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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到底是非常之人,电光火石间,股起全身力气,左右手倏地伸出,便把长剑夹住,同时提一口气,便从石榻飞身而起,陡然间抬起右脚,重重踢向凌青云小腹。
凌青云吃了他一腿,反而笑了起来。
「厉教主,你忘记吃饭了吗?怎么不踢得重一点?」
原来厉狂天踢中了他,招式是有的,但虚弱的内力却露了馅,凌青云再与他交手多几招,更发觉他的力气一招比一招弱下去。
只消手刃了这个魔教教主,魔教群龙无首,一会儿攻占魔教,就更加易如反掌了!
何况单打独斗之下,手刃魔教教主,是多么了不起的名声!
心里兴奋不已,他出手更狠,每每向厉狂天要害刺去。
沈沧海一直在旁边观战,起初是担心凌青云不是厉狂天的对手,但渐渐看出厉狂天的情况不妙,便改为他担心起来。
这些年来在山上,厉狂天看在厉无痕面上,对他实在不薄,心里惦念着他的恩情,见他身上挂彩,沈沧海连连叫道。「别打了!凌大哥,停手吧!他受了内伤打不过你,我们走了便是!」
凌青云早就杀红了眼睛,那里把他的话听得入耳,即使听见了,也绝不愿放对这个千载万逢的机会,出手越见狠辣,立意要把厉狂天毙于剑下。
他本以为不出百招便能把厉狂天逼杀,却想不到厉狂天虽然走火入魔,内打大打折扣,但天生勇悍,凭着一股蛮气向前冲,全然不惧他的凌厉剑法,一拳一腿都是拼命的招式。
两人交战已近半个时辰,沈沧海既焦急又关切,不知不觉间越行越接近战圈。
跟见战况越来越凶险,厉狂天口角渗出鲜血,似乎难以再支持下来,沈沧海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右手紧紧握着腰间金笛,只等他真的支持不住,便出手相救,绝不让凌青云杀他。
厉狂天虽在力战之中,却把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全不以为他是要救助自己,反而以为他有意偷袭。
「无痕真是瞎了眼了!我今日就帮他杀了你这畜牲!」怒火上冲,他暴喝一声,左拳挥开凌青云的长剑,右拳重重地向沈沧海疾击而去。
「啊!」沈沧海万没料到他竟然对自己出拳,刹时惊呼起来。
厉狂天恨他忘恩负义,勾结外人私人秘道,这一拳倾尽全力,又急又快,竟不似是身受内伤的人能够打出来的,拳未至,拳风已刮得双颊生痛,沈沧海心里惊惶,身体却自然反应过来,右手抽出金笛,电光火石间,对着他的右拳穴道连点十七、八下。
这一下反应之快,招式之灵动准绳都是这些年来厉无痕费尽心血才得教出来的,厉狂天拳头发麻,拳力到他身前半寸便提不起劲,骂道。「畜牲!还敢用我弟教你的武功?」
「教主,我……」沈沧海抖一抖眼睫,手脚不由得一软。
「沧海,你不用理他,我们今日就先把他杀了再说!」凌青云在此时挥剑再上,招招逼杀,厉无痕身中多剑,却依旧不肯放过沈沧海,一直追着他打。
沈沧海被迫加入战圈,但心中有愧,虽知厉狂天已是强弩之末,怎么也不忍对他下重手,手忙脚乱,天旋地转之际,忽见一道白影插入中间。
剑光闪闪,沈沧海早就眼花撩乱,这时见到一条白影忽然介入,手中金笛不知怎地便送了出去。
但闻一声血肉破开的刺耳声音,他抬头看去,在一片错乱的光影中看见了一生中最熟悉的身影。
厉无痕以手掩着脸,就站在他身前不远处,鲜血从他修长的手指间滑落,一滴一滴地流淌于总是洁净无暇的白布衣之上。
「无痕哥……?」沈沧海露出茫然之色,如泥塑一样呆站着,连金笛从指头间滑落了也不知道。
清脆的响声中,交战暂时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突然出现的厉无痕身上。
怎么可能?他明明中了迷药!凌青云心中惊讶起来,不由得垂下长剑。
厉无痕没有看凌青云,也没有看向沈沧海,径自走到厉狂天身边,把他扶住。
掩着脸的手松开了,一道新伤从上而下划过右眼,鲜红的血没有止住,还在不住滚下,将那张本应俊美如画的脸弄得鲜血淋漓,异常骇人。
看着他脸上的伤口,沈沧海全身发颤,唇也抖个不停,一道哀鸣哽在喉头,叫不出来,令人窒息。
「沧海。」
凌青云故意伸手把他拥住,厉无痕却没有看上一眼,只问厉狂天。
「大哥,你没有事吧?」说话时,他神色从容,唇角甚至还挂着一抹微笑,似乎对脸上受的伤一点感觉也没有。
厉狂天哈哈地大笑道。「没有事!你已经来了,大哥还会有什么事?」
「嗯!」
两兄弟相视而笑,竟都将旁人视若无睹,凌青云也不急着进攻,借此机会仔细打量他们的神色。
他交给沈沧海的是极厉害的迷药,即使有几十年功力的人喝下去后,也至少要两个时辰才能醒过来,厉无痕喝了下去,竟然不到一个时辰就醒过来了,难道功力真的高至如斯?
