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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作室里。
那情景真的诡异。
衣架上挂看一袭袭白纱新娘礼服,可是,白色的裙子下脚有点点鲜红血渍,触目惊心。
警察拨开白纱,看到一个男子倒在地下,颈项大动脉插看一把利剪,地瞪大双眼,已无生命迹象。
墙角坐著一个女子,明显受过殴打。面目浮肿,不能动弹。
警察急召救护车。
这时、许方宇说.“屋内还有一个人。”
“谁?”
“是他们的女儿、快找找!”
警察看急,连同赶到的增援部队满屋翻寻。
初时遍寻不获,均急得一头汗,终于有女警说:“找到了。”
许方宇抢进卧室,原来女警蹲在地下,指向床底。
阜品硕匿藏在床底下,身体蜷缩成胚胎一般,头埋在双臂之间。
她没有受伤。
许方宇吁出一口气,坐倒在地,她发觉背脊已爬满冷汗。
听到这里,蒋佐明也要抹去额角上的汗珠。
她像与人打过架般劳累,没想到听故事也会累坏人。
这不是一个寻常的故事,伦常惨变,也不是每个人可以承受。
品硕的声音像微波一般,“母亲被控误杀,由许律师代表辩护。”
“结果如何?”
“自卫杀人,无罪释放。事后她在精神病院住了一年。”
佐明松口气,“康复没有?”
“托赖,不过,至今仍看心理医生、我也是,每周一次,诉说心事。”
佐明握紧品硕双手,这样都被这小女孩熬过来。
广田挽看行李出来。
她说:“我们三人之中,品硕最小。”
佐明问“要走了。”
“我的家即是你们的家,随时来住。”
“去多久?”
甫见面、就要分手,品硕不舍得。
广田答:“起码半年。”
“这一去你就是国际作家了。”佐明由衷地说。
广田涨红了脸,“你也来揶揄我。”
“不要浪费时间。”
“是,”广田说:“我想进修英语,同时学些法文。”
“不,”佐明说:“我是劝你把握司机找到对象。”
广田别转面孔。
有司机来取了行李走。
广田陪女儿吃饭。
佐明对品硕说:“换了另一个律师,恐怕怕没有这样顺利。”
“这是真的,许律师力证多年来家母饱受虐待,身上新旧伤痕达七十多处,体无完肤。骨折多次。”
位明十分欷嘘。
“接着,我看到报上启示。”
“那由我刊登。”
品硕疑惑地问:“救我母女于水火的究竟是什么人?”
佐明答:“此刻我更加糊涂了,你看我们三人并无相似之处。”
“蒋姐,你愿意跟我去探访家母吗?”
佐明点点头,太好了。她想见见这个不幸人。
“她生活还过得去吗?”
“你亲自来看。”
佐明跟她出去。
车子驶往商业区。
佐明问,“你们住这附近?”
“不,请稍候,你会得到答案。”
车子停下来,佐明抬头一看,只见是一间时装店,橱窗内展览看结婚礼服。
电光石火间她明白了。
任明脸上展露出笑容。
品硕轻轻说:“那位先生通过许律师,作出投资,开了这一片婚纱店,由家母打理。”
佐明见到小小铜牌上写着“光”字,多么巧合,“店名叫光。”
“正是。”
她们也叫他光。
推开玻璃门。她们走进店内。
服务员迎上来说:“方小姐在店后看人客试身。”
只见一个少女挽着一件礼服裙脚,喜极而泣,“我就是在找一件这样的礼服。”
佐叫看了,也甚向往。
她忍不往拉起其中一件锻衣一角,往身上比一比。
“蒋姐姐有空不如试一试。”
佐明微笑低头。
店员过来,把缎裙自架子取下,往佐明身上披。
那是一件罗伞裙,背心形,没有多余的装饰,可是说不出清纯飘逸。
佐明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身边的人,会是罗天山吗?
她接着讪笑,人家好端端为什么要娶一个独眼单腿的人。
她一声不响,把礼服还给人家。
“请到贵宾厅来坐。”
那是一间小小会客室。精致的家具灯饰,小小玻璃柜里放看各式钻冠。
有人捧来下午茶,品硕替住明斟茶。
不久,隔壁贵宾厅门打开,一个极之明艳的女郎一边道谢一边离去,任明认得那是一个著名的女演员。
一把温柔的声音响起来,“品硕的朋友即是我的朋友。”
佐明转过头去,与那位女士一照脸,不禁呆住。
她长得与阜品硕一个模样,分明就是品硕母亲,四十出头,保养极佳,穿一套黑色衣裤,极短头发。
但是,方月心女士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品硕的叙述中,方月心多年遭到虐打,精神与肉体都受尽折磨,整个人已被彻底摧毁。
她的精神已不健全,躯壳伤痕累累!此刻眼前这个女子却容光焕发,有纹有路。
她坐在女儿对面。
佐明注意到她短发已经斑白,却没有染回原来颜色。
骤眼看,还以为是流行这样,并不觉异样。
经过那么多,仍然能爬起来重新做人,真不容易。
不知会不会有人痛恨她如此若无其事,因为,连佐明都深觉诧异。
说不到两句,已有助手来催,说是客人在等。
“蒋小姐多坐一会儿,随便参观,晚上一起吃饭。”
品硕看著母亲的背影。
佐明说:“她康复得很好。”
谁知品硕却感慨地回答:“也难怪你这样说,不是最亲近的人。看不出来。”
佐明扬起一条眉毛。
“除出这家店,她也不记得其他人与事。”
“啊。”
“心理医生想尽办法,仍然无法令她恢复正当记忆,不过,那些人与事,又记来做什么?”
