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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惊梦-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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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的关系既然告终,就无须再为乔氏兴亡担忧了!”  

“哦!”我明白过来了,要走快走,免得看着更觉难受。“总有些事,需要交代清楚!”  

“只有一件事,诚恳地请你帮忙,办妥了你就可以安心启程,我们两不拖欠!”  

“什么事?”  

乔晖望住我,眼内有种莫可明言的迷惘,似有哀痛。  

“我能办得到的,定必尽力!”  

“替我摆平我的秘书杜芳华!”  

“什么?”我莫明所以。  

“她一直吵嚷,要我跟你离婚,吵足三年!我都拒绝了。她当然不是乔园大少奶奶的角色。如今你走了,我的挡箭牌没有了,她不会放过我。”  

我没法子相信自己的耳朵。  

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似的,甩甩荡荡,轻如断线纸鸢,瞬息之间,可以随风而逝。  

“长基,只消你替我串演一出戏便成。杜芳华亦非真心爱我,本城太多人存有嫁入豪门的梦想。替我送她一大笔钱,作个了断!然后,人前人后,你就可以顺理成章,怪罪于我,忍无可忍,离我而去。”  

世情变幻,如此可笑,如此不测。  

我错愕得无以复加。  

“长基,求你!最低限度为我,为乔园留一点面子!就是乔雪,也只她一人会认为我和你不相伯仲而已!”  

这才是正题呢!  

乔家长媳仿效红拂岂会是现代美谈?  

如果不是思前想后,还是乔家声望放在第一位,乔晖不至于自暴其丑。  

三年!我竟以为枕边人是个忠心汉,谁知是只吃尽塘边野味的馋嘴猫。  

唉!顾长基缘何天真若此?富家子弟学养平庸有如乔晖,会誓无返顾地忠于一个女人,香江之内,未知有也。  

我不是不觉得屈辱的。一千个日子跟别个女人分享丈夫,断断不会是件光彩兴奋的事。  

然,事出突然,我无暇慢慢细味这满杯的苦酒。一饮而尽,也只觉喉间刹那苦涩,转瞬即逝。  

我和乔晖,正如他说的,两不拖欠!还有乔园,一直待我不薄,真能以此下场,挽回翁姑体面,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我终于对乔晖首肯。  

清晨,急于回到乔氏去。  

老实说,乔晖的秘书杜芳华,我是认识的。一个完全不起眼的女孩子。一般样貌的少男少女,乔氏集团之内说多少有多少,乔晖会看上她,拿她跟我比,真真笑话,莫名其妙,荒谬绝伦。  

乔晖不至于饥不择食,也许这边厢是日久生情,那边厢则是近水楼台吧。  

我把敏慧叫进来,说:  

“替我取消今日的一切约会和会议!还有,请乔晖先生的秘书杜芳华小姐到我这儿来!”  

敏慧是个好秘书。好秘书的条件之一是好奇心可以有,却不宜查根问底。  

敏慧应命而去。  

我又叫住了她:  

“你跟乔先生的秘书熟络吗?”  

“不。”答得十分爽快。  

“怎么,话不投机?你们看似年纪相若。”  

“对。年龄、身分、背景尽皆相似,且性别相同,只是思想迥异。”  

“我想多一点有关她的资料。”有备而战是应该的。  

“好高骛远的一个人,一天到晚想着自己有日能成为姜喜宝!”敏慧很不屑。  

“什么?谁是姜喜宝?”  

“名女作家亦舒笔下的人物。”  

“一个怎么样的女人?”  

“一个被巨富收买下来,过穷奢极侈生活的女人。”  

我点点头,满意了,资料已然足够。  

杜芳华走进我办公室来时,我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人有一份难得的气质。她并不美丽,然而一颦一笑,都洒脱,教人看得舒服。如此满不在乎的面相与动静,为何会苦缠不息,拖泥带水整整三年?  

