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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莲之死.-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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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爱他们,他深深地爱他们!谁说他们只是后进班的学生?他们一样地要求进步,一样地有他们的自尊和自爱!

    他明白他从此和这个班告别了,可能永远不会再让他当这个班主任了!

    离开的那一刻,同学们全都在悄悄地饮泣,一些女生甚至哭出声来,后来干脆嚎啕起来!全班一片混乱……

    梅兰自己也饱噙了热泪,匆匆溜走!

    哦,我的高一(3)班。

    县人民医院住院部是一幢面积与两个篮球场相当的四层楼房。

    四楼是传染科,一般人不敢涉足。

    第四十四号病房在四楼左手第三间。房间里面只住着沙岩一个隔离病号。这儿每间只住一人。

    沙岩吃过药,睡了。病床边有一个维族女人正木偶般呆呆地坐着,她不时专注地凝视着沙岩,那神情极尽关切。

    梅兰进来,没有打搅他们,只在一旁悄悄找地方坐了。许医生朝着他们抬了抬下巴,向梅兰介绍道:

    “她是一个很可怜的人儿,叫阿依古丽,现在是东江县鹿鸣峰乡的一名小学教师。昨天晚上,她一听到沙岩病了,立即匆匆赶来的。昨晚她守了他一整夜,我们叫她休息一会儿,她死活不肯,那眼泪就一直那样不停地流着。她反反复复地只重复着一句话:我要陪他,让我陪着他,他这样子我不能离开他……”

    “我听说,阿依古丽结过婚了吧?”梅兰问。

    许医生长吁一声,掏出一块手帕来擦拭眼睛,道:

    “人啊,有时候真奇怪哩!命运往往不给好人一帆风顺。你是问她既然结了婚,为何又如此钟情于沙岩老师是吧?这事说来话长啊!

    “古丽的哥哥,是县运输公司车队的司机,和沙岩的关系铁得没法说。两个月前,他出车到北疆塔城,返回时途经乌鲁木齐,一个青年仔拦了他的车,恳求他帮忙带几个装了茶砖的编织袋回来。哥哥见说同是东江人,糊里糊涂就答应了,没想到车到检查站被公安局扣了,因被查出袋子里的茶砖有了夹层,每只茶砖中间都是海洛因,合起来竟有数公斤!哥哥一时傻了眼,自然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明白了,他立即被公安局带走了!沙岩听古丽说了此事,让她暂不必声张,由他来帮她处理这事。他立即亲自找到了那位青年仔,对他申明利害关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苦口婆心地好言相劝,让他自己出面澄清此事,早早投案自首,以求得到从宽处理。并且又帮他写了一份情况说明,让他交给公安局。当时,那年轻人一见车还没回来就有人知道了这事,吓坏了。他同意按沙岩的意见办,立即去公安局投了案。古丽的哥哥这才被洗清罪名放出来。这事说起来都令人不寒而栗,若不是沙岩,她哥哥这一次肯定玩完了,他本来就不太会说汉语,加之又是一个嘴笨舌拙,言行木纳的人!几公斤啊,够死几次了!”

    “确实够玄的!许医生,你同他们家的关系非同一般啊,要不怎会了解得如此详细!”梅兰说。

    “古丽和哥哥兄妹二人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的爸爸当年和我是老交情了,可惜他们夫妻二人都过世得早,那么老实本份的两位工人,一辈子没有跟谁红过脸的大好人哪!什么事?水泥厂进口一套日本机器,好几十万啊,可是那锅炉就那么爆响一声说炸就炸了!省里派了专家来调查,竟发现那机器是人家丢了二十几年的破烂货!一堆垃圾,刷一层油漆就拿来骗中国人!”

    “唉!中国人哪!”梅兰听到这儿,禁不住扼腕长叹。

    许医生又道:“记得沙岩老师当时听我说了这事后,也正是像你这样地叹息的。据古丽说,沙岩在病中,梦里还在这样地大叫着:唉——我的祖国,中国人哪——你们二人原来这么相似的。一些人说沙岩有神经病,可古丽听了,却大骂他们!她说沙老师才是个最最正常的人,是一个最好最好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有神经病?你们谁理解他,谁有他那样的义胆忠肝?谁有他这一半的血性,都能算是一个人中豪杰了!”

