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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下基层,有时候就是起个鼓舞士气的作用。不见得在任何事情上,领导都是高明的。
陆玖点了点头,说道:“范县长这两点安排,非常合适,我看就照范县长的安排进吧。”
这倒不是应景的话,面对这种情况,换了谁都只能这样安排。
“不过,范县长,我还要增加一条,大堤上的抢险队员,也务必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万一守不住,不能硬顶,必要时候,可以撤退。总之,同志们的生命安全,要放在第一位来考虑。”
略略一顿,陆玖又说道,神色十分郑重。
范鸿宇心中略略一动,也很郑重地点点头,说道:“好的,陆书记,我会牢牢记住这一点。”
无论如何,陆玖能够说出这么一番话,令得范鸿宇对他的观感有所改变。须知九十年代初期,正是一个转折的时间段。在此之前,一直都在讲大力宣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个人从来都必须服从集体。但凡是抢救公家的财产,哪怕付出生命都是值得的。改革开放之后,渐渐不再这样提倡了。但“以人为本”的观念,远远未曾流传开来。
当然,就算在后世,所谓“以人为本”很多时候也仅仅只是停留在口头上,并未落到实处。不过,能够将这个口号提出来,本身就是一种进步。
当下按照范鸿宇的布置,周子其亲自去桥头村组织村民疏散,他是芦花镇委书记,对情况熟悉,在村民中有一定的威望,由他来完成这个任务,比较合适。
疏散转移,在局外人看来,似乎天经地义。洪水都已经到了家门口,随时有可能冲进来,你们还犹豫什么呢?赶紧的,坛坛罐罐都丢下,撒丫子跑吧。
性命要紧啊!
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
因为即将被洪水冲垮的,不是自己的家园,是别人的家园,自然就可以“客观公正”了。
作为桥头村的村民来说,家可不仅仅只是一栋土砖或者红砖房子,也不仅仅只是房子里一些破旧的家具,而是一种精神寄托,是一种永恒的依恋。不到万不得已,谁肯轻易离开?况且还不能带着所有东西离开,这工作就更不容易做通了。
毕竟第三次洪峰还没来,前两次洪峰也顶住了,这一回应该也能顶住。
每个人都有侥幸心理,尤其是老人和女人,更是舍不得家里的一针一线,不要说坛坛罐罐了,都是钱啊,都凝聚着一个家庭的心血和汗水。
陆玖给周子其下了死命令,在洪峰抵达之前,桥头村所有村民,不管男女老幼,必须要全部撤离,一个都不许留下。正在大堤上协助守堤的桥头村青壮年劳力,全都跟着周子其回去搬家。没有这些壮劳力参与,疏散撤离的速度就太慢了。
现在离洪峰抵达青山湖的时间,只有不足六个小时。桥头村老老少少加起来六七百口,几个小时全部撤离完毕,可不轻松。
陆玖深知,万一发生决堤现象,生命损失是至关重要的一项数据,只要死人死得不多,责任就不至于太大,上级一般都会原谅。这么大的洪水,国家防总说是三十年一遇,偶尔出现一两个堤段的溃坝,也算得是正常现象。
连煤矿都有个“万吨死亡指标”呢。
偌大个云湖县,数个沿湖区镇,一百多公里水岸线,谁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关键是要少死人或者不死人。
康副书记则去镇里向魏清平汇报,传达陆书记和范县长的指示,调集大量木料和钢管过来备用。抢险队员们加快了工作速度,就在大堤上将木料和钢管用大铁丝拧成架子,绑上七八个十来个装满条石,石子和沙土的麻袋,做成一个个的“大沉箱”,一字摆开在发生管涌的堤段,随时准备往水下掀。
夏芸在桥头大堤上待了一个小时左右,召集现场的干部和抢险队负责人开了个短会,转达了市委谭书记和郭市长对云湖县防汛工作的关心,勉励大家在范县长的率领下,发挥最大的潜力,全力抗洪,确保家园的安全。
随后,在陆玖的陪同下,离开了芦花镇。云湖县的沿湖区镇,不止一个芦花镇,夏部长还得往其他区镇走一遭,继续转达市委市政府对云湖干部群众的关心爱护。
不管夏芸心里头乐不乐意,身在体制之内,这些官样文章就必须做到位。
彭娜却没有再跟着他们走。
照说,她前来报道云湖抗洪抢险的经过,跟着市里领导和县委书记跑,乃是正途。报社的正面报道,很多时候其实并不需要太详尽的一线材料,只要有那么一两个“新闻看点”,加上领导讲话,再加上新闻记者的生花妙笔,一篇洋洋洒洒的歌颂文章,便即出台,保管四平八稳,没有半点纰漏。
只是彭娜既然到了范鸿宇身边,哪里还肯去别的地方?
