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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让云子珞恐惧得忍不住流泪,只是一想到厅外那只鸭,却又让她升起希望。
“娘,今晚珞儿遇见了个好心人,他还送给珞儿一只鸭,赶明儿一早,珞儿就去把它下锅煮了,娘吃了鸭肉身体一定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云子珞急急的抹去泪,吸着鼻子道。
“送你鸭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送你鸭?”云母虽病,但脑子可不昏愚。
“他……他……”云子珞在脑子里拼命想编造出一个说辞,只是送她鸭子的究竟是谁?叫什么?又为什么要送她鸭?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清楚。
“这鸭你不会是偷来的吧?”云母登时就变了脸色。
她们孤儿寡母日子是过得苦了点,可是却也是凭着劳力,赚取微薄的银两,人说人穷志不穷,她可不允许女儿穷到去偷取人家的东西。
“不!娘,这真的是一个好心人送的,他还说,以后每个月都要送我们一只鸭,让娘的身子早点好起来。”云子珞强自压下心虚,保证似的说道。
“你既然不认得人家,那他为什么要平白无故送你东西?”
“因为……因为我答应以后每天要到他的私塾里打扫。”云子珞心急之下,谎话不觉脱口而出。
“真的?!”云母喜出望外,没想到女儿竟然能遇上这么一个大贵人,以后女儿再也不用每天辛苦的在酒楼里洗碗,而是能跟在夫子的身边干活儿,怎么能不让她开心?!
“他叫什么名字?娘可曾听过?”
“我只知道他姓夏,是个挺年轻的男人。”
“姓夏?年轻的夫子?”云母的眼底浮起了疑问,平生所知也一如女儿贫乏,艰困的生活,早让她们无暇管世事了。
“娘不认得这个人。”她困窘的一笑。
“娘,总之珞儿从今以后会有个好活儿做,娘也常常有鸭肉补身子,这就够了。”云子珞不禁暗自感激起那个男人来。
他给她们孤儿寡母带来的,不只是食物,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从这一刻起,珞儿就隐约知道,这辈子,对这个她甚至还一无所知的男人,所抱存的绝不会只是感激而已。
* * *
常言道:撤了一个小谎,就得编更多的谎来回谎!
第二天一大早,云子珞果然就面对这样的窘状。
将昨晚带回来的鸭子下锅煮了之后,在她娘一再催促下云子珞只得出门,佯装到私塾做事。
然而事实上她哪有什么活儿能做川在酒楼洗碗的工作早就没了,眼前镇上也没有人愿意雇用年纪尚小的她工作。
看着布鞋随着步伐一开一合的口,她不知不觉竟走到昨晚趁夜来偷鸭的地方。
站在门外,看着大门上方高挂着一块写着她看不懂字的巨匾,这里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
云子珞无意识的在门前来回踱起步来,没想到就在此时,门竟然“呀”的一声开了。
一转头,果真是昨晚那名俊朗男子。
不知怎么的,云子珞竟有种强烈的感觉,不顾一切想留在他的身边,即使只是做婢为奴。
“好心的大爷,珞儿求求你!”云子珞扑通一声双膝跪到他跟前。
“珞儿?”夏隽怀一眼就认出了她。“快起来说话。”
“我娘问起了鸭的来处,我为了怕她知道真相,只好哄骗她我在你的私塾里干杂活儿,才会有鸭……”云子珞绞着手,无措的说道:“我求你!让我做甚么都好,昨天我不小心打破了酒楼里好多碗盘,老板气得把我轰出来,如今洗碗的活儿也没了,要是没有事做,我娘终有一天会发现的。”她紧紧抓着他,将他当成海中浮木。
“这……”夏隽怀为难的看着她。“珞儿,抱歉!我实在无能为力,你也看到的,私塾里我已经请了阿荣帮忙,眼前实在不需要人手了。”他指了指正在前庭扫地的一名年轻小伙子,歉疚的说道。
看出他的为难,云子珞急忙说道:
“我不要你付我银子,就当是我回报你送鸭的恩情,求求你!只要让我在私塾里干活儿,我会洗衣、烧饭、扫地,我保证会做得比阿荣还好。”
“这……”夏隽怀看着眼前这名瘦小苍黄得令人心惊的小女孩,她凄凉的境遇竟让他不觉心疼。
“好吧!以后你就到我塾中来帮忙,每个月我给你三两银子——”
“不,这不成!珞儿已经受了你的恩惠了,怎还能收你的银子?”未待他说完,云子洛便一迭声惊呼起来。
“难道你以为你娘光吃鸭肉就能过活儿吗?”