    “难得沙岩坎坷半生,竟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已!”梅兰早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古丽父母当时的头颅都被炸烂了,抬到医院来时,脑袋少了半边!他们残缺的遗体就安葬在公墓里。那以后的一天,我和古丽的哥哥都喝了些酒,二人就坐在那墓碑旁,他向我讲起了自己和妹妹的愿望。他们老家是和田的,父母亲许多年前新疆刚解放时就迁来了这儿,他们兄妹全是在这儿生的。如今父母死了,妹妹不愿离开这儿,不愿离开这片生她养她的热土,离开父母的英灵。那真是个极有个性,又十分惹人怜爱的好姑娘!但她的命运好苦啊,我没能照看好他们兄妹,有愧于他们死去爹娘的亡灵啊……”

    许医生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两行浑浊的老泪滚滚而下。显然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一时无法说清。他无意去擦拭自己的眼睛,任凭泪水满脸横流,他那洁白的白大褂都被打湿大半了!
第十二章(2)
    梅兰默默地看了看阿依古丽。她确实很美,很清秀。维吾尔族姑娘都很美,山里的姑娘更美,更清秀!尽管此时梅兰只能看到她的侧面后半个身子,但那倩影已是一个标准的中亚美女了!她的脸很滑嫩而又圆润,虽然,她不是晋玉华那种圣洁般的凝脂如玉,那样独具一种永远消褪不了的桃红水色,但也始终给人一种怡然的温馨。她的鼻梁挺直而高耸着,棱角分明而又端正,线条清晰明朗,眼睛黑得如同一湾深潭,眉毛浓黑,如同描画过一般。她的眼角有了几丝不易觉察的鱼尾纹了;左眼角偏下——朝着梅兰的这一边,有一颗芝麻一般大小的黑痣。那是汉族人习惯上称为伤夫落泪痣的不祥之记啊!不过,梅兰不相信这个。

    “她的命运,简直太悲惨了!”许医生咽下一口唾沫,继续说道,“他的那个男人如今……”

    “水……”

    沙岩醒来,含糊地喊要喝水。古丽上前,拿出一听果汁,打开盖来,插了管子给他吸着。那种温柔和体贴,俨然是一位极为称职的妻子在服侍自己的丈夫。

    梅兰这会儿总算看清了古丽的整个身影。

    她像所有维族妇女一样,头上缠着一块红红的纱巾,但她身上的穿着却与一般维族女人不大一样,没有在长裤上面套裙子。冬天了,她还只穿了一件蛋黄色的涤纶衬衫,外套一层薄薄的粉红色圆领羊毛衫,显然是经过多少次洗涤而发白褪色了的。蛋黄色的衬衫衣领,映衬着她丰满圆润的脸蛋更加鲜活水灵,光彩悦目。她的身材秀美极了,娇媚而又亭亭玉立,极具一个少妇的丰韵。她那手腕粉粉嫩嫩的,如同一截刚出濯波的莲藕。她那柔韧的胸部挺拔着,极具弹性的样子,每一个极微小的动作,都会引起那一部分不停地颤动着,衣裳下就如同藏了一对小小的白兔,仿佛随时都会蹦了出来!

    此刻,她就那样恬静地默默坐在沙岩的病床边上,一副与世无争的神态。许医生与梅兰细声的窃窃丝语,并没有引起她的多少注意。她的全幅心思都在病床上的沙岩身上。

    许医生说,她已经那样整整地坐了一整夜了!但是丝毫找不到半点疲惫的痕迹,只是从她很少眨动的眼睛里,从她饱满对称、轮廓分明的樱唇上,间或能找到一缕淡淡的忧郁。这忧郁也许永远是与她同在的,那是一种大多数美人们脸上常有的与生俱来的伤感。那种蹙眉颦容,如病西施,如林妹妹!

