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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闪电轰然划开记忆的脑海,划过窗棂,划过身体,划过幽深的黑暗,照亮他无边无涯的寂寞。
她连告别都没有一句,就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他千方百计伪装,千方百计地遗忘,千方百计苦苦压抑见她的**,却发现不管是纵欢买醉,还是软玉温香,都无法令他忘记。
他的胸口——始终缺了一块。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令他空荡荡,叫他心慌慌。
鸽哨声清亮悠扬,指引鸽子回家的方向,她呢,可知道回家的方向?可知道他已经到了北平,住在昔日她家里的旧宅?
无数有关的记忆纷涌而来,他想起他们从相见到分别,还不到一年,却整整分开了六年。
六年九个月零七天。
想起有一个下雨天的晚上,她从外面回来,被雨淋的鬓丝全部撒开,浅红色的旗袍因为沾了水,变成近乎皮肤一般贴在身上,还没等他转身,婀娜柔软的腰身便裹进了他的臂弯,如同一泓清泉,清凉地,缓缓流过他的手臂,绕在他的腰际,而她,娇娇柔柔地抬起头,楚楚可怜地说:“阿臻,我冷——”
平日里那样清冷的一个人,和他撒娇,如同女儿红一般,灼烈而清香,一缕缕侵入他的心田,在四肢百骸流淌。
还有那一次出去同她跳舞,她灵巧的像一条鱼,就那样,她还谦虚地说:跳得不好,读书的时候没怎么顾上练习。
想起那个夜晚,她穿着薄薄的西梅色罩纱的裙子,等他回来,却被引得去亲眼目睹父亲的死亡,他不曾安慰她,无论她怎么说,都不肯相信她的无辜,她望着自己时,那眼底的冰寒……他曾令她那样失望,她还是原谅了他。
这么多年过去,她是生?是死?亦或是已经爱上了别人?
他曾多次用尽方法到东北探听,却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
有一回,他甚至当面质问向井军吉,却被对方傲慢的拒之千里:许总长连自己的妻子都看不好,需要让别人帮你找吗?
叶青彤,许叶青彤。
你究竟在哪里?
许有臻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一大清早,他不该喝酒,只是从前还能在枪林炮雨中麻醉自己,如今闲赋在家,他只能靠酒精,才能令心里的灼痛稍稍平复——
“当当当!”门口忽然有人敲门。
佣人们都知道他不喜欢打扰,谁在这个时候,胆敢敲书房的门?
许有臻没回头,却听见门被推开了。
顾子信带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咦,看起来许四爷的心情不太好啊。”
许有臻回过头,“想喝自己倒一杯。”
陪同顾子信一同进来的严凤瑾,对着他比比划划。
顾子信不客气地拿起书桌上的酒瓶,从架上取了两个杯子,斟上之后,先端起来闻了一下,“到底是许四爷,就连浇愁解闷的,都是好酒。”
严凤瑾言笑盈盈,“所以咱们才要一大早过来打秋风啊。”
许有臻道:“哥,嫂子,你们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来挤兑我吗?”
三年前,顾甫华战死疆场,临终前,不仅取了叶青彤外祖父的那枚印鉴给顾子信,还告诉他一个秘密。
原来,顾子信和许有臻本是许乐福的双生子,顾甫华不满许乐福屡下绊子,阻挡他向叶家要那对瓶子,加之许家数年来一直为难顾家为,甚至将他们从金陵逼到了江浙,为了报复,他就买通了许家的佣人和接生婆,用自己那两天才出生就夭折的儿子,换掉了许家双生子中先出生的那个。
到那个时候,顾子信才明白为何自己在顾家,多年来一直不为父亲喜爱,备受排挤。
但看见顾甫华临终时的忏悔,他还是原谅了父亲,毕竟,虽然在情感上顾甫华没有对他多亲近,但在其他方面,却从未短缺,要不然,他也不会成为能够和许有臻同争光辉的顾子信。
他也没有改名字,只是大儿子姓许,小儿子才姓顾。
顾子信和严凤瑾已经有三个小孩,老大是儿子,老二和老三是一对龙凤胎。
顾家的兵马和家业,他都交还给了顾三少,如今他领着的,是山西的兵马,因年前耳朵受伤,听不见声音,一直在北平疗养。
看了严凤瑾的比划,顾子信坐在了沙发上,跷起二腿腿,显出心情很好的样子,“我是特地来找你,告诉你个好消息。”
许有臻面露喜色,“哥,你的耳朵好了?”
