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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丑了,真是看不下去。”只听身后白腐乳叹了一声,我跟着领口一紧,就被他拎了起来,被扔到碧梧树下。
“对你而言,贴得再近,也没有办法。所谓的没有办法,是对你这种笨蛋而言。”白腐乳用食指点点我的鼻子,接着,他拇指一勾,转向自己,“对聪明人,世间万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
说着,他探出右手,将我俯地时洒落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痒痒的,微凉的陌生感触,好像一起别过去的,还有什么东西。
我抬手去摸,果然有东西,拿到手边一看,是之前白腐乳在密林深处摘的无名蓝色小花。娇娇小小的一朵,在微风中,花瓣轻颤。
“别动。”白腐乳从我手中取过小花,一手压着我乱动的手,另一手再次固执地将那朵小花别到我耳朵后的发丝之中。
“此花名为谛听,有碧梧的地方,必无此花。而当谛听花出现在碧梧树下时,可听到方圆五里的声音,无论什么阻碍。”白腐乳在我耳旁轻声说。
我立即不再乱动,头即不向左边偏,也不向右边偏,生怕夹在耳后的花掉下来。那被称为谛听的蓝色小花那样娇嫩,掉下来受了伤,影响了功能可怎么办。
眼珠咕噜噜转下去看白腐乳,他之前乱走入人迹罕至的深山踩花,随便踩了路边的野花,就是谛听?谁信!他不是乱走,也不是乱踩,他是有备而来。为什么呢?
我瞄向他,正见他在我身边背靠碧梧树干舒适而坐,他的眼中,散发的八卦的光芒,熠熠生辉。
脸上写的全是:作为一个仙人,有时候也是很无聊的。长日漫漫,不好打发啊。
这个不着调的仙人,我收回目光,正襟危坐,不再理他,全神贯注地开始听墙角。
清风拂面,水合峰中的声音悠悠传来。
“……这些年来,每年我生日时,都会来这里。因为,当您还在我们身边时,这是每年我生日,您都会带我来的地方。我总在想,会不会哪一天,绕过巨石,穿过水流,就会看到您和往日一样站在崖边俯望南山。可是,每一年,您都不在。”于呆子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落寂。
是的,于呆子一年也没有间断过,即使有一年下暴雨,他还是把我放在防水袋里,背着包来到南山,爬上水石峰时已是全身泥泞。
当时,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即便南山风景再好,下暴雨的时候,也有那么好吗?做什么非要来。原来,这里有这样的故事。
于呆子和母亲,已经那样生疏了吗,连称呼,都是“您” ……
“从A国,到毕业典礼,再到南山,现在,终于可以站在您面前,您果然,还是和往日一样,一点变化也没有……”
呆子,你妈妈当然一点变化也没有啊,她不会多一根白头发,也不会长一道皱眉的。
“这一点,你早应该想到,在你的梦境里,你也早应该知道我究竟是谁。”左丘微的声音平稳淡然,丝毫没有抑扬顿挫、起伏跌宕,也没有见到亲子的怜惜与兴奋,“如果你肯将凡世之学的兴趣转移到修炼上一分,哪怕得半点成就,我又怎么会对你避而不见。”
我说往日里于呆子怎么总睡不安稳,原来他亲娘天天在梦里灌输他早日抛弃自然科学的小路去探索修仙的大道。
【没点成绩别去见她】,枪击事件后,于呆子在机场跟我说的话忽地响起,原来,左丘微想要的成绩与于呆子努力做的成绩,南辕北辙。
呆子啊,难怪你母亲不见你……
“是,我早应该知道您究竟是谁,只是……却一直希望那不是真的……”于呆子低喃。转而,他的轻笑声传来,自嘲而无奈。
“听说神仙能够预算过往今来,凡俗人类的行为,在神眼中不过是牵线木偶而已。我们人类的轨迹,早已经命中注定吧。所以,您早该料到我的一举一动,也应该料到,我今天为什么来。”
“你错了。”左丘微道,“人与神自有命格,可推演造化。可是,现今世上却多有意外。但凡未足日而由外力引至世间的孩童,他们的命格因天命与外力交错而改变,无人能判算他们的未来。当日我在凡尘神力全无,记忆困锁,你未足月在医院剖腹而生,所以,你也是一个意外。”
