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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所有的爱留给你-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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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他低了低头,笑得落寞。抬望远方,再落下孤寂的眼神对着我。“他人在巴黎。”   
然后转身背开,离去的背影在说,这一去就不再回头。天涯四方的那种寂寞。   
苍天漠漠。我不再仰头。   
过了一段时间,我收到一张直飞巴的单程机票,透着天空蓝的封笺,上头没有落款。我怔望着那片蓝颜色,望着它化成一片苍穹,将我埋葬进里头。   
我已经无力再仰对青空了。   
繁华事散遂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二十四岁的春天,我开始相亲,想寻找一个家,扎筑一个巢,如种子般落地生根。我赶走一次又一次的晚餐,面对一个又一个的陌生;我微笑地对着每一张探询的容颜,耐心地倾听一遍遍可能的地久天长。我总是笑,又笑,擦着厚厚的粉,抹红红的胭脂。   
我只是想寻求一个倚靠,一个累了可以让我休枕的臂膀。   
我已经忘了当年所有的梦;忘了我想离开这座城市的渴盼。我只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沈若水,这里!”班具好眼力,我才刚走进餐厅,她就在好望角那一头对我招手,福厚的身材依旧。   
我堆起了满脸的笑走过去。男方已经先到了。   
桌位临着窗边,外头阳光白花花,采光大好,面对面相坐,对方脸上有几颗雀班、青春痘都可以一粒一粒数出来。本来约的是晚上的相会,男方临时有事改约在中午见面,但班贝的说法是,这是男方故意的算计。日光照妖,什么妖魔鬼怪保证得见光死,白天见面,有什么缺耳少唇的,一一无所遁形。   
人是她介绍的,她倒还敢如此危言耸听,刺激我心脏。   
“这位是沈若水。”班贝比比我说:“若水是我大学同学,美丽贤达,才貌兼修;个性品性自不在话下。”她顿一下,吞口口水,复比着对方,介绍说:“若水,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卢志田。他是我高中同校的学长,高我们三届,X大毕业的,担任计算机工程师。”   
班贝像在演颂台词一般,唱作俱佳。   
“你好。”我努力扯动着脸皮,热诚地点头笑了又笑。对面那男人,一张国字脸,架了一副黑边眼镜,眼睛小了一点,但相貌还算堂堂;比起上回见的那个“释迦鸡爪”,称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你好。”对方也点个头,推推眼镜说:“听班贝说,沈小姐在从事翻译的工作?”   
“啊?”我一时没听清楚,阳光的白花让我分了神。明娟要搭下午三点的飞机飞往纽约,得声到机场送她……“是啊!”班贝在桌底下踢踢我。“平常她接些文稿的翻译工作,有时也接译一些影片的工作。”   
“啊!是的!”我又忙堆起白痴一样的傻笑。   
大学毕业后,班贝担心我当真变成一个老处女,一直在积极帮我撮合;我不知道她打从哪里认识来那些三教九流,从公务员到上班族,从蓝领到优皮一族,从教师到工程师,任何一个阶层,她似乎都有门道串通。   
“嗯……”卢志田又推推眼镜。“沈小姐平常都从事些什么休闲活动?对古典音乐有兴趣吗?”   
“啊?”我又是一怔。心中有个声音在说,这个不行。   
“我是说,沈小姐对古典音乐有兴趣吗?”不过,很有耐性。   
“还好,不是常听。”我维持最高程度的笑容,悄悄对班贝打个暗号。   
班贝目睹,对我的回答皱眉,又在桌底下对我踢脚。   
“沈──”卢志田推推眼镜,刚又要说话,正午的餐厅,满室阳光的热闹,意竟很不合时宜地流泄出两首哀怨的曲调。   
那充满无奈的音乐太教我不提防,突地那么一怔,愣在当场。   
“你怎么了?若水?”班贝推推我。   
黑人女歌手亮亢悲凉的嗓音,恒常哀哀一直在重复着那无奈。   
明知道不该爱,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爱上;明知道该离开,却始终无法忘怀,所以把所有的爱留给他──我茫茫看着班贝,怔怔地,突然流下泪。   
“沈若水?你怎么了?怎么──”   
“沈小姐?”   
我突然流下泪,把班贝和对方吓一跳。两个人面面相觑,探不知我秘密。   
“对不起!我先走了──”我没头没脑地抓起皮包,快步奔出餐厅。   
“等等!沈若水!”班贝追出来,在门口拦住我。“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说走就走!太不给面子了吧!”   
“我有个朋友要出国,我得赶到机场送她。”   
“那也不用这么匆忙吧!而且又突然地──”   
“班贝,这个不行。我打断她。“喜欢音乐的不行;读诗的也不行。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而且,我都跟你打暗号了,谁叫你不睬我?”   
“你那是什么鬼条件?班贝气鼓鼓。“喜欢音乐有什么不好?读诗又有什么不妥?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变成一个老处女!”   
“那也没办法。”我摇摇头,不想再跟她干耗下去,掉头说:“我先走了。那个就交给你收拾!”   
