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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诉蕾庭,杜鹃鸟有托卵习性,自己不筑巢,反而将卵产于地上,再衔入他鸟的巢中,予以孵育。
“一旦杜鹃鸟的幼雏孵化后,他会将巢内的蛋、幼雏推落巢外,好独自霸占养父母的照顾哺育……”
半信半疑的蕾庭在罗伦详述杜鹃鸟的习性后,猛然回想起她的确在巢里看到一颗特别大的鸟蛋,而且花纹有些差异。
“如果再观察一段时间,你会发现杜鹃雏鸟长得很快、胃口奇大,那对草莺养父母只有它的一半大小,要喂食的时候得站在杜鹃雏鸟的背上……”鲜少说这么多话的罗伦有些腼腆地补充:“这是我从鸟类图鉴上看到的,树上的插图很逼真、传神。”
心悦诚服的蕾庭坦率道歉,而麦斯也耸肩一笑,“算了!我的口气也不太好!”
同样活泼开朗的个性,两人互让一步后,发展友谊就很迅速了。
麦斯极为佩服堂弟的博学,“要不是你来,真的得跟这家伙打上一场冤枉架呢!”
他惊异地看着罗伦开心微笑,因众口铄金而产生的隔阂、别扭全消失了,有活跃坦率的蕾庭居中缓冲,正好可以拉拢过动的麦斯和沉静的罗伦;原本是两条成放射线状愈离愈远的线条,加上蕾庭,组成了一个三角形。
于是麦斯捣蛋、蕾庭发飙、罗伦调停,成了司空见惯的局面。
闹了一回又继续玩牌,麦斯依然是赢家,面前堆满了筹码——一大堆葵花子;也再度得到蕾庭抗议的声浪。
“你偷换牌!”
“我哪有?”
“蕾,要有证据……”晴朗的语音逸出未关拢的门外,正打算探望侄儿的莱恩煞住脚步。赌博?还作弊?这孩子真该好好打一顿!
他推门而入,轻咳一声,“看来你们在下雨天里,找到了一个不会无聊的消遣。”
逞强快舌的麦斯像老鼠遇见了猫,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莱恩微笑地接受三人的敬礼,和蔼询问罗伦的健康状况后,缓声提出邀约,到武心堂练剑。他愿意和三位小辈切磋。
蕾庭兴奋不已,罗伦表情平静,只有麦斯脸色发白……
宫廷的气氛变得很微妙!摄政王莱恩殿下难得展现出对侄儿的关心,连一向淘气的麦斯也常往堂弟的寝宫跑,这么一幕“天伦之乐”的景象无端引起许多揣测。
接连几次关说求情未果,莫娜夫人的“信用”已大打折扣,登门行贿想请她在摄政王面前多加美言的人数锐减,这令莫娜夫人大为光火。
为什么?摔坏了把雕金镶玉的精致手镜,她忿忿难平地在长毛地毯上踱步。莱恩对她厌倦了吗?没道理呀!在宫里她根本没发现“新敌手”。当了莱恩三年的情妇,她一直牢牢攀住他的心,即使有几次莱恩在外风流花心,她也装作不知道,反而更加殷勤地讨他欢心,等到外头的新鲜感消退,莱恩还是会回到她的身边。
只是这次太不寻常了,从来不懂遮掩罗曼史的莱恩居然如此神秘、小心翼翼地维护这个女人。该死!
莫娜夫人咬牙切齿地想,他甚至还以她为掩护,遮人耳目!是谁?是有夫之妇?还是哪个未出阁的闺秀?
她冷笑出声,不能暴光的敌人她才不放在眼里!她总有办法挽回莱恩的心!
昂扬斗志在胸口翻腾,低胸长袍里的傲人酥胸因激动而起伏,她深吸一口气,坐回梳妆台前,精心描绘出勾人眼波,战斗才要开始!
原本高傲过人的莫娜夫人忽然频频接受邀约,花枝招展地出现在大小贵族的私宅宴会,而且是形单影只。
有求于摄政王的贵族纷纷上前逢迎巴结,顺便询问为什么最近求官谋职的请托老是被打回票?莱恩殿下的情绪似乎不佳……
意态从容的莫娜夫人终于透露了摄政王的心事。
“那就得问问诸位大人——有没有以同样的真诚回报殿下了。”她慵懒地垂睫低笑道:“你们以为摄政王殿下真的把那点小惠看在眼里吗?”
