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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再也没有辩解的机会了,那条银翼龟蛇就接在他第二个「不」的音尾里暴然出现,如鹰隼似的地摔掠而来,同时,漫天掌影彷佛云雾般蓦然涌起,在云雾中,至少有两、三百道掌影宛如利刃般飞斩而出劈向那群蒙古贩子和牧人。
惊叫有如哭嚎,半蒙半汉的汉人扑地以一招懒驴打滚狼狈地躲过那条飞蛇,背後皮袍却咧一下从头裂到尾。银蛇蓦然回转,又幻成千百条银蛇暴射而出,於是,在一声惨叫过後,地上又多了一具等待死神光临的半尸体。
紧跟著,在一如大风呼啸般的掌影中,天地宛似漫起昏沉的愁云惨雾,凄厉的惨嚎伴随著逃命的狂呼,不过片刻工夫後,除了宫震羽容许她们尖叫著逃逸的女人之外,近两百个蒙古人全都横躺下来了,不管是老的、少的、魁梧的、乾瘦的,整个马市彷佛被龙卷风席卷过一般躺满一地呻吟哀嚎,一眼看去满目疮痍狼籍。
没有半个直立的人影,除了沥血魔神般的宫震羽和目瞪口呆的乐乐。宫震羽却一派若无其事地用去剑上的血,而後归剑入鞘。
「走吧!」
「……」乐乐还张大著嘴,似乎一时之间很难回过神来。
宫震羽蹙眉。「乐乐!」
蓦然惊醒,「啊……嗄?」乐乐应声侧过脸来望著他,眼神茫然中还有些惊惧。
「走了!」
「走……走了?」乐乐似乎很困惑,不太了解这两个字的意义。
凝视她片刻後,宫震羽轻抚她红肿的双颊,身上的煞气迅速消失了,一双凤眼深邃幽沉。
「该回咱们的毡帐了,乐乐。」
「……哦!可是……」终於回过神来了,乐乐发现他额头上的猫眼红得似乎快滴出血来了。虽然她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他刚刚下了杀手、染了血的缘故,而是因为今天是个艳阳天,但是,她总觉得跟他的心境似乎满配合的。
「他们……他们全都会死吗?」她哑著嗓子问。
「不,但是,我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永远无法消除的惩罚,让他们一辈子都会记得今天的教训!」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然後,在不可思议的震惊中,乐乐茫然地一步一回首,似乎依旧无法接受,而且怎麽样也无法理解,眼前的凄惨景象怎麽可能会是一个人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制造出来的呢?
直至回到他们的毡帐里时,她还有点恍惚,可是,当他一句「你今天最好早点休息」,随即就走人之後,她立刻拉回自己的意识,以比刚刚更震惊的震惊瞪著飘飞的门毡。
耶?他就这样走了?!
她张口结舌地看看自己依然破败褴褛的衣袍,再瞪回空无一人的门毡。
他竟敢这样就走了?!
难道他还不清楚她刚刚差点遇到什麽事吗?而且……而且她会碰上这种事不也都是他害的吗?如果不是他邀她同行,如果不是他把她带到关外来,如果不是他毫不在意她,老是放牛吃草,如果不是他不准她携剑,如果……如果……
如果不是他,她会搞得这麽狼狈吗?
至少也要跟她道歉一下嘛!或者告诉她他不会再让她碰上这种事,骗她的也没关系,或者陪她一天,算是补偿她,或者……或者……或者……
她抓著胸前衣襟,咬著下唇,很生气,也很不满,更不明白自己究竟要宫震羽做什麽。片刻後——
算了!
突然间,她决定自己受够了!
於是,依然紧咬著下唇,怀著怨怼不满的心情,还有一份无法消弭的委屈,加上一些想哭的冲动,她迅速换上另一套衣服,然後更快速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上包袱,用一种无以名状的激动跳上马背往回程跑。
她要回去了!