这回严凤瑾没比划了,笑嘻嘻地说:“你哥说,他的耳朵就这么聋着,才好和你扮哼哈二将。今个说的好消息,是有一个人,要从东北回来了,你终于可以开始睡安稳觉了。”
许有臻蓦然回过头,“谁?谁要回来了?”
“还能有谁?”顾子信看许有臻的嘴形,就知道他在问什么,看着他高兴地说:“叶——青——彤,你老婆,你老婆要回来了,还给你带回了两个儿子。”
叶青彤这三个字一出口,他和严凤瑾就看见许有臻的身子微微一震。
早有准备的严凤瑾急步向前,连忙从许有臻手里把那只昂贵的水晶杯救下来。
再让他那么握下去,杯子碎了,他的手也得划破。
“依我看,这消息怎么也值一桌上好的鱼翅席……”顾子信已经开始在盘算如何敲许有臻一笔。
花旗银行的那笔钱取出来,全部做了他和许有臻的军饷,要不是云伯父帮他们把利息留下经营,他和许有臻这会儿,光靠那点儿俸禄,都要喝西北风。
“哥,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许有臻终于忍不住,一声断喝,“别光惦记吃,少不了你的。”
“向井军吉通过私人渠道密电找你,你成天窝在家里,谁都不联系,他们就找到了子信!”严凤瑾开口解释道,“说是这周她就会到北平来,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嘉禾,一个叫嘉木。”
许有臻牙关绷紧,“就这些?”
严凤瑾摊摊手,然后点点头道:“就这些,密电嘛,不可能像书信一样,什么都交待清楚,好在人就快要到了,有什么事,你可以当面问彤彤。”
坐在沙发上的顾子信笑道:“阿臻,你老婆可以啊,这一回来,就给你带了两个儿子。”
已经过去坐在他身边的严凤瑾推了他一下。
顾子信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是吧?”
他们都不认为叶青彤去了东北,落在日本人的手里还能保住清白。再加上突然冒出来的两个儿子,连之前没有往这上面想的顾子信,经严凤瑾一推,也意识到,那多半不会是许有臻的儿子。
毕竟,离开的时候,那般仓促,叶青彤当时,根本不曾有身孕。
就连许有臻,也觉得不大可能,结婚几个月都不曾怀上,怎么可能那一个早晨就有了?
他的唇角含着苦涩,但那苦涩和内心巨大的喜悦相比,不值一提。
“对,只要她回来,回来了就好。”他喃喃自语。
叶青彤,这天底下就只有一个的叶青彤,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能够回来就好。
在乱世之中,想要一点都不受伤,一点都不被沾染,太难了。
他不会嫌弃她的,就像她,也一定不会嫌弃他一样。
那两个孩子,不管是谁的,既然她说是他的儿子,他就一定视若己出。
只要她回来,回到他的身边来。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要分开。
鸽哨声幽远地响起,仿佛穿过了层层距离,从记忆的河流里,慢慢浮现。他清晰的听到屋檐下喜鹊的叫声,叽叽喳喳,那黑色的尾巴翘起打开了,会如同一把展开的扇子般油光水滑,煞是好看。
喜鹊的尾巴,好像她常拿着的那把乌木檀香扇。
扇子后面,她的头发也像乌木一般,乌鸦鸦的闪着光。
记忆里,她整个人都是发光的,她就是他的光源。有她在,他才会开心。
一时间,他好像又回到有她相伴的好时光,月光如水,晚风清凉,院里的花都开了,她的身上有玉兰一般的细细清香。
许有臻露出笑容,“这周回来,是哪一天?是坐火车还是汽车回来?我要去接车,嫂子帮我看看,穿那件衣服比较好?你们说,她会不会一眼就认出我?也不知道彤彤这些年,长变了没有,希望她长胖一点了……”
