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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想起了那些开车的司机们,一个个驾驶室如今清一色地悬挂着他老人家的头像。毛主席像能避邪,能保佑他出入平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们发现了这一重大秘密?
去!梅兰下定决心了,人不都是这么闯荡出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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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决定先进行一些必要的调查,肖伟臣那里是必去不可的。
肖伟臣的家在县城的东南方,离城区四十六公里。
原先,她的家在县城,自从她父亲因公殉职后,她的母亲睹物思人,看到家中的任何东西都会引起无限的伤感,成天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以泪洗面!那一天深夜,肖伟臣睡到半夜,做了一个恶梦,她梦见妈妈被一个凶神恶煞的魔鬼抓走了!她吓得大叫一声,醒来拉了灯一看,妈妈真的不见了,大门敞开着!肖伟臣哭着喊着,叫醒了左右邻里,数十个人打了手电,点了火把满大街小巷去寻找。最后,他们在公路养护段家属院外,一片私人菜园的一个粪池旁边,找到了她的妈妈。妈妈正披头散发,浑身泥水地坐在粪池边,嘴里不停地喃喃念叨着:
“你就这样走了吗?你走了吗……你不要我们母子了吗……你再也不回来了吗?二十六年哪,二十六年……二十六年过去了,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呀?等等我……”她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到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
那片地方是她和老头子初次约会之地。当初,那里还不是菜园,更不是粪池,是一片枯草丛中的乱石堆。父母结婚后,肖伟臣很快就有了一个哥哥。哥哥后来也当了养路工人。他在山那边的一个道班,如今已经在那里娶了妻子安家。父亲走了,家里只剩了母亲和妹妹,如今这地方是母亲最难忘怀的地方。
于是,在母亲深夜出走的那以后的第三天,肖伟臣的哥哥带着一辆卡车,来将他们全部搬去了大山的那一边,安顿在了哥哥上班的那片大山之中。
哥哥的家所在的道班,附近有一座县属玉矿。哥哥的一大帮铁哥们儿,全是矿上的工人。
第二十一章(3)
罢教的第十天晚上九点多钟,沙岩将梅兰送上一辆开往玉矿的自卸卡车的驾驶室。车辆在一片银白色的原野里疾驶,一弯蛾眉新月下,远近高高低低的山峰剪影,全是一片黑灰色,与天连成一片。
天寒地冻!车辆行进在弯弯的山道上,梅兰想起了几天来的经历:
梅兰接受了罗大鹏的委托,当上了这桩所谓刑事案件的“一般辩护人”。在见庭长之前,梅兰特意先去了一趟县纪委。
东江县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应部门办公室的牌子在那儿林立着。然而,毕竟是小地方,县属各党、政首脑机构,往往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少见的集体主义精神。且不说那种千丝万缕的关系网了!他梅兰再怎么迂腐,这一点道理还是懂得的。他当然不会阿谀逢迎,拍马讨好,去和任何一个什么官老爷拉扯个什么瓜葛开个什么后门,再说如今那后门他也开不起。但他是反对像沙岩那样目空一切的!他不会像他那样老子天下第一,那样地唯我独尊,人太过狂妄只容易碰钉子,是办不成大事的,这可绝对真理!他要去将这事和一些至少自己目前还认为可以信赖的人好好地交换一下意见。他相信,实事求是加上履行合法的程序,如果说还有一两位正直的领导的支持,这事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悲观。要想求得一个符合客观实际的合理解决,不是那么完全不可能。毕竟法律重的是事实依据!
他认为,在目前这种社会转型期,尽管所有人可能都回避不了许许多多的社会弊端,但人们还是多多少少能够接受得了既成的现实。这是因为,造物主既然让大家生长在这片土地上,千百年的约定俗成使人们只能以属于这片土地的方式去生存,去奋斗,去抗争!
梁松柏书记尽其所能,为他疏通了一切必要的渠道!罗大鹏案件的最后审理,被往后推延了七天,梅兰得以赢得了去做详细而深入的调查研究的时间和机会。他首先要求单独见一次当事人罗大鹏本人。按法律程序,这是完全合法而且完全必要的要求。
会见是在公安局预审室里。
梅兰等了将近三分钟,罗大鹏被从看守所高墙内带了出来。
才两三天时间,他已完全变了样子,那与先前魁梧伟岸的罗大鹏早已判若两人,他变得令梅兰差点认不出来了!一米七八的大个头,虽然骨骼依旧,但头发蓬乱着,两眼深陷,眼球红肿得可怕!眼眶四周,围了一圈黑影;他面色惨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这哪里还是正常人的脸色啊,活脱脱一个罪不容赦的囚犯!
梅兰一声惊呼:“天哪!”
“你来了?”罗大鹏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坐吧!”
罗大鹏机械地坐下了,却用一种少见的仇视而又怯懦的目光看着他。什么也不再说。
“你全认了?”
“招认了!”
“招了什么?”
“……他们要我招的,我全招认了!”
“可是……可是,关键是你做了什么,做了什么懂吗?你这样一进来就全都招认,你为了什么呀,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我……我是对不起她!”
“可你……你和我讲实话,难道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强奸了她?你不会的!你告诉我,没有是吧!我了解你,你不是那种人,至少你不会强奸她,这一点连我都敢为你担保的呀!”
罗大鹏双手抓住自己散乱的头发,使劲摇晃着,显得万分焦躁和不安:
“我……我……我是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
“……你呀!罗大鹏,枉你一条如此大汉,不太窝囊了吗?你为什么不干脆向他们挑明了,就说你爱她?”