不要说夏芸和陆玖,就算是谭启华亲自到了,甚至省领导大驾光临,彭记者也绝不肯离开范鸿宇半步。
夏芸和陆玖也没有“勉强”。
人家省报大牌记者要怎么采访报道,夏部长和陆书记管不着。
自从上回彭娜赴云湖采访公安系统警风警纪大整顿活动,颇多溢美之词,陆玖便在心里怀疑,只怕这位年轻可爱的美女记者,和英俊潇洒的范县长之间,关系不寻常。
这不,才隔了一个月不到,彭记者又第二次来云湖了。
小小一个云湖县,曾几何时得到过省报的如此重视?
当然是因为范鸿宇这个代县长的缘故。
这也挺好的,省报给云湖多做做正面宣传,多多美言几句,总不是坏事。他陆玖是县委书记,一把手,云湖出了成绩,必定有他一份,无论如何都是绕不过他的。
站在大堤上,望着巨浪澎湃的青山湖,彭娜不禁轻轻打了个寒颤,低声问道:“哥,顶得住吗?”
“不一定!”
范鸿宇脸上浮现出忧虑之色。
这么多年来,范鸿宇一直对自己的工作充满着自信,哪怕在另一个世界,小警察范鸿宇同志,也一样的自信满满。他是范神探,和叶友道搭档,许多陈年旧案都给破掉了,在全省刑侦界都小有名气。
但现在,面对大自然的不测之威,范鸿宇对脚下这段千疮百孔的大堤,真的有点信心不足。
遥想当年,另一个世界,数年之后那场举世震惊的大洪水,整个国家都动员起来了,几乎所有最高领导人俱皆亲自上了第一线,也依旧有很多地方守不住。
“那……怎么办?”
彭娜立即跟着担心起来,焦急地问道。
“能够顶到什么程度就顶到什么程度,全力以赴……走,我们去桥头村看看群众转移的情况,一定要赶在洪峰到来之前,把群众都迁走。就算守不住,人员伤亡也必须降至最低。”
范鸿宇轻轻一挥手,大步走下湖堤。
彭娜自然紧紧跟上。
群众大规模疏散的经过,是真正的新闻素材,就故事性而言,绝对比领导讲话要耐看得多,可以吸引到更多的读者。
大牌记者的名声,可不仅仅是靠着报道领导讲话和各类会议就能获得的。
文笔好,素材新颖,视角独特,吸引读者眼球,都是必备的条件。
桥头村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渔村,村庄紧挨防洪堤,范鸿宇和彭娜不用驾车,踩着满地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向着村里走去。
范鸿宇去村里巡视过,道路还是很熟悉的。
尚未来到村支书家里,就已看到了三三两两疏散的村民,背着大包小包,拖儿带女,扶老携幼,一步三回头,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向村外撤离。少数村民还拉着板车,上边的家具什物堆起老高,用油毡布胡乱盖着,吭哧吭哧的往前走。
彭娜便及时上前,和村民进行简单的交流。
大部分村民并不认识眼前的年轻男子就是县长,年轻女孩是省报记者,此时此刻,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和陌生人沟通谈话,往往都是简单的一两句应答,便即擦身而过。
这就足够了,彭娜紧着在本子上将村民说的话记下来。
这些都是原始素材,到时候再慢慢甄别取舍。
在支书家里,见到了周子其,正和支书村长等人商量着,要怎样去做那些“钉子户”的工作,见范鸿宇和彭娜过来,立即上前相迎,汇报说:“范县长,村里大部分群众都服从安排,开始转移了,还有一小部分人比较固执,舍不得坛坛罐罐,不肯搬,说不会有事的,桥头村以前从没有决堤过……”