微带笑意的一句话,骤然堵住她的口。
“这——”虽然不想再多欠恩情,然而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确需要银子。
“跟我来吧!”丢下一抹安抚的笑,他举步往院里头走。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云子珞喜出望外的拼命鞠躬,连声的称谢道。
踩着像是做梦般轻快飘忽的脚步来到大院,是阿荣那张不善的脸色将云子珞拉回现实。
“阿荣,从今天起珞儿会在咱们塾里做事,以后她有什么不懂的,你就教她,知道吗?”他慎重的吩咐道。
“少爷,塾里有阿荣一个人就很足够了,何必再请个‘外人’来吃闲饭呢?”阿荣鄙夷的斜睨着她,语气里满是酸味。
“珞儿的境遇很可怜,来塾里不过是多双筷,再说,看珞儿的样子聪明灵巧,相信她应当能帮你不少忙。”夏隽怀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是啊!阿荣大哥,我什么事都会……”
“我阿荣打从一出娘胎就开始干苦活,要比做事,你还差得远了!”阿荣不悦的斜睨了她一眼,拎着扫帚便径自踱开了。
云子珞看着阿荣傲然离去的背影深觉难堪,仿佛自己的一片善意全给人丢到地糟蹋。
“别放在心上,阿荣平日习惯一个人做塾里的杂活儿,一下子来了个人跟他抢事做,他心里当然不舒坦,过些日子就好了。”夏隽怀安慰似的拍拍她。
云子珞仰头望着男子,发觉他好高,自己只勉强到他的胸口而已。
“大爷,你叫什么名字?”云子珞怔着神,着魔似的问道。
“我叫夏隽怀,还有……”夏隽怀顿了顿,蓦的朝她展开一笑。“别再叫我大爷,我还没那么老。”
那仿佛带着光芒的笑里包含着什么,珞儿已经无法分析了,她只知道,未来,他就是她的天、她的一切。
第二章
从这天开始,云子珞开始到“夏氏私塾”做事。
每天她一大清早就来到私塾等阿荣开门,跟着他打扫塾里四周,抹完授书堂里的十几张桌子后,还得到厨房里打理早饭。
然而比起以前在酒楼里,整天没一刻能歇息的辛苦相比,塾里闲适的工作的确让珞儿轻松多了。
虽然阿荣不知何故总没给过她一点好脸色,也总趁着夏隽怀不注意的时候将事情全推给她做,再借故百般挑剔,然而抱着感恩的心情,云子珞连一句怨言也没有。
能有今天这般的境遇,她应该知足,哪还能去怨些什么?
她知道,会有今天,全是夏隽怀给她的,她该做的就是竭尽所能的将塾里的事做好。
在这间约莫收有五、六十名童生的私塾里,珞儿的好奇自然是有的。
夏隽怀年轻得顶多不超过二十五岁,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开了间口碑不坏的私塾?又怎么不求取功名,而自愿留在这城中专以授课为业?
渐渐地,与夏隽怀的言谈中,她对这间私塾的来历终于有些了解了。
原来这间私塾是夏隽怀的曾祖父夏韦所创立的,历经四代的传承,名气越来越响亮,到了夏隽怀手中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门都是秀才的夏家人生性淡薄,对于名位厚禄并不热中,每在高中秀才之后便不再钻营着典试之事,反而就在自家所开设的私塾中传授孩童读书。
夏隽怀的父亲夏应君原是私塾中的夫子,却不幸在夏隽怀高中秀才那年中风而半身不遂,捱不过半年光景就去世了,紧跟着夏夫人也因日夜不息的悲伤,而在一个月后跟着走了。
从此以后,夏隽怀便毅然接下教授孩童读书的家业,靠着历代打响的名号与口碑,塾里的童生倒也收了不少,授课的成果也是让众人夸赞的。
只是往日人丁热闹的大宅院却冷清了,遣退了以往服侍双亲的丫环,以及在塾里干粗活的长工,只留下自八岁就到塾里的阿荣一人……
“不快点干活儿,还在这发什么愣?”