“你别说了!别说了好不好!我什么也不想说了,我不想见你了,你走吧,我谁也不想见了!你走……我只想死……想去死。我丑都丢尽了,更连累了她,我死了算了!”
他用自己的拳头歇斯底里地擂着自己的头,眼泪流了一脸。那哪是一条魁伟的汉子,像一头蜷在一堆的被人打了一枪或者瘸了一条腿三天没有吃草的病绵羊。
梅兰走到他的跟前,伸手使劲掰开他的手,瞪了冷峻的双眼看着他,一字一顿,沉着而又字字铿锵地说道:
“你睁开双眼看着我!看——着——我!”
罗大鹏无力地抬起了头来,卑怯地看了看梅兰。梅兰这时,突然使尽全力对准罗大鹏一个耳光扇了过去!罗大鹏被他这一下重击,竟被从坐着的椅子上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梅兰上前用左手提了他的衣领,伸出右手,左右开弓,对准他的脸上只顾着力扇去!只听得一阵“噼噼啪啪”地响过,罗大鹏的脸上顿时就红一块白一块青一块地,花花斑斑起来!罗大鹏一任他打,却一动不动,只顾两眼不住的流泪!
梅兰打了一阵,瞪着血红的两眼,撕扯着他的衣领,发狂似地喊道:
“你没有犯罪!没有!听见了吗,你没有犯强奸罪,犯罪的是他们,是他们那些诬告的人!你是爱,是爱她,爱肖伟臣,她已经快十八了,她有权力选择自己的爱人,她也是爱你的!你的骨气呢,骨气哪儿去了?你为什么要承认,为什么?你这种人,枉了肖伟臣那么样地爱你,你不配!你说呀,说你不配!不配得到她的爱呀!说呀——”
梅兰说完,自己也早已是热泪盈眶!罗大鹏的整个脸被他打得红肿起来,左边太阳穴边缘,有一块地方被刚才摔下去时擦破了,先是露出了惨白的肉,而后,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湿漉漉地流了他一脸。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脖颈一直往下流着,可他自己浑然不察,只顾蹲在地上不停的啜泣着。一会儿后,他终于哭出声来了,那是真正的哭,嚎啕着!一个大男人的嚎啕,竟是那样的悲切,不!是惨痛!心的惨痛!
他似乎有些清醒了!
梅兰深情地说:“罗大鹏,我们同事一场,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你倒了下去!你振作起来。你的这桩案子,据我看来,其背景是很深的,它错踪复杂,它决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仅仅是为了将你一个人打下去的,而是牵系着我们全体罢教教师的大事,是关系到我们这次罢教成败的的关键所在。我只要求你凭自己的良心和人格说话,把事情的经过和真象全部告诉我!我不相信那些狗屁不通的自相矛盾的所谓证言都是真的。或者说,正是那些所谓的‘铁证如山’让我更坚定了自己最初的直觉,这里面绝对包藏着一个险恶的祸心!你坐着,慢慢和我讲。”
第二十一章(4)
罗大鹏此时真的完全清醒过来了。他缓缓地向梅兰叙述起来:
“那天去追马苛,肖伟臣当时发现晋玉华不见了,她惊叫起来。我们几个人当时拼命地呼喊,没有回声。后来,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头行动,先找到晋玉华再说。要是她一个人真碰到马苛,你知道马苛杀红了眼,那玉华不是太危险了吗?她不大合群,比较孤僻,马苛对她太危险了!再说,你也多次和我说过,让我多留意,照顾玉华的。我当时把人分作四组,其他三组都是一个男生,两个女生;我和肖伟臣做一组。我们分四个方向去寻找玉华。
“我当时和肖伟臣走正南边,那一条路尽是原始老林和险峻的陡坡。我们越走林子越深越密,地上积着厚厚的落叶和朽枝,有几尺厚吧!脚一踩上去,软软的很难迈步。我们走的不是路,是荒无人迹的那种地方。太阳落山了,天眼看就要黑了,我们都心慌起来,嗓子叫哑了,无人答应。越叫越心慌,越害怕!我们决定先找到路再说。”
梅兰掏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支递给罗大鹏,又擦了火柴为他点燃了。那是他今天特地为他买了来的。罗大鹏狠劲地吸了几口,发出一连串的咳嗽。他原也是不会吸烟的,只偶尔抽了玩玩,玩的花样倒多,唯此而已。他接着叙述:
“我走在前边,肖伟臣走后边。我们在跨过一条朽木横陈的峡谷,翻越陡峭的山峰时,我折了根一米多长的木棍,让她捏着,我在前面拖住。肖伟臣以前练过柔道,又是个很有决断的女孩,胆子也不小。我一路不停地回头招呼她,她还笑着说没事没事的!真的一点紧张情绪都看不出来。当时那路越来越难走了,我好象有一点印象,只要翻过这座山,前边有一条马帮走过的小路。只要找到有路的地方,就什么也不怕了!”
罗大鹏再吸了两口烟,略略沉思一下,又接着讲,一字一顿讲得很冷静,也很平缓:
“我当时捏着那一根木棍的前端,埋头在前边踩路。坡太陡的地方,我总得停一会儿,用脚踹开一些坎沿,踹出一个小小土坑来,让肖伟臣走。
“当时,那坡上稀稀落落有几块大青石,大青石旁边,有很多小石块,旁边长着枯草,上面长满了青苔。青石与地面相接的地方,有很多深不见底的石缝。那些石缝被许多长满青苔的树根横七竖八地缠绕着,里面阴森黑暗。你是知道的,像这样的石洞中,在这个季节,一般都会有冬眠的巨蟒。我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