范鸿宇一摆手,断然说道:“那不行,不管是谁,都必须马上转移,五保户和家里没有壮年男劳力的家庭,你们要安排人手给他们搬家。这样,周书记,你给镇里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一两台卡车过来,协助群众搬家,越快越好。”
“哎,好的好的……”
支书便高兴地说道:“范县长,要是有汽车帮着拉点东西,这工作就好做得多了。”
第654章 决堤
下午六点不到,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桥头大堤上,亮起了一盏盏明亮的汽灯。这是一种烧油的灯盏,亮得异常耀眼,纵算大雨倾盆,只要在其上遮盖一下,就不影响使用。一盏汽灯可以将方圆十几米之内都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周子其尚未来到大堤上,还在村里组织最后一批村民撤退,康副书记和彭娜站在范鸿宇身边,颜记者四处跑动,拍摄突击队员工作的诸般场景。
七点多钟,原本浊浪翻滚的湖面忽然变得安静,一排排拍击堤岸的浪头止歇下来,范鸿宇看到,堤下的湖水打着旋儿,慢慢在后退。
彭娜也注意到了,奇怪地问道:“怎么回事?”
范鸿宇神情严肃,说道:“洪峰马上要到了。娜娜,你回镇上去吧,这里可能会有危险。”
范县长已经经历过两次洪峰,算是有一定的经验了。
彭娜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我不会走的,我陪你!”
范鸿宇扭头望了她一眼,彭娜眼里的神情很是坚决,身边没有其他人,彭娜丝毫也不掩饰自己对范鸿宇的盈盈爱意,精致可爱的脸上,闪耀着一股熠熠的神采。
范鸿宇轻轻摇头,伸手拍了拍她雨衣下的脑袋,没有再说什么。
彭娜又往他身边靠紧了点。
片刻之后,一阵闷雷也似的轰鸣声远远传来,就好像在下暴雨之前,遥远天际雷电的轰鸣。随即,远处黑乎乎的湖面上,出现了一道模模糊糊的黑线,纵算是天色如此昏暗,亦能隐约察看得到。
轰鸣声渐渐清晰,越来越响。
如鼙鼓振振,动地而来。
正在大堤之上抓紧绑扎钢铁架子的突击队员们都情不自禁地停下了手,站起身来,一齐望向浩瀚无边的湖面。
转瞬之间,黑线就变得越来越浓。
如山峰般巨大的波浪如同高速列车一般,猛扑过来。
彭娜小嘴微张,情不自禁地紧紧抓住了范鸿宇的手臂。
“轰”!
第一排巨浪狠狠撞击在防洪堤上,水花飞溅。
彭娜一声惊呼,脑袋往范鸿宇怀里钻,密密麻麻的水珠,如瀑布般溅得人满头满脸。不等人回过神,第二排巨浪又狠狠撞了上来。
“轰”!
整个大堤都在隐隐颤抖。
“这……就是洪峰吗?”
彭娜抬起头来,惊魂未定,颤声问道。
“嗯,看来这次洪峰比前边两次更加厉害……不知道桥头的村民都转移了没有?”
见了范鸿宇脸上的忧郁之色,彭娜原先坚定无比的信心忽然也动摇起来,面对着大自然的浩瀚之威,彭娜意识到,人力真的会有时而穷。坚守在大堤上的这几百人,在如山般的洪峰面前,确实如同蚂蚁般脆弱。以“血肉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