我不是一点醋意也没有的,故而我开口就不大友善:  

“你想过为什么我请你到我办公室来吗?”  

“期之经年,苦无机会而已。”  

我小瞧对方了,现今的少女,才不过二十来岁,何止入世已深,竟还道行非凡,太惊人了。  

“你竟无惧色?”  

“何致于此?我又不犯法。今日世界,男欢女爱,尽是合则留,不合则去,等闲之事,何必矫情,大惊小怪!”  

“你与乔晖是应该告一段落了。”  

我强作镇静,从没想到此女如斯张牙舞爪。  

“是你的要求,抑或是乔晖的要求?”  

“没有分别,我们是夫妻,一个共同体!”我情虚,又额外地补充一句:“最低限度,直至今天今时,仍然如此。”  

“如果乔晖三年都甩不了我,你认为今日,可以由你下令一句,我就得退避三舍?”  

“很好!你事必要无名无分地继续关系,我们无奈其何!”  

“是你无奈我何!”她竟然连一个字都不肯放松,不肯吃亏。  

我纵然不爱乔晖,亦有权盛怒。  

“口舌之争,除了伤神之外,只显学养之不足。我实在不明白乔晖的品味,缘何会高下皆宜!”  

贼喊捉贼,我又何尝大方了?  

“有气在心头,言语自然无状。你既指我无名无分,四大皆空之余,口舌上赢一仗也足以大快我心!”  

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沦落如此,也不是不凄凉的。  

“何苦呢?”我问。“你不是跟乔晖讲爱情吧?”  

“未得温饱,枉谈情爱!”  

“你还抱怨?”  

“为什么不?乔氏之内,我轮第几了?本港六百万人大竞赛,我排名更后。得着一份跟个人智慧能力不相称的名位与家当,我有理由抱怨,我有权利向上爬!从某方面而言,我并不比董础础逊色。她跟乔夕谈恋爱吗?当年,乔夕爱她更甚!”  

“乔晖并不爱你。”  

“乔晖不爱任何人。”  

简简单单一句话,像枝利箭,虽未中要害,伤着身体任何皮肉,都会皮破血流,不是不痛楚的。  

“乔太,乔晖骗我三年,也骗你六年!”  

那六年,我真不信乔晖有任何违心之论。然而,事实摆在目前,夫复何言?  

我蓦地低头无语。  

真窝囊,我和杜芳华似换了角色来演。她才是来轰我走的。  

“怎么样?你是无辞以对了!”杜芳华看我接不上去,竟然乘机取笑我。  

“废话何用多说了!乔晖既在我跟前坦白了,我断不能坐视不理。我和他算的是一笔账,跟你算的又是另一笔!”我坐直了身子,把心一横,且把这宗事当作公事来办,自然会迎刃而解,我从无工作上的败绩。  

“杜芳华,你不是日夜盼望乔晖跟我玉帛相见吗?如今你盼着了,可惜得很,我并不如你所想像的,打算逊位让贤,甚或一拍两散。我只觉得有责任为乔晖收拾残局!”  

“你原谅乔晖?”  

“我重复,我跟他,且容秋后算帐!目前,只请你让路!”  

“不让又如何?”  

“一,从今以后,乔晖不见得再跟你纠缠下去。二,最有权利谅解他的人是我,我尚且支持他,旁人休得妄议。三,劳工署规定,解雇员工,只须补足薪金,无须解释理由。四,”我微,微笑:“乔家不怕任何人召开记者招待会,要闹上法庭,谁个财雄势大,谁就占上风!”  

我看着杜芳华色变。心上有无比的惊恐,人为了自卫,可以如此冷静,无情无义;为求自解,我竟令另一个女人如此难堪,然,势成骑虎。  

“杜小姐,还需要向你痛陈其余种种利害吗?”  

软硬兼施,我先使出上乘的硬桥硬马手段。。  

“不论你个人动机如何,乔晖当然有错。我们其实不至于绝对无情无义!你要什么条件?”  

