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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忍不住轻呼,小慧的话有如醍醐灌顶,令我茅塞顿开。
小慧问:“你终於想通了?”
我颔首示意。
大智兴致勃勃的问:“事不宜迟,要不要我们现在就陪你去找她说个明白?”
我面露难色。
“你就不要去搅局了,有我们在场,他一定是什麽话都说不出话来的。”还是小慧通晓事理,“这趟整算没有白来,任务既然已经达成,我们走吧!”说完便拉著大智,起身向我告辞。临行前仍不忘回头叮嘱:“这件事要赶快去办哦!”
虽然知道我与佩娟间的不愉快,必须尽速化解才行,再这样僵持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否则越拖越久,心结越来越深,最後恐怕要演变到难以挽回的地步。但我曾找过佩娟好几次,想要与她长谈,只是不晓得她是真的忙到不可开交,又或者是心头之气未消,总是很难约得到她,即使好不容易能见上一面,她也是来去匆匆,话没说上几句,椅子还没坐热,便又旋风般的离开,根本没有让我好好解释的机会。
事情就这样一直悬宕著,随著天气转凉,暑假逐渐进入尾声,我甚至没有时间和佩娟道别,又得回到远在南部的学校上课。
新的学期,新的开始,此时我已经升上二年级,变成学弟 口中“学长”的身份,不再像从前一样可以独享学长姐的呵护,必须懂得自立自强,甚至转而负担起照顾新生的责任;在社团中亦大受器重,担任核心干部,负责规划更多的活动;而课业方面也由大一的基础科目,进入较为专精的领域,自然在难度上也随之提高,得要付出更多的时间与精神才能融会贯通。
我和佩娟的书信间的往来开始减少,即使久久才收到一次,内容亦不过是只字片语,充满流水账的记述及客套式的问候。倒是知道她在事业上又更进一步,成为国内一家知名报社的特约记者,反而经常能在报上读到她写的文章,从那些铅字印刷当中,还是可以感受到她的心情,只可惜那是要被千万读者所分享的,不再是我一个人所能独占。
我凝视著窗台前那盆繁茂的万年青,连阿铭也对我细心照顾的成果赞誉有加,看来培育植物要比维持爱情容易太多,只要曾经付出必有回报,简单而不复杂。
此际已是夜阑人静,接近子夜时分,阿铭保持他早睡早起、正常作息的规律,已在床上躺平,就寝完毕,正沉沉地进入梦乡,充满节奏的鼾声在室中回荡著,而我仍留下一盏孤灯未灭,凭窗遐思,忽然听闻有人轻叩房门的声音。
我压低音量问:“这麽晚了,什麽事?”
“电话。”
“谢谢!”我连忙披起一件长袖衣服,往设在走廊间的公共电话奔去,心中满是狐疑,究竟有什麽重要的事?谁会这种时候找我?
万万没有料到会是佩娟的声音,我是既惊又喜。
佩娟乐不可支,兴奋的说:“我获奖了!”
她没头没脑的说上这一句话,我完全无法进入状况,只得问她:“你说什麽?”
“还记得吗?我曾向你提起过,我要参加学校所举办的报导文学奖。”
“嗯!”暑假时确实听她提起过,也是为了这个缘故她才选择到报社去实习。
“我将最近写的几篇报导整理过後,拿去报名,结果不但在校内得奖,甚至还被推荐拿到全国性的比赛中角逐,今晚成绩揭晓了。”
“结果呢?”我迫不及待想知道名次。
“自然是首奖!上台领奖时我还请朋友将整个过程录下来,你听!”於是在电话那头,她取出录音机播放颁奖晚会的实况,听见大会主持人读到她的名字,她快步向前。
她在台上致词:“……虽然我热爱新闻工作,但在这个领域当中,我还只是个新手,能够获奖真是令我感到难以致信,欣喜若狂,很荣幸有这个机会可以受到评审们的青睐与鼓励,今天我能有这样的小小成就,要感谢的人有许多,其中包括……”她念出一长串我完全不认识的人名,然後话锋一转,又接到另一段,“最後,我还想要与另一个特别的人分享这份荣耀,虽然他目前不在现场,虽然我们之间存在著极大的空间距离,可是在心理上,我们是最亲近的。”
在如雷的掌声中她步下台,我深深为她最後的几句话所感动,可见在她心中,还是将我摆在最重要的位置,我手里紧握著话筒,久久不能言语。
“你听到了吗?”她发觉我在发愣。
我回答:“听到了!”
“那干嘛不说话?”
我故意冷冷的问她:“那个特别的人是指谁?”
她娇嗔:“可恶,你这是明知故问嘛!”
我不动声色,用不带一丝感情的声调对她说:“你又没有明说,我怎会知道。”能够如此逗弄她,倒也凭添几许乐趣。
她是莫可奈何,“算了!懒得跟你计较!”
“谈点实际的问题,”我岔开话题:“这个奖有颁发奖金吗?”
“当然有,可是刚才和几个朋友一起出去庆功,早就花费一空,反正你远在南部,鞭长莫及,自然没你的份,真是不好意思。”这次轮到她给我一记回马枪。
“你在庆功宴有喝酒吗?”我是出於关怀之意才会如此问,一念及夜已这麽深,她如果喝了酒,现在又一个人独自在外打电话给我,岂不危险之至?
“没办法,盛情难却,不好意思拒绝,只好多喝几杯。”
我心中一急,口气不免变恶劣,“啊呀!你没事喝什麽酒?”虽然不知道她的情况如何,但我一向讨厌喝到醉醺醺,全身酒气冲天的女人。
“你这麽大声嚷嚷干什麽?”
我苦口婆心的劝告:“快点回去吧!”
