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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钟朗发出一声不满。
“行,那我走了。”林艾也不理他,反正她现在什么没有,有的是时间,她可以在这里漫游。可他不行,他有他的责任,他的家庭,还有……钟朗见她真的就这么走了,一急,猛一站起来,头就一阵发晕,双脚似乎都无力。
“你——”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喘起来,剧烈地咳嗽,脸色也有些苍白,嘴唇有些乌紫。
林艾感觉不妙,快速地走过去:“钟朗,你怎么了?”
“没事。”钟朗拉着她的手,勉强地笑了笑。
林艾一探她的头,灼灼的热度。
“钟朗,你发烧了?”
这会儿,他的脸是越咳越红。半夜的时候,她就隐约听见咳嗽声,低低的,他……难道一直都在忍着?
“钟朗,我们必须立刻去医院。”
他已经有高原反应了。
看到林艾一脸的焦急,钟朗笑了,布满柔情的黑色眼眸灼灼地看着她:“你不走了?”
林艾没有理会他,只是迅速地给他套上衣服,然后拉着他向外走。
钟朗却是固执地站着不动,林艾回头,面色仓皇,钟朗现在发着烧,气喘,咳嗽,他们都是匆匆来的西藏,什么准备也没有,身边一点药都找不到。他怎么现在还能这样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你不走了?”他虚弱又坚定地问道。
林艾急得一头汗,钟朗却还在磨蹭,耳边是他急促的呼吸声,眼睛里看到的是他发紫的嘴角,手上摸到的是他灼灼的体温,豆大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地落下来。
“钟朗,我……我不走了,我不走了,我们去医院吧。”
他总是让她哭,让她伤心,今后不会了,他发誓以后一定让她每天都是带着笑的。
“小艾……”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断断续续地咳嗽着,“你别哭,我没事。”
话刚说一完,钟朗就一阵眩晕昏了过去,耳边充斥着林艾的呼喊声,闭上眼睛的那一瞬,他迷糊地看着她哭得像只小花猫,就像自己小时候在爷爷家养的那只。
钟朗被送进医院后,医院一阵忙乱。
受凉,引发的高原肺水肿。到了医院,钟朗已经神志不清。医生拿着手电筒,翻着他的眼皮:“患者心率明显增快,心音强,肺部听诊有啰音。立刻送手术室!”
钟朗立刻被推进抢救室。
林艾再一次独自一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这种感觉她实在太怕了,那种孤独、彷徨就像魔鬼一般慢慢地把人吞噬,就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
时间滴答滴答地走过去了,当钟朗被推出来的时候,林艾微微向前迈了一步,这才发现双脚虚软无力,她撑在一边的墙壁上。看着钟朗的脸色煞白煞白的。
医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看着林艾苍白的脸色,想着又是来旅游的情侣,叹了一口气。
医生说钟朗肺部感染,还在观察期。
钟朗仍在昏迷中。林艾坐在他的病床边,摸着他消瘦的脸颊。
她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打在他的脸上、手上,他似乎感觉到落在他皮肤上的泪,手指微微一动。可是终究身体太虚弱了,没能醒来。
、58
林艾傻傻地看了钟朗一夜,回忆着从第一次遇到他的情景。直到天明;她怔怔地走了出去。门“嘎吱”的一声悠扬地响起。钟朗迷迷糊糊地听到声音;嗓子里堵着一口痰,他大咳了几下,胸口一阵闷痛。睁开眼睛;一室无人;他委靡地看向门口;那里刚刚似乎还有人的。林艾是去买早饭了,她一会儿就会回来的。钟朗告诉自己。
钟朗紧紧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又一分地过去了,刚刚六点不到;现在已经七点多了;林艾一直没有回来。她会不会又突然走了?钟朗再也坐不住了,刚一站起来,脑袋就一片眩晕,他穿着病号服,全身无力地走出去。
一路上,他都没有看到林艾的身影。
