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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愿望很快就可以达成。
班迦罗和吉陵国共计八十万大军,漫尘遮天地压境而至,为了护卫国土家园,亚德兰厉兵秣马,精锐尽出。
并分四路的亚德兰军队在巧妙安排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破边防,避开班、吉两军主力,迂回地攻下了远在百里之外的河内平原——那是吉陵国最富庶的土地,年年供给吉陵国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粮食。
几乎是在同时,在山屿关卡集结重兵的暗、吉联军,也因亚德兰新编制的火枪队伍翦羽而归,一鼓作气的军心在强大火力下受挫。
后方的粮食补给轻易地被神出鬼没的亚德兰游击队所拦截,班、吉两国的统帅焦急不已,私下抱怨对方疏忽大意。
“班迦罗王的‘机密情报网’是出了什么差错?”吉陵国统帅雷勒斯急得冒汗。
而班迦罗国君臣一致认定艾灵顿是一个扶不起来的庸才。“居然连自家粮仓也保不住。”
为了大局着想,八十万大军只好分散,除了镇守险恶关卡、与亚德兰短兵相接之外,还得出兵去夺回河内平原。
莱恩、伊登伯爵这些老将的沉着应战自然无庸置疑,他们发挥了以寡击众的辉煌战绩,硬是让班、吉联军无法越雷池一步。
另一方面,当四十万大军急急开拔,想夺回河内平原时,却遇到了最大的阻碍——湍急的龙河是河内平原的水利命脉,而在对岸等候的正是以逸待劳的亚德兰士军。
长期抗战,势在必行。问题是,时间拖得愈久,对长途跋涉的班、吉两国军队就愈加不利。
狼烟四起、哀鸿遍野,铁蹄蹂躏的是吉陵国最富庶的农地,颠沛流离的是手无寸铁的无辜农民。
当麦斯“玩”够了游击拦截的把戏,摘掉蒙面黑巾出现在河内平原时,得到了亚德兰军的欢呼喝彩,年轻的士兵无不为他艺高胆大的英雄行径而倾倒。
麦斯证明了自己不是虚有其表的花花公子。
当班迦罗王获知最新军情时,脸都绿了。他恍然大悟,自己真被麦斯玩弄于股掌间……原来这家伙是一只披着羊皮的野豹,在对手疏忽的时候狠狠地咬上一口!
谈笑用兵的麦斯以他奇特的魅力降伏了年轻气盛的新兵,将士用命;与宫廷维持良好的沟通,君王的智囊团密投机宜,补强了麦斯经验不足的小缺点。
一个月、两个月……四个月过去了,河内平原依然在亚德兰的掌控之下。
莱恩有长期经营的理念,下令筑城、屯兵、开道、耕种、招安,河内平原俨然成为亚德兰的边疆重镇。
治病、疗伤、帮助当地居民的善举,消除了淳朴农人的疑虑,怀柔政策更是感召了目不识丁的吉陵国百姓,建设更加顺遂快速。
初秋的河内平原结穗累累,一片金黄色的麦浪随风起伏,眼看即将有个丰收季节。当莱恩宣布比照吉陵国旧制,抽税再减免百分之二十时,这些付出血汗的农民莫不欢欣鼓舞。
原本可能成为倾家荡产的亡国奴,没想到却可以得到温饱……身份卑微的他们所求不过是家庭平安、子女温饱而已,什么战争、国仇,全部是贵族们争权夺利的把戏。一些耄耄老者仍然记得亚德兰先皇查尔士陛下的仁心慈德,不时说起他二十余年前缔结和平盟约的高瞻远瞩——相形之下,吉陵国的新王艾灵顿简直是个利欲熏心的傻瓜。
“居然背弃了有婚姻之好的亚德兰国,去依附野心勃勃的班迦罗王……”白发苍苍的老农摇头叹息道。
“战争的惨况,我们已经看怕了……”另一个老者含泪回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僵持了六个月后,两方军容的消长可见端倪,亚德兰军衣食丰足,而班、吉两国联军逐渐出现补给不足的窘状。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自诩足智多谋的班迦罗王派遣密使传谕,一场足以颠覆敌方阵营的阴谋,正在黑暗中展开……
