睛里盛满了害怕和……厌恶,对,继续这样看着我,让我知道自己的龉龊和肮脏,再憎恨我一些,让我跌入万劫不复。他直起身微微歪着头解开衬衫的扣子,缓慢的动作丝毫没有煽情的意味,好似炫耀和挑衅:“天堂有什么好的,陪我下地狱吧!”
有个恶魔在耳边张狂地大笑,这两年睡在杀父仇人的床上是什么感觉?
完全丧失了温柔的性爱就像是毒药,她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好像做了一场冗长的梦,而这梦也该醒来了。
总要有一个先打破沉默,白惜言不知道她还要愣神多久,干脆去拉她起来,“啪”,苗桐甩了他一巴掌。并不重,甚至连像样的惩罚都算不上,却比什么都难受。他摸了摸脸,不再管她,起身去洗澡。
他洗得有些久,出来时苗桐已经不再家了。
衣柜里少了两套换洗一副,抽屉里的身份证也带走了。
白惜言想起一本书里的话,与另一个人站在相同的位置上去争取爱,如果那个人死了,你就输了。他从一开始就输了。活人果真是比不过死人的,何况是比恶魔还可恶的活人?身体的病痛并不是报应,他的报应才刚开始。
苗桐拿钥匙时,门一下子打开了,洛雨笑着:“你回来啦?”阿德从屋子里窜出来,使劲儿晃尾巴,洛雨轻踢着它的屁股,“有你什么事,老在菜地里打滚,脏死了!”
“洛雨对不起啊,下班耽误了一会儿,我来做饭吧。”苗桐边换鞋边说,“快期末考试了吧,你快去做功课。”
洛雨用小狗样的眼神看着她:“饭已经做好,功课也做完了。”只差把阿德的尾巴借来摇一摇了。
“回来就有饭吃好幸福啊。”苗桐伸出大拇指,“而且洛雨烧的菜超好吃的!”
苗桐过来住了四天了,以前她过来从不留宿的,所以洛雨非常高兴,简直幸福得忘乎所以:“那小桐姐就多住几天吧!我每天都烧菜给你吃。”
“好啊。”苗桐说。
洛雨小心翼翼地问:“那白叔叔会同意吗?”
苗桐一怔,而后笑着点头:“他出差了,所以没问题。”
吃完饭,苗桐把脚上的纱布拆下来,她那天洗澡时脚泡了水,开始结疤的伤口又感染化脓。洛雨拿了针挑开皮肉将脓挤干净,用双氧水清洗伤口敷药,半大的男孩子对这样的细致活儿再温柔能轻到哪里去,疼也只能忍着。重新敷好药后,洛雨已是满头大汗,手指都在无意识地颤抖。
苗桐无奈道:“好像受伤的是我吧?”
“要是我受伤的话才不会紧张呢。”洛雨指着自己的脸,淡淡笑着,“我是男人啊,男人受点伤怕什么,女孩子就不同了。”
真是人小鬼大,苗桐捏住他的鼻子:“小鬼,这么小就大男子主义。”
洛雨不满地嚷嚷:“什么小鬼,我马上就十五了!”
“无论你多大,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孩子。”
“我很快就会长大了。”
“是啊,你很快就长大,我很快就老了。”
洛雨听了这句话不赞同地瞪她一眼:“你放心,你五十岁的脸在我的眼里都会比奥黛丽赫本还好看。”
苗桐揉了揉洛雨的脑袋,他现在还小呢,能懂什么:“小鬼,我希望我五十岁生日那天能听到你说这句话。”等到她五十岁的时候,他还不到四十岁,算个上风华正茂最有魅力的年纪,而她即使没有鹤发鸡皮也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了。洛雨站在她身边会像她的弟弟还是儿子,到时候都是说不准的。
那她五十岁的时候,五十八岁的白惜言在哪里呢?
是不是在某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穿着颜色素净的亚麻质地的套装摆弄花草,身体清瘦发鬓斑白,凝脂的肤质像失了水分的画布那样发皱,可是举手投足还是优雅贵人,轮廓还能看出是个迷人的老妖孽。
或者是,她去参加某个老友的葬礼,经过一座墓碑时看见他永不褪色的笑脸?
无论是哪种情况,苗桐都想象不到自己在他身边的样子,也想象不到自己身边有别的人。
两个孤零零的老东西,孤零零地活在世界的两个角落里,孤零零的守着思念与回忆,孤零零地憎恨着对方毁了自己的一生,而后孤零零地念着对方的名字死去。
这说不定才是他们最美丽传奇的一生。
苗桐无法面对他,他就体贴不打人她,真是无论如何都体面到让人喜欢的男人。
周末坐在漆黑的电影院里,是颇受好评的贺岁大片,女主角五官不美却气质慵懒 迷人,上了年纪的喜剧主演带着她看遍了在北海道金黄色的秋天。苗桐不时能听到洛雨被逗笑的声音,嘴里的爆米花甜得发腻,美丽的爱情啊,真让人嫉妒。
电影散场后,洛雨拉着她的手兴致勃勃的:“小桐姐,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苗桐看了看时间:“都十一点多 ,附近有家台湾餐馆的三杯鸡做得很不错,我们先去吃饭吧。”
“好啊。”洛雨的笑容从早上开始挂在脸上,最近的日子简直像做梦,单独和小桐姐住在一起,晚上一起吃饭看电视,周末两人出来玩,根本就像新婚夫妻一样。他脸上有些发烧,突然说,“小桐姐,我们根本就像在约会一样嘛。”
苗桐一下子笑出来了:“你个小鬼,约会是情侣之间做的事,我们这是亲自时间。”
“别这么叫我,我很快就长大了!”洛雨执拗地说。
“是啊,你长大我就老了。”总是一模一样的回答。
洛雨几乎绝望了:“你就不能等等我吗?”
她摇头:“真是孩子气啊。”
二十六岁的苗桐不知道十四岁的洛雨听到她这样的回答,会难过到想要掉眼泪。二十六岁的苗桐也不知道十四岁的洛雨有多么想一下子变成二十四岁,十二岁的差距,很大。二十六岁的苗桐更不知道十四岁的洛雨已拥有了很苦很苦的暗恋。
她不知道,自己的目光追逐着别人时,也有人用目光追逐着她。
她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她何时变成只真正的狐又冷又迷人,那追逐的目光也不止一个。
她只知道,那风景如画的贺岁片很好看,台湾餐厅那三杯鸡很美味,洛雨的一副码仔从165变成170了,都是值得高兴的事。可一千一万件这样值得高兴的事无法冲淡此刻她心中的阴郁。
这天下班前,卓月打内线电话给她:“苗桐,明天是叶梨的生日,你安排其他的事情没?”
是唐果儿子的十岁生日,她稍犹豫了下说:“没安排,您走时叫我。”
她想起要准备生日礼物的事情,出门左走往地铁站走,她不用司机来接了,她最近不愿看见与白惜言有关的东西,当然也包括他的好朋友。谢翎的脸从前面的车子里伸出来时,她低下头想装作没看见。
可谢翎从车上跑下来了,挡在她面前,鼻孔朝天牛叉哄哄:“你干嘛躲着我?”
“我干吗要躲着你?”苗桐不客气地反问。
世界上永远都不缺自虐狂,谢翎不知为什么被她一瞪就高兴,跟犯病的二百五似的:“既然没躲我,那我请你吃饭总行吧。?”
“不行。”拒绝得很干脆。
“为什么不行?”
“我今天还有事。”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