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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惊梦-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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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此宁可闭上眼睛,竭力睡去。  

我不要见乔家的人。  

昏昏沉沉,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睡梦中,我回到英伦奥本尼路上去,踩着轻快的脚步,找到了那古老的房舍,叩着门。心中乱嚷:  

“是我,是我,开门,开门,我是长基,长基回来了!”  

有人走下楼梯的声音,那一定是若儒,他来开门给我。  

门一开,眼前又是整座的乔园。  

那个开门给我的男人,面目模糊,不知是谁。他伸手把我拖进乔园去。我不肯,我挣扎,我叫喊,吓得狂叫……  

“长基,长基,你镇静一点,噩梦而已!”  

我醒过来,仍嚷:  

“不,不,乔晖,我求你,我不要再走进乔园了。”  

乔晖抱住我:  

“快别这样,你刚才做着噩梦,这儿是乔园,我们都很好,长基,看看,除了我已回到你身边来,还有客人来探你了!”  

我定一定神,一房子乔家的人,乔正天、殷以宁、乔夕、础础、乔枫、浚生、乔雪,还有乔晖。明显地,他自新加坡回来,我已病了一个周末!  

还有,还有文若儒……  

他手中持花,一大束百合与星花。  

“你好!我听乔雪说,你这几天病了!特来看你!”  

乔雪接过了那大束花,交给女佣插去。  

我整个人虚弱得不像话,连一句半句话都梗在喉咙,无力说出来。  

实在,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看看乔晖。  

我又望望若儒。  

还有若无其事地站在乔夕和乔枫兄妹身边的础础与浚生。  

这乔园之内的乔家人……唉!  

我终于疲累地闭上眼。  

心里呐喊,让我安息吧!你们都快快离去!  

医生每天来看我两次。  

他把乔晖叫了出去,不知说了些什么话。  

乔晖回到房里,忧心忡忡地坐在床沿,看牢我。  

我毫不担心,如果此刻宣布,我原来身患绝症,真是一大解决。  

人世间太恐怖、太残酷、太心力交瘁。  

我问乔晖:  

“告诉我!”  

“什么?”  

“医生对你说了什么话?”  

“他……”  

“我并不怕,晖,你告诉我!”  

“医生说你受了惊,生活压力很大,以致体力衰退,精神涣散,我很不明白,长基,在乔园……”  

我别过脸去,表示不要他说下去。  

医生能诊断出症候,却无治愈的灵丹妙药,枉然!  

心病还须心药医!  

“长基,我好担心!”乔晖说,抱着我的肩,把他的脸贴着我的背,动静似个小孩,一个在索取庇荫的小孩。乔晖永远是这种角色。  

“不用担心,我会好起来的!”  

真好笑,现今,还要我来安慰他。  

我轻轻地叹息。  

“长基,你会有什么担忧?什么压力呢?如果是工作太疲累,我去跟爸爸说一声,我陪你到外头,譬如说,到欧洲去走一趟,你很久没有回伦敦去了,是吗?我陪你回去看看……”  

“晖,很晚了。我要休息!明早,太阳升起来,我就会好转了,我会的,真的会,你现在睡吧!”  

乔晖是真的很快入睡了!  

我抬眼,望着高高的天花板发呆。  

那儿有一巢的小老鼠住在上面吗?  

眼泪自眼角向面颊两面流,不住地流。  

明天,太阳才升起来,我已装好身,准备上班。  

我仍然感到浑身像掏空了似的,相当相当地疲累。然而,我需要支撑着。起来,工作,生活。  

为什么?  

人,若不能死,就只有活下去,是不是?  

敏慧跟我已足足跟了四年。  

她见了我,第一句话就是:  

“我不知道你会病!”  

我连笑的力也使不出来。  

神情显然仍旧呆滞,动作甚至迟缓起来。  

我把不必要的会议全部推却。  

又分别按对讲机至许秀之和史青的办公室去,嘱咐她们尽可能独当一面。  

许兴高采烈地向我报道,加拿大东西两岸的地产,旺盛得难以置信。一个一九八九年的农历新年内,推出市面出售的房子,就算是只有四面墙的破屋一间,都能卖到个好价钱。虽然从复活节开始,价格已放缓,但我们在大温哥华高吉林以及多伦多史加堡购入的几列复式市屋,已替乔氏进帐八位数字。  

史青受我影响,对香港地产投资自去年起已采取了保守态度,基于永远只有买错,没有卖错的原则,她这边厢的负担是轻松得多了。  

事实上,我管辖的乔氏地产有条不紊,稳扎稳打,就算我顾长基不在乔氏了,也还是会自动在轨道上运行如仪,大可放心!  

我软弱无力地独坐在办公室内,发呆。  

直线电话响起来。  

我接听了。  

“你上班了?我挂念你!”他这么肯定是我,真叫人捏一把汗,倘是敏慧接的电话呢?当作搭错线?  

“嗯!”  

“是我害你生病的吗?”  

“不,别多心!”  

“一定是那天晚上受了凉,还有心情问题!”  

“你现今在哪儿了?”  

“在乔氏大厦对面的一个电话亭!”  

“为什么呢?”  

“跟你接近一点!”  

“若儒!”  

我伸手拉开窗帘,三十八层高的乔氏大厦,我的办公室在三十六楼。鸟瞰对面街的公众电话亭,小得像个火柴盒。文若儒就在那里头。  

“长基,你在看我吗?”  

“嗯!”  

“你看到我吗?”  

“看到的!”  

“我也看到你!”  

“我什么样子?”  

“脸有些苍白,仍不失为一个好看的女人!”  