镇守边境、打得班国军队焦头烂额的伊登伯爵带兵出巡,监视补给路径的安危,多次在途中遇见逃难的流民,心存警觉的伊登伯爵通常都不加以留难,任他们奔逃到他国求生。
这一日,七、八个衣衫褴褛的老弱妇孺蹒跚步行到伯爵一行人马之前,为首的老者颤巍巍地跪下,哀哀乞求一点粮食。
骑士们不约而同的转向主人,暴露了伊登伯爵的身份。
看似驼背的老者猝然发难,以惊人的速度袭击伊登伯爵,破旧的衣衫下短剑在手,刺向马背上的伊登伯爵。
未穿盔甲的伊登伯爵迅速反击,平定混乱后,他的左臂挂彩,渗出一些血迹,伤势并不严重。
当场被杀的刺客脸上浮现出一抹诡谲笑容,去掉伪装的死者其实是吉陵国军官。
其余人全部制服盘查,同行的夫人、小孩吓得魂飞魄散,看着他们涕泗纵横的模样,心怀慈悲的伊登伯爵下令放人,掉头回营。
忽然涌现的疲倦感伴随着晕眩袭来,轻微割伤的手臂逐渐黑肿。那把剑有毒!幡然醒悟的众人急召军医,然高烧不退的伊登伯爵已经陷入昏迷中。
原本忙于调度、护送军需的蕾庭得知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来看望父亲,心忧如焚的她不忘点燃烟火,寻求神谷居民的帮助。
军医的低语断断续续飘入时而清醒、时而昏沉的伊登伯爵耳中。
“伤口不深……太大意……慢性剧毒……扩散……除非神迹出现……”
神谷的帮手来得迅速,但对已耽搁两日的伊登伯爵而言却太迟了!
“不!不会的!”蕾庭的反应暴烈,“俪,你们是诸神遗留人间的血脉,一定有办法救他的!俪!求你……”
俪别过视线,轻声道:“雷之子,我们不是万能神祗,你该明了……”
落花怎么可能重回枝头?花谢又开是大自然生生不息的准则。俪所能做的只是减轻伊登伯爵的疼痛,让他暂时恢复清醒。
死亡,对他不过是长远的睡眠——只是太快了!看着蕾庭几欲崩溃的表情,伊登伯爵想,我的小蕾庭还没准备好面对一切……他原想多庇荫她一段时日,看情况是不能够了……
同样遇刺的莱恩比他幸运多了,一向嫌恶肮脏气味的莱恩对这些流民退避三舍,因而躲过了淬毒的剑锋,听到伊登伯爵遇刺,他急忙赶来探视。
见到他回光返照的气色时,莱恩还抱着一线希望,直到老友将蕾庭托付给他,并请他担任遗嘱见证的“殊荣”时,莱恩的心直往下沉。
“这么快就放弃了?”他勉强一笑,“老友,当真不再眷恋这个世界了吗?”
脸色潮红的伊登伯爵笑容飘忽,心脏正不规律地跳动,“我让艾雯等太久了……”
惊惶失措的席安、薇安也在夫婿的护送下疾弛赶来,衣敞发乱、泪痕未干的模样想见行程的辛苦、仓促,以及担忧父亲的心情。
取出早已备好的遗嘱,宣召麾下骑士、女婿、女儿集合,伊登伯爵缓缓地审视众人,想把自己的心意传递给部属亲友。
“蕾……你来!”他召唤幺女,命她为德睿·伊登·弗雷斯特伯爵速记最后的遗训。”这是为父能给你上的最后一课,我引以为傲的儿!”
面无表情的蕾庭双眼满是深沉的风暴,撕心裂肺的痛令她捏紧的沾水笔几乎撕裂。她急忙放松受劲,闭目深吸一口气,“诸神助我!”
伊登·弗雷斯特伯爵缓缓道出诏告族人的遗训。
蕾庭以过重的力道艰难地为父亲的遗训划上句点,双手不自觉地颤抖。
“你一向是个聪敏的孩子……”伊登伯爵知道自己的生命已走到尽头,伸手握住了心爱的幺女,传达最后的勇气和鼓励后,他缓缓松手……
一片哀痛哭声中,蕾庭茫然起身,看见席安、微安哀痛欲绝的神情,她伸出了手——得到的不是拥抱,而是姐妹们的屈膝行礼,一干部属、仆从纷纷单膝跪下,黑压压一片人头绵延至营帐外。
从今以后,她就是一族之长!弗雷斯特的女伯爵!