不等她叫魂的嗓门再拉扯起来,拔腿就跑,快步走到了街,拦下一辆出租车直接赶赴机场。   
 ★★★   
在机场宽阔的大厅里,上演的永远是聚散离合的剧码。我-绕了一圈,在联合航空的柜台找到正在划位的明娟。她爸妈都来了。她妈妈且还要和她同机赴美,主要是为了想照应,顺带赴百老汇观赏表演。   
“伯父、伯母。”我向明娟爸妈打听招呼,才转向明娟说:“都办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再去缴机场税就可以了。”明娟点头,将护照和登机证放进皮包里。   
“我陪你一起过去。”我说:“伯父、伯母,请你们在这里坐一下,我和明娟过去缴费。”   
“麻烦你了。”明娟妈妈还是不变地那微笑和亲切,快五十岁的妇人了,却恒存着二十岁的活力。我眼眶一红,想起妈佝偻的背影和可哀的一生。   
大厅里来往都是人,总有那么多聚散离合,那么多割舍和挽留。   
“给果,还是要出国。早知道如此,当年高中一毕业就出去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明娟哀声叹口气。   
音乐系毕业后,这两年多来,除了教教琴,以及连同学生举办一些不关痛痒的师生联合发表会外,明娟便无甚作为。每天迟钝老化,逐日懒怠成一潭死水,再无任何刺激;她惊觉再这样下去会萎缩退化,痛定思痛,末了还是决定出国去寻求新的契机。   
“有觉悟总比没觉悟好。别叹气了!”我说的是衷心的感觉,不算安慰。   
“是啊!”她口气老老的,大概也认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转脸来问我说:“那你呢?若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你现在剩下自己一个人,你有没有想过将来的事?”   
她这样问,倒问得我一脸茫然。将来?那么遥远的事──“过一天算一天喽。”我耸耸肩,无所谓。“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嫁了,生几个孩子,过着安静平凡的日子,就这样了。反正人生嘛,就是这么回事。”   
明娟却听得直摇头。“真惨!一点梦想都没有,你不应该这么消极的!”   
“反正一个人也是漂泊,有没有梦想都差不多。”   
我只是想要属于自己的一个家;一个我累了、倦了、受伤了可以疗伤舐血的窝巢。   
“唉!”一向明朗乐天的明娟,竟发出一声长长的吐叹。   
缴了税,我们往出境室走去。明娟的爸妈走在前头;我们两边走边聊,放慢了脚步。   
“这一去,打算待多久?”我本来不打算问,临分别,还是忍不住探问。此后,隔山隔海,隔一个世事茫茫。   
“我妈是待个三五个月就会回来,至于我──”她垂垂头。“总得一两年的时间吧!”说得她自己也不确定。   
是吗?一两年……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时间。只是,沧海桑田,水去云回,一杯春露冷如冰。   
“你要好好保重。”我说着,泛开起笑颜。   
“讨厌!说得这么郑重,好象以后不会再见面似。”明娟嗔我一眼。“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而且也会常写信给你。倒是你,常让我会有一种突然就消失不见的感觉。”   
我仅又是一笑。我想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家,如种子般落地生根。   
短短的距离,很快就走尽。还有一点时间,明娟的爸妈自避到一旁说他们的体己话和话别;明娟和我,就停在闸关前,隔着一墙透明玻璃,关里关外,分离的路却便在眼前。   
明娟有点鼻酸,强自笑着说:“真是的!也才不过去个一两年就这么不舍!想想我表姊和明彦,小小年纪就离乡别井,独自一个人待在异乡,真不知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说着一顿,想起什么来,略摇头说:“你知道吗?若水,江潮远和我表姊她──”   
“我知道。”我明白她想说什么,打岔她的话。   
二十四岁的春天,听说他们分居了。我不知道──只是听说。   
“真想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娟百思不解地摇摇头,亮清的眼困惑地看着我。   
不要这样看着我,明娟,我也不懂。   
“对了!”她从皮包里取出一封淡蓝的信笺。“这是明彦前两天寄来,托我交给你的。”   
我默默接过信,问道:“明彦……他好不好?”   
“还不就是那样。”明娟露个不轻不重的表情,恰似说明彦的生活概况。“拆开信看看说些什么吧!我搞不懂,他干嘛没事突然写信给你?”   
信里头,透着忧伤宿命的蓝颜色里只有寥寥两行字。苍劲的笔迹,仿佛在说一种落寞──我一直在找的那个理由,永远不会等待着我。   
所以我选择了一种方式留下来;留给你我的爱。   
寥寥的两行字,我看不明白。   
“明彦写了什么?”明娟问。   
我摇头。因为不明白,所以无从说,便将信递给她。   
“不必了。”明娟却摇手。她并不是喜欢事事探知别人私隐和秘密的人。“明彦是写给你的,我不好看信,既然你也说不出所以然,那就算了。反正明彦那个人我明白,有时做事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她不坚持,我也无所谓。时间差不多了,明娟的爸妈走过来。   
“明娟,该走了。”明娟的妈妈说:“若水,谢谢你特地过来送行。再见!”   
“再见!伯母、明娟。一路顺风!”   
“再见了!若水。我会写信和打电话给你的!”明娟忍着泪,轻声道别。再轻轻拥抱她爸爸。“我走了,爸。妈妈很快就会回来陪你,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然后,明娟挥挥手,青出万里,汪洋一海,从此隔山隔水隔天涯。   
 ★★★   
这天晚上,我如常在灯下做译稿工作。   
妈死后,我便搬离那个阴暗、处处充满霉味的“家”。这次搬到公寓顶楼加盖的楼房,下次搬到单人小套房,再下次又搬到整层大楼的空房子;多次浪迁漂泊,风尘不定,而任那个阴暗的房子在风吹雨淋尘埃中斑驳颓圮,在记忆的死角中委褪消逝。   
没有妈的那个地方,就不再是家了。每次浪迁,八九坪大的屋子,我总是不要任何家具,只一张小小的桌子,一整排的书墙,在冷清的空间中睡觉、吃饭和工作。也总是习惯让电视开着,即使不看。习惯一扇长长的落地窗,窗外是阳台,远处是城市的灯光和苍茫的苍穹。   
我总是会在半夜醒来,黑暗中,隔着长长的落地窗,望尽那沉睡在阒暗深邃梦底的荒凉人世。   
搬到这处十四层高的小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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