再观厉狂天虽是满身披血,却依然神威赫赫,腰肢挺直如枪,似乎尚能大战三百回合。
面对这样两个深不可测的对手,凌青云不由得踌躇起来。
他不由得摸一摸怀中收着的一本书册,想:反正天魔心法已经到手了,我何必和他们拼命?飞扬等人应该带人杀上千刃崖了,还是先找出路会合他们,再对付这两人也不迟。
想到此处,他悄悄拉一拉沈沧海的衣角,沈沧海却像泥塑一样,呆呆站着,双眼胶着在厉无痕脸上的伤口,青白的唇瓣微微蠕动,不知道在念着什么。凌青云皱一皱眉头,果断地把他抱起来,向着最近的一条秘道入口疾奔而去。动作迅捷如雷,一气呵成而做,竟没有发出半分声音。
他不知道的是,待他消失在秘道之内,厉狂天与厉无痕同时松一口气。
厉狂天倏地喷出一口血来,倒卧地上。厉无痕竟不去扶他,双膝屈起,坐在地上盘腿打坐。
原来凌青云的迷药药性确实是极之厉害,但是沈沧海倒酒的时候不小心洒了半杯,厉无痕喝的分量少了,才能在短短一个时辰内醒过来。但醒过来后,没有余暇运劲迫走剩下的药性,便即追入秘道,身子根本已经摇摇欲坠,只是在敌人面前强行支撑。
这时,凌青云一去,他才盘腿运功,希望尽快迫出余下的药性,把功力完全恢复过来。
虽然如此设想,但心里总是不能平静。
小海,小海,小海……
脑里千头万绪想的都是同一个名字,同一个人,脸颊在痛,心更痛。
费了多大的力气,刚才才能克制着不去看他,因为他知道,若看了一眼,即使只是看了一眼,他也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即使不能把他活活捏碎,也要死在一起。
运气练功这种事是千万逼迫不来的,何况他练的天魔心法是讲究绝情冷酷的功夫,心里越乱,内息也越难调整。
待得半晌,忽然听见一阵钟声传来。
钟声连响十多下,既急且乱,似远还近,仔细听却是从地上传来的。
这是教中示警的铃声,只有万分危急的时候才会敲响。
厉无痕与厉狂天同时睁开眼来,相视一眼,都想到他们在秘道遇险的同时,教中亦已受袭。
「想不到我一世英名,圣教几百年光辉,竟然会葬送在一个忘恩叛逆的小子手中!哈哈!哈哈哈哈……」厉狂天张开双手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笑声中有说不出的惨凉之意。
厉无痕沉默,伸手摸一摸脸颊,新伤上的血已经黏稠,但心里的伤口却还在流淌不停。
厉狂天兀自狂放地大笑,口鼻同时涌出鲜血来,他喘着气,伸手拉住厉无痕的手。
「弟,我要去了,有两件事,我要你答应我。」
「大哥,你说吧。」厉无痕点点头,神色颇为平静。心里早知道他走火入魔后,又动了怒火,已经无法救治,能强撑至此已经是极限了。
「第一件事,是天邪……圣教必定大乱,他年纪小,若没有你……」
厉狂天虽处于弥留之际,脑海反而异常清明,知道亲弟的性格深沉偏激,若自己一去,他第一件事就是追杀凌青云,捉回沈沧海,到时年幼的厉天邪只怕就要在狼虎之中落单了,所以,第一件交代的后事,就是要厉无痕保护厉天邪杀出重围,掌管天魔教。
他一边说,口角一边咳出鲜血,厉无痕不忍他如此痛苦,左手轻轻按在他的胸膛上,答应道。「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第一件事我会答应你。我会保护天邪杀出重围,他将会是下一任圣教教主!」