“二百万!”她直言不讳。  

到底是个未认真经历世面的女人。千万以下都未必没有商量余地。太多呢,可不成。有钱人尤其紧张钱。  

“五折!”我答。  

既是看做商场交易,能把价钱压到最低,最为理想。  

“不愧乔家本色!”杜芳华冷笑。  

我把支票簿取出来,签好了,递给她。  

从前粤语片的情节,断断不是这样的。杜芳华那个角色只会撕掉支票,夺门而出。  

如今眼前这个女人小心翼翼地接过支票,欢天喜地地放进口袋里,徐徐站起来,对着我盈盈浅笑道谢。  

在拉开我办公室的房门前,杜芳华郑重地说:  

“乔太太,你忠于乔家整六年,已经很足够了。乔晖并不值得你爱六年。今日我走了,明天另外一个我也许会回来,永无休止!纨绔子弟,有何灵气傲骨之可言?”  

杜芳华说得并不过态。  

我环视这个跟我共度了二千个日子的办公室,一台一椅,一笔一墨,是要说再见的时候了。  

踏出乔氏大厦,有种豁然开朗,雨过天晴的快意。  

我以为自己会恋恋不舍,欲去还休,谁知并不如此。因为正如乔晖所言,我俩互不拖欠。于我,这是很大的解脱,迟迟未能下定决心,重拾旧欢,远走高飞,原是抱有那种宁可天下人负我,不要我负天下人的迂腐思想吧?  

都过去了。我回乔园去,收拾行装。当夜,就赴英伦去。  

候至九时多,乔晖仍然没有回家来。  

我连道别一声也不能跟他讲了。  

从杜芳华出现的那一分钟,我对乔晖,宛如一个相处经年、彼此熟悉的老朋友!  

从此天涯海角,一句话别也没有机会说,我心怅然。  

把行李放进计程车的车厢之后,我仍站在乔园的大门前,细细凝望,眼中不期然地温热。  

会不会乔晖在此时此际出现了,喊我一声:“长基,我仍爱你!”我就会扑倒在他怀里,不再离开乔园了?  

我和乔晖毕竟在此共度多少个清晨与黄昏!共看无数的日出与日落!  

我们曾经以为是今生今世!  

乔晖,乔晖,再见了!你好好保重,好好做人!  

三婶慌忙地追赶出来,叫嚷:  

“大少奶奶,你到哪儿去呢?”  

我呆了一呆,答:  

“我出门公干!”  

“怎么没有听你说起?唉!大少奶奶,辛苦你了!”  

我拍拍三婶的肩膊。  

“早些办妥事就回来。你知道奶奶尤其疼你!你不知道呀!”三婶拿嘴向正屋乔正天的睡房窗口嘟一嘟。“奶奶不见你几天也舍不得,刚刚躲在窗帘后头,看着你搬行李,管自流眼泪!”  

我赫然望上正屋二楼,家姑睡房的窗门打开,风吹动着轻纱窗帘,我望不见人,却意识到窗帘后头,有位默默垂泪的老年人。  

我差点咬破嘴唇,才把一声“妈妈再见”压了下去。  

她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乔园吗?  

是否知道原因底蕴并不要紧,她如肯定我再不会回乔园来,才最痛心。  

于我,事已至此,乔园之内,谁最痛心,也是次要的了。我终究要离开的。  

忍住了泪,我一头钻进汽车去。  

六年,过尽了这二千个日子之后,重回旧地。  

谁又想得到?  

我踏在希复机场的月台上时,恍如隔世。  

走进电话亭内,拨电话给若儒。  

电话铃声才响了一下,就有人接听。可见他真的日夜守候在电话机旁边。  

“若儒吗?”  

“长基,你在哪儿?”  

“我在机场,希复机场!”  

对方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长基,你且候在那儿,我这就来接你!”  

“不,反正已经到了。我坐地铁到芬士巴利来,你到车站去接我!”  

若儒回英后,立即搬回该区,静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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