哦,原来生辰八字算命什么哒,自然产的才准哦,我默默记下来。
只听左丘微又道:“这样的你,即便是我,也无法算出你在人间的命数。可是,你在上界的命数,却不难预知。你天性淡泊,无欲无求,对周围人无一不好,便是对谁人都不真切的好,这样的性情,最是适合修仙问道。”
嗯,我不禁点了点头,母上大人说的也没错。
于呆子,真是对每个人都好,只是,我从没想过,那样的好,也许也是不好……
“于庸泽,你有我一半骨血,只需投入心力,得些许点拨,必能更有所得。”左丘微一如既往,不疾不徐,平淡的声音中,却有神的骄傲与底气。
“真抱歉呢。”于呆子的声音徐徐响起,“我还有一半父亲的血统,对于做一个像他那样有血有肉有情会哭会哀会笑的人,乐此不疲,抱歉,让您失望了。”
于呆子说着必会让母上大人失望的话,语气中,却满是身为“人”的自豪。
“我来,只问您一件事,您对我父亲,有感情吗?”
水石峰中一片静寂,唯有山风呼然,流水叮咚,好一会儿,才听左丘微道:“感情,不是神仙应该有的东西。”
“所以,”于呆子轻轻说,“和他在一起,只是你必须经历的一件事情,而我的降世,只是一个意外,对不对?”
他的问句好像不需要母上大人回答,因为他很快就自己给出了答案,“啊,不对呢,其实和父亲在一起也是一个意外吧,也许,也并不是非他不可吧。而我呢,简单的生活、规律的学业、不变的爱好背后,其实我人生的基调里,全是意外的底色,这还真神奇。”
“意外吗……”左丘微复述着这几个字,语峰一转,“于庸泽,你现在遇到的那个人,才是你生命中最大的意外。”
她略一顿,“我再确定一次,你,愿意随我去吗?你仙骨天成,资质聪颖,在那里,你会有更广阔的视野,更强大的能力,更深入的研究空间,你,愿意吗?”
在那肃穆的神仙之音中,我听到了一丝母亲的希冀。
“不。”于呆子斩钉截铁地否定,一丝犹豫也没有。
“好。”左丘微缓缓吐出这一个字,才又道,“我只问你,你的决定和今时今日的改变,和那个人有没有关系?”
我看不到于呆子的表情,看不奥他在皱眉思考还是在点头摇头,更要命的是,我想我错过了前半段他们的谈话。
那个人,是谁?
“母亲……”
第一次,在听墙角过程中,我听到于呆子不称呼左丘为微为“您”,而是叫她“母亲”。尽管这称呼即正式又不亲切,却比您,深情上几分。
“我不愿意走上这样的道路,只是,不想成为您那样的神仙。”
脚步声随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于呆子已经掉头朝水石峰外走了,他就这样结束了和母亲的谈话,那个他一直在找,在努力,希望有所成绩时能够见到母亲,他就这样转身离去,把她留在那里。没有再见,也没有【您要健康长寿】的祝福语。
也许,那些东西也是左丘微所不需要。她会活得比他更长久,更健康。
我心中黯然,于呆子,会不会伤心……
以前,他怕自己在她心中,不是一个能够引以为傲的儿子。
而从今之后,她在他心中,却不再是一个引以为傲的母亲。
、山
我站在原地;听着脚步声啼哒而近却一步也迈不动。我想就这样站在这里;直面于呆子,告诉他:
神仙什么的;我也不稀罕;
做一个人类;真的挺不错;
物理和数学;其实挺美的;比术法口诀有规律;比大道玄奇更未知。
我愿意;和他一起申课题、搞实验、写文章、做总结,探讨理论与实验之美;原子与分子之微,弦理论与反物质之妙。
我愿意。
你的兴趣也是我的兴趣;你的生活也是我的生活;你的志向也是我的志向。
看,一切多么合拍。除了我们那小小差别的出身问题,可是在那么多共同面前,这个小小的问题可以先忽略不计,求同存异嘛,人生和机生才能更加美好。
让我们,立刻开始这段恋爱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再一个拐弯,就可以在水石峰的出口看到于呆子。可是我腰间一紧,转瞬,却已置身于方才藏身的草丛里。身后,白腐乳一手放在我腰上,另一手按着我的头,不让我跃出草丛。
这货就是睚眦必报,刚才我用力按他脑袋不让他冒头,这才多一会儿功夫,他就要还回来!