不要再留在这里,更不要再留在他身边了,她已经对他没有任何好感,也不感任何兴趣了。
往後,她对任何有好感,引起她兴趣的男人都会躲得远远的,反正她对嫁人又不是很有兴趣,只要她不回伯父家,偶尔捎封平安信回去,这样伯父也拿她没辙了。
对,就这麽决定!
可是,当夜里她好不容易找著一个背风的坡地露宿,却怎麽也点不著火堆时,她终於忍不住扔开火摺子,抱著膝盖像个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了起来,而且还一边哭、一边破口大骂。
「什麽嘛!什麽嘛!我又没干嘛,为什麽就非得这麽惨?只不过是莫名其妙跟著人家跑来关外,又老是被人家到处乱扔罢了,既然这麽讨厌我,干嘛邀人家一起来嘛?什麽都不说,就只会叫人家自己去逛,人家被甩了两巴掌,还差点被强奸了,安慰人家一下下会死吗?」
她哽咽一声。「混蛋!混蛋!宫震羽,你是个大……」她猛然抬起头夹,本来想尽情吼他个爽,却猛一下噎住了。
泪眼迷蒙中,宫震羽默默伫立在前方,却彷佛在水中荡漾。
她抽噎了一下,宫震羽悄然来到她身边半跪下来,於是,哇的一声,在他都还没跪稳之际,乐乐就情不自禁地趴在他怀里再次大哭了起来。
「我以为完蛋了,我真的以为完蛋了,他们那麽多人,我根本就跑不掉,我在中原又没有碰过这种事,偏偏这边就有这麽多野蛮人,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我已经准备要咬舌自尽了……」
宫震羽始终没有出声,只是温柔地抱紧了她,一手轻轻拍抚著她的背,直到她说累了、哭累了、睡著了,他才悄悄地啄了一下她的唇瓣。
「对不起。」他低喃。
自然,乐乐并不知道他偷亲了她,也没听到他说的那句对不起,但是,自从这天之後,宫震羽伴在她身边的时候增加了,也不会把她到处乱丢,总是会事先安排好一切,嘱咐她哪边不安全别去,或是哪里值得去逛逛之类的,然後再告诉她他有事必须离开,大概多久会回来等等。
当然,他的口气依然是冷冷淡淡的,这样也仍旧算不上什麽最佳旅游示范,但乐乐已经很满足了。
特别是那日之後的某天夜里,当他夜行悄然回来之後,不晓得为什麽,她突然被惊醒了,但是,她并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只是依然背对著他悄悄倾听著他的声音。
可以感觉得出来他非常小心地放下那把剑不发出丝毫声音,而後来到床边,他似乎凝视了她一会儿,然後弯身在她额际太阳穴上方……
亲了一下?!
当时她不由自主地惊喘了一声,或许他注意到了,也或许没有,她管不了那麽许多,只记得那时候骤然涨满胸口的那份惊喜激荡之情,几乎让她不能呼吸了。
她还是不太明白他为什麽要邀她同行,却已经了解到自己为什麽愿意与他同行了。
她期待的就是这种时刻!