能够忘记,真是幸运。
“所以,你看她像个正常的人,是正确的,不过,她身体之内有些部分,已经死亡,也是事实。”
佐明低头,无限欷嘘。
她又何尝不是一样,失去的肢体,再也长不回来。
年轻的品硕露出异常寂寥的神色来。
佐明忍不住又握住了她的手。
“这样子结局,已是最最理想。”
“她的面孔经过一年来多次矫形,才恢复旧貌,右前臂部有点微微弯曲,医生说也不必理会了,庞大费用,都由许律师代为支付。”
佐明点点头,“我知道,我与广田的情况也相同。”
品硕问:“光是什么人?”
“我越来越糊涂。”
“有一句话叫我百思不得其解,许律师说过:光无条件地帮我们母女,是因为我也曾经帮过他。”
佐明抬起头来。
“品硕你曾经做过善事?”
“没有呀,我有什么能力,佐明你呢?”
性明在脑海里不住搜索。“我唯一做的善事,是通过宣明会助养过名儿童。”
“再想想。”
“还有,就是偶尔捐赠奥比斯飞行眼科医院。”
“没有了吗?”品硕有点失望。
佐明搔搔头,“给你提醒,我真得加油努力做点好事。”
品硕说:“你不是常常到康复会教踢球吗?”
“那不算什么,况且,不过是近一年的事。”
她们用手托任腮,一点头绪也没有。佐明终于告辞。
“蒋姐姐,一起吃饭好不好。”
“今天你妈妈好像特别忙。”
店堂有摄影记者在取镜头,佐明觉得宽慰,没有什么事比看见劫难后的女子重新站起来更令她高兴。
佐明在广田家晚饭。李和也在,他有点食不下咽。
趁广田走开,佐明轻轻说话,她的声音其低,似自言自语,但她相信李和可以听见。
佐明这样说:“还等什么,还不一起去。”
李和的声音日也很低:“她没叫我。”
“你要自发自觉提供服务呀,还要等谁苦苦哀求你?一架打印机都比你聪明。”
李和似有顿悟。
“还不快去订飞机票。”
李和问:“我会成功吗?”
“在这种时候,还计较得失?”佐明生气,“活该你一无所得。”
李和立刻站起来,“是,多谢指教。”
他马上到电脑前去订飞机票。
广田走近来,“佐明,有空来探访我。”
佐明看着她,“广田,你有无做过什么好事。”
“我?”广田哑然失笑,“我做的最大好事,便是努力不使自己成为废物。”
“广田,你太谦虚。”
“不不,佐明,在我短短前帮生中,我太过致力男女私情,浪费时间,一事无成。”
她深深叹口气。
佐明笑,“现在还有什么遗憾?”
“你说得对。”
这时,李和过来,轻轻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佐明替他开门。
他说:“我回去收拾行李,明早同广田一班飞机,你可别告诉她。”
“我懂得。”
李和匆匆走了。广田说:“这人怎么了?整个晚上怪怪的。”
片刻,门钤又响。
广田说:“莫非忘记带什么。”
她去开门,一看,立刻关上,脸色大变。
门钤不住地响。佐明知道不妥,她站起来沉声问:“外头是谁?”
广田半晌才说:“那个澳洲人。”
呵,终于找上门来了。
一个人名成利就之际,总有从前假装不认识他的人找上来。
佐明立刻替好友出主意:“只得两个办法:一,让他进来─有话讲明白,二,报警。”
广田抬起头来,“报警。”
“你已是个成名人物,不怕名誉受损?”
门钤不住地响,叫人坐立不安,工人与孩子都惊骇失措。
广田答:“名人也是人。”
佐明点点头,拿起电话,通知派出所。
人到一会儿,门铃停止,外头有骚动。
很明显是别察来了,那人用英语大喊:“我会招待记者!”
接着,警察在门外问:“可以与屋主说几句话吗?”
那两个警察一进门就讶异说:“咦,是王广田小姐。呵,还在蒋佐明小姐,两位都是我家小女的偶像。”
广田低别说了一遍因由。
警察沉吟:“明早我们护送你去飞机场。”
“请早点休息。”
门外有警员站岗。
“暂时离开本市也是明智之举,”佐明说:“久无联络,澳洲人找你干什么?”
没想到广田这样幽默:“一是来说我爱你,二是来讨点好处,你说会是哪一样?”
连佐明都苦笑。
她把这件事通知文枢。
文枢答:“不怕,我们人强马壮,会得好好应付他,王广田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弱女。”
佐明问广田.“听见没有?”
广田看看窗外,陷入沉思。
佐明叹口气,“有些伤口,永不复原。”
文枢答:“她已经做得根好。”
当天晚上,她们俩都没有睡好,不久天亮,广田起来梳洗。
接著,保母与绵绵也准备妥当。
她们一行人到楼下,司机与文枢已经在等。
广田不见李和,心中不安,只是不出声。
警员一路送他们出大路到飞机场。
广田紧紧搂住女儿,一脸凝重,直至一个箭步奔入候机室,她才松口气。
难怪她会害怕,有一条毒蛇正欲尾随而来。
品硕也来途行,独独少了李和。
广田终于问:“李和呢?”语气有点憔悴。
后边有一把声音,“在这里。”
广田转过头去,看到高大强壮的他,不禁心一宽。
他说:“让我帮你抱绵绵。”
广出把孩子交给他,才发觉双肩已酸软得抬不起来。
李和跟著她们走。
文枢对他说:“咦,你好回头了。”
李和微笑,“我也有飞机票。”
文枢怔住,“你也一起去,你告了假?”
“我同老板要求停薪留职。”
广田停止脚步,转过身子,忽然与他紧紧拥抱。
李和运气好,时机凑合,澳洲人的出现成全了他。
佐明高兴地看看他们结伴离去。
她与品硕回到市区,因没睡好,找个地方喝咖啡。
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