一个冷冷的声音蓦的惊醒了怔然出神的云子珞,一低头,才恍然发现手中的扫帚不知何时早掉了。
“对、对不起!”云子珞仓皇的拾起扫帚,加快动作的扫着。
“哼!我就说你是来吃闲饭的,少爷还不相信,看你的样子,活生生就像个好吃懒做的家伙。”阿荣双臂环胸,在她身边打着转,边批评道。
“我受了少爷的恩惠,是来报答他,不是来吃闲饭的。”云子珞忍住眼底委屈的泪水,平静的说道。
“哼,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一张嘴倒是挺厉害的。”
子珞无话可说,只觉得委屈——非常、非常的委屈!
她虽然穷,但从不存害人之心,来到这私塾做事后,也尽量帮着阿荣做事,处处迎合他,为什么他还要这样处处为难自己?
悬在眼底的泪即将溃堤而出,她提着扫帚转个头,朝另一方扫去,借以掩饰自己的泪水。
“不说话?少爷现在上课去了,没人给你撑腰,你就别再装出那副可怜相了。”阿荣转个身,又到她跟前抛着冷话。
“你为什么讨厌我?”
云子珞看着地上被她扫成一堆堆的枯叶,幽幽问道。
“因为你是个贼!”
云子珞可以料到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不会多顺耳,只是这鄙夷的一句话,却登时叫她震住了。
贼?这个字眼仿佛一团火球,蓦的冲进她的脑海,将她仅有的思想焚烧殆尽,随之又重重的滚进她心口,狠狠烙下一个疼痛难当的印子。
“你……”
“那天晚上的事我全看到了,少爷说你是个小偷。”阿荣像是握着把柄似的,堆起一脸得意的嘲弄。
云子珞死白着脸,不想听进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更不愿相信他这句话的真实性,但是,心底却比谁都明白,阿荣确实说对了。
你可知道夜半擅自进入他人屋宅取物称之为“偷”?
夏隽怀的确曾经说过……她是小偷!
即使当时他的语气是如此委婉、态度如此温和,却依然无法抹煞他认定她是个小偷的事实。
“我看你还是识相点,自个儿乖乖离开这里,我们这私塾可是个神圣之地,像你这种手脚不干净的贼待在这,只会败坏我们夏氏私塾的名声,增添少爷的耻辱罢了。”阿荣扯出笑,睥睨的瞅着她。
她不是贼!偷东西只是不得己的,要不是为了让她娘的病好起来,她又何尝愿意去偷取不该拿的东西?
“我……我是不……得己的。”云子珞颤着唇,”句话结结巴巴几乎说不完整。
“任凭你怎么说,贼终究还是个‘贼’。”阿荣挂着讪笑,恶意的加强语气。
“我不是……我不是……”云子珞白着脸,一步步的往后退。
“对,你还是快滚吧!趁着少爷还没有报官把你抓起来之前,你赶紧夹着尾巴滚出这里吧!”
云子珞再也听不进那一句句不堪入耳的讥讽,她紧紧捂住耳朵,拔腿就往塾外跑。
然而阿荣恶意的嘲讽与嗤笑声,却有如鬼魅般一路紧紧跟随着她,逼得她几乎无处可躲。
云子珞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是一心只想离开这里、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
她狂乱的奔出私塾的小巷,拐个弯冲过人来人往的大街,便往城郊拼命的奔去。
她不是贼……不是……不是……
迎面而来的冷冽空气刮痛了她的脸颊,沉闷的空气充斥在她胸口,挤得她的肺像是快爆开似的。
夏隽怀俊逸的脸孔、温文的笑容,他沉思、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