那些“小惠”多的是价值连城的珠宝,是中等官员十倍薪俸的总和——而且最后都由莫娜夫人中饱私囊,莱恩哪里曾看过?心有不满的众人却不敢发作,只是殷勤询问莫娜夫人他们该如何表态?
“列位,你们不觉得除旧革新的时代已经到来了吗?”莫娜夫人口出惊人之语,“为了国家社稷及百姓福只,亚德兰的君王应该是一位坚毅成熟的男子汉,而不该是一个身体羸弱的稚气少年吧?”
原本乐声嘹亮的大厅蓦然沉寂,莫娜夫人语气铿然地说:“诸位,改朝换代、留名青史的契机全掌握在你们的手中!”
耳语如涟漪般一圈又一圈地扩散、放大;为莱恩筹谋大业的莫娜夫人通宵达旦地参加一场又一场的舞会、晚宴。
许多攀附摄政王的小贵族急噪地表态支持,也有一些谨慎行事的人小心观望、以静制动。
“罗伦殿下吗?”莫娜夫人回答许多问题之后,轻摇檀扇道:“以摄政王的仁慈宽厚,是不会亏待侄儿的,大概会赐他丰厚俸金及肥沃领地,好让他悠闲度日吧!”
季节由暮春迈入初夏,今年的社交季特别诡谲多变,原本想为儿女选配的贵族们再也无心娶嫁,注意力全集中在宫廷的政治风波上。
年老无权的朝臣不仅吁叹,胜负早已明显……莱恩一人独尊,掌持朝政多年,而原本能刺衡劝谏的元老大部凋零、退休了,只要期盼莱恩能念在兄弟情分,善待王兄的唯一骨肉………和平地进行权位转移,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烛影动动,映照着寝宫黯淡鬼魅,罗伦身穿睡袍,脚着软靴,无声无息地走在连接小书斋的回廊,没有侍从、卫兵,他早就习惯了这些老人、新手的偷安怠惰,没有他们的跟随,反而给了他许多自由。
以一把老旧的黄铜钥匙,他打开了祖父书斋的壁间暗格,这是先祖父的老仆葛瑞特交给他的秘密之锁。瓶瓶罐罐的药水、粉末,全是足以毒杀一座城市居民的剧药。
拿起一瓶无色无味的液体,罗伦迟疑了数秒,昨天应该要加重剂量了,可是他却顾忌着练剑时必须要消耗的体力,而没有掺入饮食中;如果今夜服用了,经过一晚的休息应该看不出异状吧?
他缓缓调制出服用的剂量,放入不透光的玉瓶里,带回寝宫中……
翌日清晨,莱恩一如往常地来到武心堂指导三位后辈剑术,从那次撞见麦斯教唆聚赌后,他已经持续锻炼他们两个月了,看到三人的进步,他颇为得意。
蕾庭底子扎实,想必德睿也费了一番心血教导,而不学“有”术的麦斯不知从哪学来一些投机招式,往往可以唬住一些初学者,只有罗伦……大概是年小身弱吧!莱恩皱眉想,始终看不出有何潜力。
当罗伦脸色苍白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莱恩不免关切他的身体状况,减轻了他的训练功课。
蕾庭古怪地望着罗伦——他现在的情况跟在树阴下初遇时如出一辙……
因负荷不了剧烈的运动,罗伦突然昏倒在地板上。
“叫御医!”莱恩急忙抱住侄儿,惊惶地大喝,仿佛狮吼。“来人哪!”
一番折腾后,迅速赴诊的御医期期艾艾地说不出原因来。感到事有蹊跷的莱恩摒退所有人等,才得到一个含糊不清的病因。
“王子殿下的状况……疑似中毒,而且……颇有一段时间了……”他补充道:“王子殿下好象已经有了免疫力……”
听到这个病因,震惊万分的莱恩有如五雷轰顶。他以重金加上威吓,令心惊肉跳的御医发下毒誓保证不泄漏半句,才喝退了御医。
心情沉重的莱恩从罗伦口中证实了他的猜测,罗伦为了保护自己而长期性地服用微量毒药,以增加免疫力——难怪他的发育比同龄孩童来得慢!