“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紫色上衣的女孩子,这么高,扎着个马尾……”钟朗拉着路人、护士就一边问,一边比画着。可是大家只是摇摇头。
他喘着气,来到医院的大门口。他朝着一边走去,前方聚集很多人围在一起。向他迎面走来的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摇着头,惋惜地和一旁的人说道:“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子,一身的血,真可怜啊。”
钟朗的脚步一顿,倏地拉着那阿姨:“是不是一个穿紫衣服的女孩子?是不是?”他大声喊着,额头、脖颈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阿姨也被吓住了:“是的啊。”
钟朗一双手颓然地放下来,快速地冲进人群,胸口越来越痛,呼吸越来越难,好像有千万根针扎着一般。
“林艾——林艾——”
当看到那一摊鲜红的血,他的心好像都停止了跳跃。
林艾出来吃了个早饭,又去买了一些洗漱用品。路过这拥挤的人群时,依稀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本不想围观的她,微微向里一看,不可置信地看到钟朗蹲在地上。
“钟朗,你怎么跑出来了?”这一个声音仿佛天籁一般,钟朗抬起头,用力地抓着她。
“林艾,你说过你不走了?”他一边说一边又是剧烈地咳起来,额头布满了汗珠。
“钟朗,你在这发什么疯?”林艾叫道,“你不要命了!”
“我是疯了!”钟朗扯着她的胳膊,“我刚刚以为你出事了。”
林艾一怔,瞥见钟朗微湿的眼角布满了红丝。
林艾推着钟朗就向医院走,奈何钟朗像是铁了心一般。看着他咳得弯着腰,额头的汗越来越多。
“钟朗,算我求求你了,赶紧回医院吧。”林艾咬着唇,声音已经发颤了,她怕了。钟朗拿命在逼她。
“我答应你,我不会再走了。”林艾拼命地点头。
钟朗听到这句,扬起了一个胜利的笑容,然后他又晕了。好在周围一个壮汉,立刻背着他到医院。
医生冷着脸:“真是胡闹!不要命了!”
这一觉,钟朗睡得安稳,他恍惚地梦到那个寒冷的冬夜,他开着车子正准备回家,就看到林艾缩着小小的身子,走在寂寥的大马路上,前后无人,她时不时地搓搓手,嘴里呼出的热气凝成一团白雾,小小的背影,让人读到了她的坚定。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他尘封已久的心居然跳动了。
屋内摆放着加湿器,空气湿润,雾气弥漫。钟朗醒来的时候,稍微动了一下,全身像散了架一般。床侧一个黑黑的小脑袋趴在床沿,眉头像打了结一般,皱皱的。
钟朗轻轻地掀起被子一角,这一个轻微的动作,林艾就惊醒了。
“钟朗,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林艾以为他想坐起来,就把枕头扶起来,看到她双眼又红又肿,像两颗核桃,钟朗莫名地开心起来,嗓子干得要冒烟了,声音有些沙哑:“你眼睛肿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林艾的脸就红了,她低低地说道:“医生说要是再晚一点来,你就……”那一刻,她真的好怕!
有些人,总在失去后,才会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植入你的心了。幸好,他们这一次还没有彼此失去。
她低垂着头,钟朗只瞧见她半边的侧脸,面色有些苍白。他拉着她的手,柔若无骨,细细摩挲着。第一次,她没有丝毫的挣扎。
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她也就随他高兴了。一夕间,钟朗全身的细胞都像活过来一般:“小艾……”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就振起来。林艾抽回手,把手机递给他。
钟朗一看是顾毅琛这家伙,一阵来火:“什么事?”
“二哥,我听说你跑西藏去了,怎么说,嫂子追到了吗?”
“有屁快放,没事我挂了。”
“别呀,二哥,提前恭喜你啊,什么时候你和小夕都要订婚了,怎么一个个都做地下工作?”