此刻,她流不出半滴眼泪,心口像深沉无底的窟窿,吞没了所有情感。
营外,年长的骑士已准备好送给故主升天所需的祭品——一匹伊登伯爵骑乘多年的名驹。仿佛感应到主人已离去,它焦躁不安地喷气、踢腾,时而嘶呜不已。
拒绝部属代劳的好意,蕾庭执剑冷静地刺入马匹的心脏,为父亲送上坐骑。敏捷利落的身手缩短了马匹的痛苦。
喷射而出的血液溅上蕾庭冰冷的容颜,落在发间、胸前,血迹斑斑,甚是可怖。
天际繁星点点,为永恒之乡的归人引路……
护丧的行列由前线返回弗雷斯特庄园,皇室的旌旗勋章不过是死后荣哀,对蕾庭封闭的心灵丝毫没有帮助。
遵照父亲的心愿,将他与亡母合葬在家族墓园,力求简单的肃穆葬礼结束后,重孝在身的蕾庭一心只想返回前线。
依照国礼,新任伯爵得朝观君王,请求名义上的承认封号,于是蕾庭带着五十名骑士往国都出发,浩浩荡荡的队伍只有黑白两色,所过之处是慑人的深沉威仪。
回来了……
厌倦于漫长等待的罗伦长长吐息,在这种时候,他却只能焦虑悬念。不只一次憎恶一国之君的身份,他宁愿自己是云、是风,逐鹰飞翔,而不是一次有一次忍受漫无止境的等待!当接受封号的女伯爵当着众人面前请求承袭军职时,早有心理准备的亚德兰王沉重地开口:“子承父荫虽有前例,然恤人子丧亲之恸,不宜递加重荷,你之所谓,容后再议。”
蕾庭深沉的碧眸凌厉得吓人,不肯善罢甘休的意图明显可见。
一俟散会,她随即直闯罗伦寝宫,脸色不善地开门见山道:“我不需要你的保护!罗伦,我无法忍受!”
杰明不禁庆幸陛下有先见之明,提前遣退了所有侍从,不然这位新任女伯爵怒气冲天地前来问罪,不知又要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罗伦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真要剥夺她的“权利”是站不住脚的,但是至少可以跟她讨价还价一番。
“兹事体大,须图众议。”他闪避话题。
“别跟我打官腔!”蕾庭双眸迸出火花,语气森寒。
他深深凝望着她,明白她并不如外表所显现的刚韧。为什么非得眼睁睁地看着她征战沙场,为他图谋他根本不想去争取的霸业。
“蕾,以你现在急欲报复的心情,我能安心将军事大任交付给你吗?”罗伦温和地提出质疑。
半晌难以回言的她反复挣扎、思考,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我会改!”
“我又怎么能相信暴躁易怒的你会听从指挥?没有实战经验的你能妥善调度重兵吗?”“你要我怎么做?”蕾庭沉声反问,一再提醒自己不可造次。
他亮出底牌,原先由伊登伯爵所统辖的军队必须改编于莱恩麾下,换言之,蕾庭可袭父荫,但得担任副将,听命于莱恩。
“这不合常理!别人会怎样看待我?一个初次披挂上阵就躲在长辈庇荫下的胆小鬼?”她反应激烈。
“时间会证明一切。更何况,能与‘雄师元帅’并肩作战,对初次上战场的骑士是一种难得的殊荣。”
冷静陈言的罗伦毫不退让。“如果你自负到认为自己能超越皇叔的功勋……那么,我不会再与你多费唇舌,所议之事作罢!”
他罕见的强硬令蕾庭瞠目结舌。
“让我换一个说法吧!”他放缓语气,“蕾,如果伊登伯爵在世,你会心甘情愿地服从他的指挥,对不对?既然如此,你有什么理由不听从一位年龄、见识、才智都与他不相上下的长者?”
“我懂了。”她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