这项认知几乎令莱恩心痛落泪,“枉费我自诩英豪,居然无能庇护兄长的骨肉!”
他的痛苦看在罗伦眼底,以一种超乎年龄的智慧,罗伦反过来安慰皇叔。“其实据我猜想,前几次的食物中毒极可能是因为天气炎热,海产鱼鲜腐败所致,非关人为因素,是葛瑞特太小题大做了。既然有害,侄儿以后再不服用就是了。”
惊异于年龄尚小的罗伦对药物的丰富常识,莱恩以对待成年人的方式和他交谈,甚至留在罗伦的起居室与他共进午膳,叔侄两人独处交谈,直到日光西斜……
从未见过贵客在罗伦寝室留膳,一些轻松混日子、白领薪俸等退休的仆役,简直鸡飞狗跳、乱了阵脚,连一向不拘小节的莱恩都看得心头火大。
他不禁追问侄儿,原先尽忠服侍罗伦的一群健仆,怎么全换成了老朽不堪的庸奴?
惊讶的罗伦浅笑不语,莱恩倏然明了——是他的疏忽让莫娜干预了宫廷内政、安插人事……
天!他居然如此昏庸、愚昧!
告别罗伦,才转过回廊东侧,他就看到莫娜领着几位爵士往他的方向而来。莱恩脸罩寒霜,现在的他根本没心情去应付这些人。
七嘴八舌的恭喜令莱恩满头雾水,慷慨激昂的效忠言论更使他反感不已。
毕竟是同床共枕多年的宠妾,莫娜夫人在莱恩显出不耐时急忙打岔,“各位绅士们,你们不认为这应该是个秘密惊喜吗?”
众人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纷纷知趣地告退回避。
“莫娜!这是怎么一回事?”莱恩盘问道。
正为自己天衣无缝的安排而沾沾自喜,莫娜夫人娓娓道出她的一番苦心。“也该是时候了!群臣上表拥立,黄袍加身……您的万年霸业不费一兵一卒即可完成,这么多的拥戴、掌声,全为您一人哪!莫娜不敢夸耀自己的功劳,只企求陛下他日登基之后,勿忘臣妾之情………”莫娜夫人吐气如兰地道。
难以言喻的震惊,排山倒海般涌来。先是发现罗伦的困境,然后是莫娜的诡计,莱恩疲惫地决定,他已经受够了惊吓……及误解!
“原来在众人眼中,我是如此贪婪之人……罢了!”莱恩仰首大笑。
为了证实确有其事,他再次踏入莫娜的寝室,原本以为已经麻木不仁的心情再次受到惊吓。
堆积如山的祝贺礼品、贿赂财物,金银宝玉光彩耀目……这么多的民脂民膏是怎么搜刮来的?
莱恩闭上双眼,无法言语。
有一件事他可以确定,可以做的——真的是该改朝换代了!
一出歌功颂德、上表拥立的闹剧如期开演——伊登伯爵是少数没有表态又好奇地凑热闹的人,他的唇角含笑,等着看莱恩如何收拾残局。
他本来就不相信莱恩会有如此狼子野心;前一阵子谣言四起时,他正忙着购房建屋,也无暇去追问莱恩,直到昨晚莱恩气急败坏地登门造访,他才弄清楚莫娜夫人打鸭子上架的原委。
心高气傲的莱恩要俯首认错?唔!他真的拭目以待!
许久没有如此隆重行事,文武百官齐聚大殿,鸦雀无声。
礼官引领着罗伦殿下坐在王座,年幼的王储安详地面对考验。
“摄政王殿下入朝请观!”洪亮的报唱宣告主角上场。
好小子!他真的说到做到!伊登伯爵眯着眼,暗暗喝彩。
白衣素履、一身寒飒的莱恩摘下冠冕,朝服袍带整齐地摺放在银盘呈上,他在罗伦的阶前跪下,口称有罪。
罗伦微微一怔,倾身示意:“皇叔有何过失?请起身再说吧!”
莱恩瞪着呆若木鸡的王公大臣,不禁火冒三丈,他保持跪姿,气势尊贵沉稳地喝道:”值日书记何在?还不呈状开读。”
当了五年差的书记官如梦初醒,战战兢兢地接过莱恩自书的罪状,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