    她才二十刚出头,但她是个有夫之妇!

    有关她的那一段奇怪婚姻,许医生不便和梅兰细说,但梅兰却知道一些。是沙岩曾经同梅兰聊天时说的。

    一年前,古丽的哥哥带着一个朋友到她学校玩,那朋友回族,精通回汉维多种语言,也是个汽车司机。他很有本事,神通广大,几乎东江县所有带“长”的官,都跟他有来往。他是一个典型的市侩和最厚颜无耻的流氓。第一眼看到古丽,他就死皮赖脸地缠上了。她哥哥开始也有这份心愿,她仅仅是出于对哥哥的爱和尊重,甚至是怜悯,才对那无赖虚以应酬,但她内心根本不喜欢他。那一段,那位流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知道欲速则不达,一直耐心等待时机,未曾得手。

    一天深夜,他开车去了,告诉古丽说:你哥哥翻车了,正在县医院抢救,生命垂危!快跟我走吧!一听这话,天真的她丝毫没有怀疑,就那样手忙脚乱地坐进了他的驾驶室。开到荒凉的山道上,一路走着,他一路将一只手在她的身上胯间不停的摸。心里正为哥哥担心着的古丽,没有心思注意其它的事,为了不让他分心,以免发生车祸,少女没有过多的反抗。哪里想到,他将车停在曲曲弯弯的盘山公路上不走了,上前对她动的真个来了!他如一只贪婪的饿狼一般,一把抱住她就压了上去!

    一个未谙世事的少女,哪里是他的对手,一番博斗后,有气无力的她失去了少女最宝贵的贞操……

    他哥哥根本没有出车祸。知道这事后,狠狠打了那个无赖一顿。面对已经挽回不了的后果,为了名声,只能暗自劝妹妹忍了。可那无赖以为从此有机可乘,依旧天天去缠她,厚颜无耻地要她嫁给他,说他如何如何地爱她爱得发疯。古丽清醒过来,说什么也不再理他,坚决拒绝跟他结合。可是那流氓却死皮赖脸天天去人家单位吵,散布谣言说她一直和他谈恋爱的,还睡过了。事情闹得很僵了,最后只好请双方单位领导出面解决。这种事哪是单位解决得了的?结论还未出来,那无赖却买了一只肥羊去了一趟她所在的鹿鸣峰乡政府的乡长和书记家,顺利打通了一切关节,又由乡政府出面请来了有关方面负责人,摆了一台,最后居然一个人签两个人的名,在一半当事人缺席的情况下,在乡民政助理那儿领取了一式两份结婚证书!

    她和哥哥这才都傻了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柔弱似水的古丽终于拗不过这个无赖,竟然不敢再明着反抗。但她坚决拒绝与那个无赖圆房完婚,只好慢慢拖着。有时候她甚至试图轻生,一死了之!那无赖见说她寻死觅活,才暂时不敢缠她太紧了,但他却拿着那国家标准的红本本到处炫耀:“阿依古丽是我老婆,我跟她睡了的,还正式办了手续。谁敢去打她的主意,我咳一声要他的命!”

    从此,她们的事就这样拖下来了,一度僵持着,谁也战胜不了谁。她哥哥则是天天醉眼朦胧。后悔自己害了妹妹一生!却又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当他将这事讲给沙岩听后,沙岩好几次想说服古丽自己出面上诉,说他可以帮她一把的。但善良的古丽总是不敢认真面对。说是按照民族习俗,这嫁人了还打官司,是最没面子的事!沙岩每次提及此事,无不义愤填膺,悲从中来:

    “中国不是没有法律,而是产生不了真正的法制。法律都被这帮混帐给强奸了!她同那混蛋那哪叫夫妻,那哪算是夫妻啊!没有本人的签名,那狗屁证明不过是一张手纸!连这样明摆着的荒唐事都能在共和国的晴天丽日下像杂草般公然生存着,竟没有一个人讲一句公道话!这叫什么?这算什么?天理何在!”

    呵呵,沙岩!

    那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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