兴奋地,语无伦次地,唠唠叨叨地,像个啰嗦的太婆。
顾子信和严凤瑾相视而笑,许有臻这一早晨的话,比过去六年都多。
不管怎么样,彤彤回来就好。
说:
今日三更,二更14:00,三更20:00
第152章 团圆(大结局)
北平的冬天也很冷,但那种冷和东北相比,简直就像春天。
虽然地上厚厚一层积雪还没有化,天上又开始零星地飘着雪花,但在衣服外面,套一件大衣也能出门。所以一路上,叶青彤他们早把在东北必备的皮衣皮帽都收了起来。
旅途虽然漫长,但四个孩子在一起,因为有玩伴,倒也不觉烦闷。
刚上火车的时候,从来没见过火车的小孩子一阵惊呼,到了中午都不肯午睡,后来就渐渐习惯了,在包厢的座位上跳呀蹦呀,有时还会到车厢过道里跑来跑去。
每次他们跑出去玩,都会引得叶青彤和松隆子一阵紧张,害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想尽办法哄进包厢,让四个孩子一起做游戏,或者讲故事给他们听。
叶青彤和松隆子带着孩子住一个包厢。
沐耀明和佐藤秀树,还有云家两个保护他们的人,住在隔壁的包厢。
云家安排的很是妥当,为防石田四郎派人追踪,一路上换了几次路线,从长春就改乘了其他班次,到沈阳又倒了一次。
所以虽然路上遇到过几回车辆管制、盘查,他们还是在忐忑不安中,顺顺当当的到了北平。
等听到火车进站的鸣笛声,看到白色雾汽袅袅升起,叶青彤才确定,这一切都不是在梦里。
他们,平平安安到了北平,她,很快就能和阿臻相见,嘉禾、嘉木,就要看到他们的爸爸了。
叶青彤忽然心慌起来。
一走出车厢,她就看见了许有臻。
他鬓角已经染了微霜,面容一如往日沉静威严,但眉眼间掩不住的笑意,显出他也十分期待今天的重逢。
刹那之间,隔着衣香鬓影、来来去去的人潮,他跟她两两相望。
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下来。
她只看见他。
而他的眼睛,没有焦点。
叶青彤看着看着,辛酸慢慢涌上鼻梁,视线慢慢模糊了。她的泪水扑簌而下,他们曾隔着天涯,如今他近在咫尺,触手可及,这一切,不是梦,真真切切就在眼前!
眼前的人,藏青色高领毛衣,黑色大衣,岁月虽然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很多痕迹,但那张脸仍然无比熟悉,无比亲切,熟悉得就好像刻在她心里,亲切得如同这六年的分离从不曾有过,她只是出去玩了一圈回来,就看见他的身影出现。
只是她有些疑惑,为什么阿臻看着自己,却一直没有走上前。
见叶青彤他们出来,顾子信、严凤瑾,还有许家的佣人都高兴在迎上前帮着提箱、拿包。
等看到嘉禾、嘉木,顾子信他们都松了一口气,这对双生子和许有臻长得太像了,五官简直就是许有臻的翻版,只有神情和叶青彤有几分相似。
这一准是许有臻的儿子。
顾子信大声对许有臻喊,“阿臻,你这两儿子和你长得真像,比咱俩还像。”
听到顾子信所言,许有臻有些着急,他伸出手摸索道:“彤彤呢,彤彤呢?”
摸索?
看到叶青彤脸上难以置信的神情,严凤瑾叹了口气,“阿臻的眼睛看不见了,去年七月直皖战争中,他被弹片打中脑部,压迫视神经,医生说,也许会永远失明。”
像是为了安慰叶青彤一般,严凤瑾还加了一句,“去年八月,湘军攻占长沙,子信的耳朵被炮声震聋了,他们兄弟俩,现在是哼哈二将。”
叶青彤擦了把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