眼前,是我方才扒拉出的完美缝隙,透过这小小间隙,只见于呆子从水石峰中走出,他的脚步沉缓,走至两棵碧梧树下时,缓缓转身回望了一眼水石峰。夏风湿润,花落无声,数秒的静默后,他倏然转身,快步朝来路折返。
我已不在乎自己出场的造型,张口就想喊住他。上下嘴皮子刚分开,喉间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白腐乳的手捂住了嘴。他捂得很严,我连呜呜的声音就放不出来。
摔,这家伙手怎么这么大,连我鼻孔都快一起堵上了。
摇头跺脚,白腐乳仗着比我高比我壮比我手大,我硬是没甩掉他捂住我嘴巴的手。我就只能那么看着,幽静的林间小路上,于呆子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巨石之后。再后来,连脚步声也隐匿在密林之中。
扭头看水石峰的入口,那里,一直没看到左丘微出现的身影。
于呆子……你渐渐离开的南山的步伐,不是和我越来越远,而是,和你的母亲越来越远了……
不知什么时候,白腐乳已经松开了掩住我口鼻的手,我茫然地看着于呆子消失的地方,又扭头看水石峰的入口,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行动已恢复了自由。
倏地转身,我恶狠狠地瞪白腐乳。
“虽然我们有一起听墙角的情谊,但是,你可没有拦阻我说话的权利,白教授!”
白腐乳压根没把我的愤怒放在眼里,略略低头嗅了下手中的蓝色谛听,才对我道:“天气这么美好,你却这么暴躁,这样不好。”
我挽了挽袖子,朝他走近一步,磨着牙道:“白教授,我还可以更暴躁呢。”
虽然从来没跟神仙打过架,虽然法术道行我弱得不得了,可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破坏了我机生关键时刻的这个叫兽,在于呆子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刻不让我登场的这个散仙,在他脸上挠几道印记的把握,我还是有把握的。
低头看自己的指甲,就听头顶白腐乳的轻笑声清晰传来。
“诺亚,你如何谢谢我拦住了你。”
嗯?我猛地抬头,神仙的思路我这种妖怪就是跟不上。
谢,谢你个头啊,挠你才对吧。
“到底还是一个手机啊……”白腐乳叹了口气,“你见到了他又能怎么样呢。是想安慰他,还是想告白?又或者在你眼中心里,现在的表白也是一种安慰?”
他蹲□,将手中的谛听埋入树下松软的黑土,缓缓道,“但是,表白并不是一种安慰,而现在的于庸泽,连安慰都不需要。他最需要的,是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白腐乳拍拍手上的土粒,“人类和你们电子产品不一样,删除,格式化,重新导入数据,只需要几秒而已。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梳理情绪,消化信息,整理情仇,他们总是需要更多时间。而矛盾的是,他们的一生中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这是人脆弱的地方,也是仙家要求修道之人摒弃七情六欲的原因。”
人脆弱的地方,也许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