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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这样?”小韬忽然野蛮地咆哮出声:“你为什么老要归罪于你自己?明明不是你的罪,你为什么……我……他妈的!不说了!”他气得转过头不理她。
“你的伤已经完全复原,请你让我走吧!我待在这儿也够久了,这是我跟贺家的事,不该把你扯进来。”
她又去拿包袱,小韬抓过来,拉开木窗,“噗通”一声,他把包袱狠狠地丢――不,几乎是用砸地投进了水里。
“我不会让你走!至少在这种情况下,我绝对不会让你走。小荷我会把她平安带回来,你就留在这儿等消息。”
“我欠你够多了。真的,小韬,你越这样,要我怎么办才好?”
嫁给我!他在心里喊着,却没把这句要命的话说出口。他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他也不要她因为感激而嫁给他。
“留在卜山,这段期间小安需要一个好大夫。今晚你好好睡一觉,我现在就下山去探消息。”
他转身便要踏出船板,霁莲不知从哪生来的勇气,自背后忽然张开双臂紧紧环住小韬。
第一次,她允许自己大胆地把脸贴上他那宽阔的背。
好早好早之前,她就想这么做了,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皮革和青草香,她的心溢满悲伤的爱意。
那股柔情来得好强,强得让她的鼻子一阵疼痛,泪全爬到他的身上。她所依附的这个背,是多么让人放心!她为什么还要为自己是不是该嫁的问题而迟疑呢?
去他的礼教和贞节!他是她梦寐以求的男人呵――
小韬一震,背部那片湿热多么烫人,他好想回头,好想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要!不要回头!”她轻带着泪音呢喃:“请你,我不要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小韬,让我靠着你,一下子就好,等我一松手,你就走吧!我留在这里,留在船上,我答应你,在这里等你回来,我等你带着小荷回来见我。”
他真的没回头,虽隔层衣衫,那身子相贴的紧密依赖却拉紧他的心。
小韬大步地跨到舱门口,像想起什么,他的脚步停下。“你也答应我一件事,不论此去结果怎么样,你都要好好地过日子,我要你为自己话着,还要让他人造成的痛苦而弄得你一生忧伤终老。”
然后他走了,未见霁莲就在他身后猛点头垂泪,一点头,一滴泪;一点头,一滴泪……
小韬,我要小荷回来,我也要你回来,我要亲口告诉你,我有多么爱你。她擦去眼泪,痴痴地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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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说!”听完小安的叙说,浣浣气得跳起来。“我要去帮小韬,谁晓得那个贺家会弄出什么歹毒的计策来害人?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
“丫头!你心里也在乎小韬那孩子,是吧?”侯师爷提起手背抹去嘴角溢出的一口酒,笑嘻嘻地问。
霁莲猛然抬起头,愕然地望着别有用心的老人。
浣浣转过头,抱胸轻松地坐下。
“您手上那壶,好像是最后一个完整的酒瓶了,是不是啊?阿爹――”说完她微微一笑。
这一招很有用,侯师爷立刻抿住嘴,抱紧酒瓶咕哝了几句,颓颓地走回房。
“大当家的,您怎么不叫人拦着小韬呢?”浣浣朝卜老虎笑吟吟地问。
“呵!呵!呵!”卜老虎歪嘴笑了三声,死瞪着侯师爷走进去的房间,不敢吼叫,也垂着头紧跟着避开。
打从那次为了赶走江云奇,卜老虎几个将计就计,设下了侯师爷诈死的计谋骗了浣浣一次;之后,他们卜山这几个带头的,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先是浣浣倔着脾气,除了霁莲和小韬,她谁也不吭一声。这笔帐她是连爹的一并算进,卜老虎和刘文等老一辈的也就算了,因为他们自知理亏,但是底下那堆护花使者群可就受不了。三天两头就被她的沉默逼得火气大扬,甚至其中有几个受不住刺激,竟跑回关外牧场去。
“浣浣!是小韬要我们别提的,你不要怪大叔……”霁莲有些不安。
浣浣摇摇手,神色不悦地瞪着门里。“这不干你的事,我还在为我爹诈死那件事闹憋扭。哼!装死吓人?幼稚!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来不及啦――”后头那四个字,她不但拉长,还嚷得特别大声。
房间里立刻传来卜老虎埋怨侯老爹的嘀咕声。
霁莲看了看门口,又听到嘀咕,更加难过。“可是,他们是为你好!”