“才不呢!今晚月色这麽好,待会儿我还要骑机车去夜游。”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祟的缘故,佩娟从未这麽任性,这麽不可理喻过。
“不可以去!”不自觉中我的音量又提高了几个分贝。
佩娟显然被我未曾修饰的言语所激怒,“你凭什麽管我?”
我也不甘示弱的坚持,“反正你就是不可以去。”
本来还是谈得好好的,没想到两人居然为了细故,就在电话里争执起来。
不晓得是她的零钱用完,或是学校宿舍电话设定的时间已经到了,我们间的通话突然被中断,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我的脑筋有一瞬间的空白,完全无法运作,等到回过神後,才惊觉自己背後已被一身冷汗所浸湿。
天啊!佩娟会不会误以为我恼羞成怒,故意挂她的电话?
第九章 植物物语
我连忙放下电话跑回寝室中,翻遍所有衣物的口袋及每一个抽屉,却凑不出几个铜板,匆忙之余也顾不得阿铭好梦正甜,大力摇晃著原本就不十分牢靠的床铺。
“喂!阿铭,醒一醒!”
我们寝室内的床铺是属上下两层式,由於床体已经极为老旧,阿铭睡在上铺一向是战战兢兢,而今寤寐之间突然感到一阵天摇地动,还以为是发生地震,掀开棉被,一个翻身,手脚俐落的自上层跳下,双脚甫一著地,也顾不得鞋有没有穿好,拉著我的手便要往外逃窜。
“赶快走!好大的地震。”
看他这副狼狈的模样,我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用力挣脱他的手,说:“干什麽?你冷静点好不好,根本没有地震啦!”
阿铭睡眼惺忪,傻头傻脑,完全弄不清楚状况,愣愣的问:“那……刚才怎会……晃得那麽厉害?”
想想,我决定还是不要让他知道是我搞的鬼,以免他生气,所以就安慰他:“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有啊!”阿铭侧头,很努力地回想,却没有丝毫的记忆或印象。
我试著安慰他:“你大概是这几天练球练得太累,所以才会睡不好。”
“是吗?”阿铭仍是一脸不能置信的神情,不过最後还是相信我的解释。
阿铭慢慢爬回上铺,重又躺下,盖好被子,拿起摆在床头的闹钟,辨识出现在的时间,狐疑的问我:“这麽晚了,你在做什麽?怎麽还不睡?”
经他一提醒,我才发觉自己只顾著安抚他,竟忘了正事,连忙又摇了摇床铺,问:“阿铭,你身上有没有钱?借我。”
阿铭不愧为我的好室友,什麽事也没问,二话不说便从衣架上取过长裤,掏出皮夹子,挑了一张五百元的大钞给我,还不忘附带一提,“这些够不够?”
我啼笑皆非,阿铭才刚躺下,又被我从床上拉起来,“不是啦,我要打电话,给我零钱!”
阿铭没好气的说:“我拜托你好不好,以後有话一次说完,不要这样分段行不行?简直是折腾人!”
既然有求於人,不得不低头,我涎著脸回答:“是!是!我知道了,对不起,下次一定改进。”
阿铭只得再次起身下床,把书桌上的一个存钱筒打开,大方的说:“你请自便吧!”
“谢谢你!真是太感激你了!”我如获至宝,伸手抓了一大把,赶著要打电话向佩娟解释清楚。
由於此刻学生宿舍的大门早已关闭,我只有再次拿出我们自制的“逃生梯”,当初只是出於顽皮的心理,随手乱做,想不到竟在这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我将窗户打开,把绳子一端系在窗框上,另一端则向外垂落,正小心翼翼的往下攀爬之际,阿铭突然探出头来,质问我:“刚刚是不是你在摇床?才害我以为是地震?”
他倒底不是个笨蛋,脑子一旦清醒後便明了一切,我被他这一问,吓慌了手脚,一个不留神,“框”的一声,头居然撞在楼下寝室的窗台上。
这一撞可不轻,房内的人似乎也被这声响惊醒,正要开灯一探究竟,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野狗凄厉的哀嚎,大概是校园里的几只流浪狗正在打架,狺狺的犬吠声渐行渐远,终於又恢复平静,房内之人也就不再动作。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没有被人发现,否则在深夜里,垂著一条绳子,攀附在别人的窗前,这般行迳不被视为小偷才怪。
我仰头望著阿铭,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後又挥挥手,要他回去睡他的大头觉,有天大的事留待明天再说!
好不容易才踏实在地面上,我便朝宿舍最近的一具公用电话跑去,没想到学校内的夜猫族还不少,现在时候已不早,却仍有好几个人正在排队等著用电话。
我只得乖乖排在队伍的最後面,倒也不是故意想偷听别人谈话的内容,而是在这样夜深人静的夜里,任何声响都变得格外清晰;当然我也不否认,我是有些许的好奇心。
可是过不久便发现,这些人的对话根本没什麽重点,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举例而言,有一个人正在与女友交谈——“猜得出我是谁吗?”(故作神秘状,真够无聊!最好她是将你猜成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这样你就高兴了?)
“你睡了吗?”(白痴!睡了还能和你讲话?就算本来是睡著的,现在也被你吵醒了。)
“你现在在做什麽?”(笨蛋!当然是在和你讲电话,能不能问点有意义的问题?)
“今天有没有想我?”(你是不是智障啊!她有可能说不想吗?)
“你爱我有多深?”(天啊!这该用什麽单位来表示呢?公分?公寸?还是公尺?)
“你那里看得见月亮吗?”(救救我吧!难不成她还能实况转播?)
………
在最前端使用电话的人终於把手中所有的铜板用尽,本来还想向身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