☆
「喂!风好像停了耶!」
乐乐推推靠在沙丘上假寐,却好像真的睡著了的宫震羽。
宫震羽睁开眼,仔细聆听了一下。「嗯!是停了,比我想像中的还快,也许今晚以前我们就可以越过这片沙地了。」
「咦?真的?那我们快点动身吧!」
於是,两人立刻上马朝远方的地平线奔驰而去。
☆ ☆ ☆
无星无月的合夜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郁林中,有两条黑影悄声对著话。一条黑影笔直伫立著,曲线颀长挺拔,另一条黑影同样修长英挺,却恭谨地低著脑袋。
「这份消息立刻传递过去给皇上,顺便告诉皇上,远征最忌疲军,请皇上不要轻举妄动,按照现在的速度行军即可,否则後果自理。」
「是,二爷。」
「还有,只准盯梢,不准暴露身分的人命取消,往後如果夫人碰上任何危险,不必先赶来通知我,立刻上前保护她,之後再让我知道就行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二爷,不过……」
「若是因为你暴露身分而出了问题,导致皇上怪罪下来的话,叫皇上自己来找我说话!」
「是,二爷。」
「还有其他问题吗?」
「有,二爷,四小姐也来了。」
「她来干什麽?」
「她说想瞧瞧夫人。」
「叫她滚蛋!」
「四小姐说,二爷若是叫她滚蛋,就让属下再换另一种说词。」
「什麽说词?」
「四小姐等著接班,顺便瞧瞧夫人。」
「轮到她了吗?」
「时间还没到呢!二爷。」
「那就叫她先回去绣花捻筝,等时间到了再来!」
「啊!二爷,四小姐还有第三种更直接的说词。」
「你……说!」
「她可以来拐夫人吗?」
☆ ☆ ☆
漠北的初春一向是最恼人的季节,经过漫漫严冬之後,枯草满地、残雪尚存、风沙弥漫,说有多苍凉就有多苍凉,但是,一瞧见阔滦海(呼伦湖),乐乐就不自禁地看呆了眼。
虽然没有江南水乡湖泊那般婀娜多姿,却有北国大方和纯真的自然美,碧波涟涟、天水一色,沓无边际、辽阔似海,既粗犷豪放又温柔秀丽,充满著灵气与魅力,令人赞叹不已。
而那残馀的碎冰依然飘浮在湖面上,却已有大天鹅在碧波中悠然游憩、引颈和呜,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我们要在这儿过夜吗?」乐乐充满期待地问。
「不,我们要到呼伦去(海拉尔)过夜,在那儿就不用睡毡帐了。」
虽然有点失望,但一想到可以睡在屋子里,乐乐也没有怨言了。然而,他们在呼伦待了两天之後,宫震羽却突然告诉她,他要把她扔下来了。
「为什麽?」
「我说过我是来办事的不是吗?接下来我要顺著胪朐河过去,那儿对你来讲太辛苦了,所以,我要你待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的。」
「多快?」
宫震羽犹豫了一下。「约莫半个月吧!」
「半个月?!」乐乐尖叫。「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半个月?要是我又碰上那种事怎麽办?」
「我保证你不会有事的。」
「凭什麽?」
「凭那是我黑煞神的保证。」宫震羽傲慢地说。
乐乐不甘心地咬著下唇。「我真的不能去?」
宫震羽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些。「事实上,接下来我可能一直都会很忙,根本没空顾及到你,所以,你还是留在这儿比较好。」
乐乐蹙眉思索半天。
「你真的会回来找我?」
「一定。」
乐乐无奈地叹了一大口气。「好吧!」
那天一入夜,宫震羽就离去了,乐乐只好一个人到处乱晃,可是呼伦就这麽一点大,也没啥特别新奇的事物,所以,她乾脆自己跑到阔滦海去了。
看那壮观的鱼潮,欣赏那从越冬地成群结队飞来产卵繁殖的天鹅、大雁、野鸭、水鹤、灰鹤为湖山平添无限生气。饿了就自己抓鱼、猎鸭烤来吃,倦了就找个隐蔽处就地躺下,无聊就戏弄游鱼乱闯、水鸟惊飞,这样倒也逍遥自在。
如此过了几天後的某个黄昏前,当她收集好一堆枯枝,正在很有耐心地设法点火——这真是一项大工程,每次都要花上她至少半个时辰以上——的时候,蓦然一抹黑影罩在枯枝上,她不觉错愕地抬起头来,赫然瞧见一个俊美得不像话的年轻人正笑吟吟地对她猛抛媚眼。
她正想冷下脸来给对方几具辛辣的言词,却又再次错愕地愣了一下,随即回到她的大工程上,嘴里则漫不经心地问:「姑娘有事吗?」
年轻人的笑吟吟顿时仅在脸上。「耶?你怎麽知道我是女的?」
「我也扮过男人呀!」乐乐淡淡道。「瞧瞧你的耳朵和颈子不就知道了?蒙古男人有戴耳环的习俗,而且一向只在左耳戴耳环,要不就是左边大耳环,右边小耳环。还有,你至少要拉好领口吧?那可是最大的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