“为我好也不能这么搞法!打从我进了这座山后,从没这么哭法,他们这么玩,不但丢尽了我的脸,他们有没有想过,这么掉眼泪是很伤身的。”浣浣扯扯袖子,坐上了椅子,索性盘起腿,手肘弓着椅背,不满地叫起来:“哼!还好比较嘴啐的几个全都到关外去了,要不然给他们加油添醋一传,教我侯浣浣的面子往哪摆?我在卜山难道是待假的?大当家的不了解,做人家爹的也这么笨吗?当我真没眼珠,谁不好拣,去挑个渣啊?真是!”
“小浣……”
“霁莲,别替他们说情,不是我做晚辈的爱计较,但这件事真的把我惹恼了。别说三个月,就是整整气上三年,我也不会消下去一点点!三年――听到没有?”她这回把手指头都比出来了。
“三――年。”她朝房里大声宣布。
房间里再度传来卜老虎气馁的呻吟。
* **
然而整整过了五天,小韬还是没消息。
“我不等了!”浣浣跳起来,下定决心似的,看了看侯老爹,脸上一片坚决。
侯老爹眼神闪了闪,那对醉茫茫的眸子醉意全去,他把怀中的酒瓶重重朝地上掼去。
“大当家的……”他转向卜老虎。“我和丫头有话要谈,请回避!刘老鬼,你也一样!还有,把外头的人都撤干净,我不要有任何人偷听到我和丫头之间说什么,或者拿咱们爷俩当赌注下。”
刘文早听出事态严重,和卜老虎一样,他们俩虽然好奇,却二话不说地走了出去。
几名老粘着浣浣不离身的汉子还傻楞楞地不明所以,卜老虎喊了几声没回应。刘文早不耐烦得一个个或揪头发、或抓领子地扔出大厅。
看着还有两三个推推拉拉,想留下来看好戏的,卜老虎终于大吼出声。
“等老子数完三下,还有哪个知知死活的敢待下来,杵在大厅外的,想放胆偷听、偷瞧也一样,要是给老子瞧见了,我当场就把他屁眼剁成两半儿!听到没有?一、二……”
嗅出浓浓的不对劲,一干人马再怎么不情愿也无法可想,待人全散得干净了,刘文才拉着卜老虎出了院落,在矮墙上坐了下来。
“操!才两个不明不白的外人,就把卜山搞成这副德性!先是小韬,再来是丫头,要不是那姓舒的丫头帮过咱们,我早早说把她赶走,真他妈的晦气!”刘文一拍大腿,恼恨地咒骂起来。
“你骂天骂地有个屁用?早在那朵雨后莲花一变回女人模样……去!还是个闭花羞朋的女子,我就知道那死小子要完蛋了!唉――也不能怪人家舒姑娘,她个性软得跟水似的,难怪那小子会看上她。”卜老虎狂风似的叹了一口大气。
“是闭月羞花――”刘文叫起来,很不满地。“你已经念错至少有三百遍了,亏酸老头还天天跟在你身边,成天口水来口水去的,还抵不过老头子偶尔听那些小伙子赞丫头的几句。”
“妈的!你管他屁月还是屁花,你姓刘的就有水准了?什么口水来口水去的,我告诉你,那叫椒濡以沫,不懂也要稍微掩饰,别跟我吹胡子瞪眼睛的。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浣丫头,别看酸老头那德性,要是狠起来可不比咱们好伺侯。你瞧见了没有,浣丫头心底不知打了什么鬼主意……”
声声酒瓶的破裂声脆生生砸掉了卜老虎的话,两个男人凝重地回头,刘文想站起来,却被卜老虎按下。
“我担心小丫头!”