“千里眼,你什么时候回英国去?”病后,我第一次笑出声来。  

“你说什么时候启程,我就去订机票!”  

“别催逼我!”  

“我不会。”  

“你会怎么样?”  

“我等。”  

“等多久?”  

“既已等了六年,不妨再等六年!”  

我又笑了。  

“你不信?”  

“值得等吗?你锦绣前程!”  

“好不过温莎公爵。”  

“那六年没有我的日子,你依然活着!”  

“对,我没有死,是我的不对了!”  

“若儒,请别这样,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认真的,生无可恋,死何足惜?然而,痛苦令我回头是岸,我要挣扎活下去,好好地、愉快地活下去,绝不要死,故此,不能没有你!”  

“若儒,请勿再说下去,我已明白!”  

“破釜沉舟,我不容许自己功亏一篑,那六年,不是人过的日子,芬士巴利小公园内除非俪影双双,否则回去那见鬼的英伦干什么?”  

“你如此地志在必得,令我震惊。”  

“苦海沉沦过的人,知道上岸的重要,一定挣扎到底!”  

“从前你并不是这个样子!”  

“所以才让你溜走了,是我的错!”  

“一错不能再错,可是,我还有点摸不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这六年,你开心吗?”  

我默然。  

要说,纵使不开心,也算不上伤心的。  

最低限度不及若儒伤心。我身边有爱护我的人,这总比独个儿跟寂寞与无奈搏斗,有相当差别。  

“长基,你为什么不答我?”  

有人叩办公室的门。  

“有人要进来,我要收线了!”  

“长基,我们今天见面吗?”文若儒仍然在那一头问。  

进来的是乔晖。  

我把电话轻轻放下。  

“长基,你觉得累吗?要真太疲倦,还是回家躺一躺!”  

“不!”  

我翻开文件档案,批阅。  

“长基,你准时吃药了吗?”  

我点点头,视线仍不离文件。  

“长基,千万别好强,身体要紧,天下也没有办得完的公事。”  

我把文件档案盖上,站起来,再按动对讲机,嘱咐敏慧:  

“通知史青,我这就到她办公室去!”  

随即走出办公室,让乔晖留在里头。我相信他是有点难受的。  

我苦笑,享了六年福分,得着一点挫折,也不算什么了!  

我是不是太残忍?  

这个世界,谁不?  

走廊上碰到汤浚生。他跟我打招呼。  

“大嫂,你精神好一点了吗?”  

我好奇地驻足望住他,有种怪异、非常怪异的感觉。  

汤浚生,这人是正?是邪?  

怎么可以如此铁石心肠?抛弃旧爱,迎娶乔枫。人家自杀了,伤心那三朝两日,竟又泡上了董础础!如此面不改容,若无其事!  

我战栗、不解、甚至惊骇。  

我能效仿他吗?一边留在乔氏,一边跟文苦儒来往。  

此念一生,胃内瞬即翻腾,一阵酸气滚动,逆流而上,直冲向喉咙。我慌忙推开汤浚生,急步冲至洗手间,刚来得及把一口脏物吐在洗手间的面盆上。  

我抬头看看镜中的自己,脸,白得像一张纸。  

汤浚生一直站在洗手间门口等我,直至我扶着门走出来。  

“大嫂,你怎么了?我去找大哥来?”  

我摆摆手,虚弱他说:  

“没有事,我知道的。”  

“你面色苍白。”  

“因为我惶恐。”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答他,大概是太顺理成章之故。  

“为什么?”  

“我正想如此发问!”  

汤浚生望住我,眼里蓦然掠过一丝惊疑。  

我没有再理他,走到升降机去。史青在三十三楼。  

升降机停在三十三楼,我给身边一个女职员说:  

“你有空吗?可否代我到史青小姐办公室去一趟,告诉她,我另有会议,没空到她办公室去了。”  

那女职员礼貌地走出升降机,同时说了一声:  

“好的!乔太太!”  

我随而直抵乔氏大厦地下,走出大门口。  

一条大马路横亘目前,车水马龙,熙来攘往。  

我望过马路另一边的电话亭,果然!  

那牛郎织女古老的故事,多么感人!  

将之幻化成现代都市的布景,这条斑马线,就是鹊桥了。  

我们各站在马路的一头,等待着,远远地都能看到对方在笑。  

等候过马路的人群越聚越多,我们是其中的一员,沧海一粟,何处不然?  

红绿灯交替了,汽车停下来,行人过马路。我们的步伐并不轻盈,可仍然在途中相聚。  

就站在斑马线的安全岛上,我们无言相对。  

汽车在我们两边风驰而过,我们错过了多次的行人绿灯,只得继续站着。  

直至若儒轻轻地挽起了我的手,趁那黄灯闪动时,拖住我飞奔过了马路,再截停一辆的士,火速地跳进去。  

的士门才关上了,若儒和我紧紧地拥抱着,深深地吻上了。  

把所有的人群都抛在脑后。  

直至若儒放开我,让我回转气来。  

那计程车司机才没好气地问:  

“先生,你要到哪儿去?”  

明显地,他已在大路上白兜了一个圈,不知所向。  

若儒让他把我们载回他家去。  

我有点腼腆,惶恐地走进客厅。  

若儒关上门。  

我回转身来,问:  

“若儒,我们还是到别的地方去走走?”  

若儒轻抚着我的头发,吻在我额头上:  

“在这儿,你最安全!”  

我脸红了,真的不好意思。  

我们的关系到底在六年前已经结束,自从新开始面对的是另一个新的、需要适应的身分。  

若儒让我坐在沙发上,他跑到厨房去一会,走出来时,手上拿了一杯热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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