「好!好!」得到他的答应,厉狂天大喜。「还有第二件事……」
「大哥,你不要说了。」摇摇头,厉无痕依旧打断他的话柄。「这第二件事就算了吧!」
「你不肯做?」厉狂天瞪眼,拉着他的手倏然用力起来。
「我肯,不过……」厉无痕垂下眼,没有正眼看向厉狂天。「……我未必做得到,所以我不能够答应你。」
厉狂天点点头。「你说得对!做不到的事,就不可以答应……我们厉家的人总是败在一个『情』字之上……不过,你听大哥说……你找到他后,干脆把他杀了……否则……只会痛苦一生。」
听了他的话,厉无痕半边染血的脸上变幻过无数颜色,半晌后,缓缓地张开唇,说。「痛苦,也要他和我一起痛。」
话未说完,忽见厉狂天瞪大了眼,双脚一蹬,鲜血从七窍泊泊流出,厉无痕伸手探他的鼻息,便知道他气绝。
厉无痕把他的尸身放好,双手于身前交叠,成火焰之状。
叩头之后,厉无痕站起来,被血染成暗红的衣袖使劲一拂,便把祭坛上供奉的圣火推倒地上。
一道火龙瞬间在地上延伸,看着大火把厉狂天的尸身吞噬,看着圣教的心血渐渐焚毁于大火之中,厉无痕的脸孔像结了冰一样,没有丝毫表情。
跨过烈焰,抱起祭坛上的「九霄环佩」,甫运劲,绝世名琴于他怀中迸裂,凄厉的绝响声中,露出收在琴中的另一件绝世珍宝。
剑啸如龙吟,真真正正的魔教镇教宝物,神剑「九霄环佩」。
傲然伫立在熊熊烈焰之中,人与剑交融为一,散发出冻结一切的寒气。
冷硬的剑身贴着脸上的伤口轻轻移动,冰冷与炽热交织带来的疼痛终于令他有活着的感觉,而他决定这种感觉不应该只由他独享。
可惜,他还有很多事要先解决。
小海,你等我!
沈沧海有一种正在腾云驾雾的感觉。
脑海里的所有景象都停留在胡乱挥出的那一招上面,破开皮肉的声音,血滴的响声,被伤口分割,被血染红的脸孔。
血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淌下,掩藏在阴影背后的眼睛看不清楚,更无法瞧见任何情绪。
眼里倒映出的是什么?是冰冷?是愤怒?是失望?是痛苦?
紊乱中,沈沧海想起很多事,想起这些年来厉无痕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翠绿竹林中流光飞影,携手练剑,寒雪夜里紧紧依偎的日子。
那些日子明明就在不远的过去,但霎眼间已经消逝。
那个严厉深沉,总是会对他露出真心笑容,喜怒不定,但从来不会真的伤害他,永远白衣似雪,儒雅自若的厉无痕,与淋漓鲜血,气息冰冷,连一个眼神也不屑落在他身上的厉无痕的身影交错起来,无法重叠。
忽然间,沈沧海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了,他睁开眼,眼前的情景是他从来没有想像的。
凌青云已经把他放下来,意气风发地站在众人中间。
「大哥,照你的吩咐,所有人都上山来!」
「盟主,魔教的首脑都不知道去那里了,我们一路杀上山,战无不胜,联盟中人只折损少许人手。」
「一切都托盟主的福,这次夜袭实在顺利!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