“什么?顾三,你说清楚。”钟朗一阵恼火。
“你妈说的,现在都传开了,陆夕辰是你家内定的儿媳妇。”顾毅琛那边跷二郎腿,一脸的春风得意。
钟朗“啪”的一声,扔了电话,那部烤漆的黑色手机,顿时四分五裂,电池都蹦出来了。
林艾走过去,轻轻地拾起散落一地的手机零件,慢慢地组合起来。
钟朗到底还有些虚,一会儿又睡下了。林艾静静坐在一边陪同着,怔怔地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有些感慨。
一会儿,他的手机又振动了,林艾拿起来,犹豫地走到门外接起。
“二哥,你赶紧回来吧。”
“他……他睡着了。”林艾低低说道。
那边一愣:“哦,嫂子,你赶紧和二哥回来把,钟朗他爷爷又犯病了。”
林艾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好。
“嫂子,你在听没?”顾毅琛喊起来。
“钟朗他现在住院。”
“啊!他怎么了?”那端顾毅琛眉心一皱,估计钟朗真出事了,立马收起来吊儿郎当。
“高原肺水肿。”
林艾给钟朗打了一碗清粥,配着当地的特色小菜,放到他面前。
钟朗苦着脸:“能不能换个?无色无味的,当我是和尚啊。”
和钟朗相处久了,她也渐渐地找到门道,他发什么火她就当没听见,自然他就会好。
没一会儿,果然钟朗拿着调羹,吃了一勺,就“哎哟”叫了一声。
“怎么了?”林艾以为他又是哪里不舒服了。
钟朗抬起右手:“这手挂了半天的点滴,浑然无力。”眼睛若有似无地扫着林艾,可对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半晌,他吸了一口气,自己又奢求了,无奈伸手,然而另一双手,比他更快地拿起调羹。
林艾没有说话,端起碗舀起一勺就往钟朗嘴里送,钟朗心雀跃了,无意识地张嘴接住。
然后,他又叫了一声,一脸通红,一手捂着嘴。
“怎么了?怎么了?”林艾放下碗筷,拍着他的背。
“烫!”他的舌头都没知觉了。
林艾一愣,扑哧笑了起来,钟朗倒是更不好意思了,脸微微板起来。之后每一勺,她都要吹一吹,钟朗的心都要化了,他所求的不就是这些吗?心想这次的病值了。
林艾在医院门口买了一大束花。卖花的藏族小姑娘告诉她,这花叫格桑花。藏族有一个美丽的传说:不管是谁,只要找到了八瓣格桑花,就找到了幸福。林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钟朗看着这束花,很新奇,他从来没有见过,纯洁可爱,小小的花瓣,绿色的经脉,细细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是什么花?”钟朗好奇,拿起一朵,细细地把玩,眼神缓缓地流过林艾的眉角。
“藏红花!”林艾一本正经的说。
钟朗一愣:“换了,换了!”
“不换!这么好看换什么!”
钟朗细细一看,也不像啊。猜想林艾在糊弄他。拿起手机,就到网上查一查,果真查到了。格桑花,他一行一行地看着。格桑花的花语:怜取眼前人。
这一行字让他整个人都飘忽了,林艾这是在对他表白吗?
林艾静静地想着小姑娘对她说话,神情虚晃。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一长串的数字,她微微一怔,没想到,隔了三年之久,这个号码竟然还在用。她迟疑了一下接起来。
“喂。”
钟朗从梦幻中清醒,好像惊弓之鸟一般竖起了耳朵。
“林艾?”那端,许晔轩的声音有些干涩,伴随着几声闷闷的咳嗽声。
“晔轩……你?”她只觉得嘴唇干涩,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
“我回国了,在B市。”许晔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稳气息重重地说道。三年的时间,他不断地使自己强大起来,隔着电话听着她的声音,他发现自己呼吸都有些疼痛。
林艾轻若无声的叹口气。
“你在哪儿?”
“我在西藏……”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挂了。林艾一看,手机已经黑屏了,自动关机。
一抬头,就看到某人脸色发青,绷得紧紧的。刚刚那多娇艳的格桑花,而今花瓣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