“别忙,八成是和酸老头谈不拢,又把酒给砸了。”卜老虎不再说话,专注倾听屋内传来的隐隐声响。
“你这个不肖女!枉我费尽心思把你带出来……”侯师爷难得用这么粗暴的声音大吼,然后又是一阵重物沉闷坠地声做为了结。
刘文和卜老虎面面相觑。
忽然卜老虎垮下脸,独自咕哝了两句:“格老子的,早该让他们爷俩回去吵的,这酸老头骂人就骂人,没事踹老子的火盆子搞啥?”
大厅里,浣浣瞪着地上一团黑杂杂的火屑,真有无限委屈。
“我是去救二当家的,又没有说去找娘,您干嘛不分青红皂白地就骂人?”
“少拐我!”侯师爷朝桌上一拍,震得酒杯子都跳了跳。“你心里在想什么,做爹的我还不清楚吗?这么多年,你就是忘不了那个女人,既然忘不了,当初干嘛还跟我逃出来?现在卜山待腻了!看烦了!你羡慕那些有钱人是不是?你就跟那女人一样肤浅!”
“阿爹――”她咬着唇,真想把话顶回去,但是想到此举不但有损父亲尊严,弄不好她会失控说出什么气话。
侯师爷当她的不语是默认了,更气得叫起来:
“我早知道会这样,当我瞧见你拿着那块金牌,心底就雪亮了。你的性子我比谁都清楚,江云奇虽然生得俊,但就算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你这丫头是连瞧也不会瞧上他。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何还坚持得要领他进山,你不跟阿爹说,阿爹也不好问什么,阿爹就怕问会失去你,所以……阿爹才会串通了大当家的,打着为卜山未婚汉子着想的借口当幌子,再加上舒姑娘的药,又利用了那小子贪婪的弱点,和大伙儿演出了一场假死记。这么一来,果然把江云奇整得灰头土脸,可是阿爹万万没想到,被掳上山的舒姑娘居然也是官场中人!丫头,你难道忘了晓恩的事吗?她那口子才一上山,就搞得卜山鸡飞狗走,这还不足以当教训吗?连你都要趟进官家的浑水里,阿爹就只有你这么个宝贝女儿啊――”他越说越哀,想结女儿动之以情。“六年前你已经决定要跟着阿爹,就不该再去找她,荣华富贵都是假的啊――”
“阿爹――我不是……唉!气死人,您太悲观了,我不跟你浪费这种唇舌!”
她将袖子一甩,却忍不下去。她侯浣浣生平没被人这么冤枉过,也没被阿爹骂成这么不值。
天地良心!既然阿爹明白她跟江云奇是虚情假意,怎么看不出她真正目的?
“小韬的事我们另想办法,京城也有咱们的探子。女儿,听爹的,别去好不好?”
“不好!要有消息,早就来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合着你这丫头就是要下山是不是?”侯老头气急败坏地又踹了地上半倾的火盆一脚。
门外传来卜老虎的跺脚声。
“阿爹啊――我已经说过了,我到京里是去探消息,又没有要去王府找阿娘帮忙,我侯浣浣不会这么不识好歹!”
侯师爷冷哼一声,对她的解释摆明了不信任。
浣浣深吸了一口气,才镇定下来。“阿爹,卜山虽然没有所谓纪律严谨,但向来也公私分明,这件事单纯是我和二当家对舒姑娘之间的情谊,我不想弄到后头,搞得大伙儿全赔上了,我不想做卜山的罪人!”
说了这么多,全是废话!侯师爷缍失控。“对!对!对!你不是罪人,做爹的我才是天大地大的罪人!你明说要回你娘那儿去就是,何必跟我罗嗦这么多?”
“根本就不是那样子,您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想?就算是做女儿的私心想见她一面,谁又敢说我侯浣浣做得不对?兰岚是我亲生的娘,做女儿的想见娘亲有什么不对?”她也失控了,两行泪水有如断线的珍珠,开始哭哭啼啼地辩了一大串。
侯师爷有如被雷击中,他整个人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