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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就这么想死在自己手上吗?
唐月笙心头又愤又痛,直过许久,焦躁的情绪才渐渐沉淀,便见他站起身,将自己好生整理一下,缓步走了出去。
这里是个特殊的舱房,四壁以硬铁打造,连门也改成坚实的镂铁材质,为的就是怕里头的人脱逃出去;不过时至今日,他已明白,这些防备实属多余,因为里面的人根本不想出来,他只想死。
唐月笙大吐一口气,开锁进入,门便迅速关上。
严格说来,这个舱房的环境并不差,不止床被齐全,空间也不小,但是经年照不到阳光,加上他常把吃进嘴里的东西呕吐出来,因此,不管怎么清理都飘散着一股怪味。如今又适逢闽南夏季酷暑,铁制的空间更显燠热。因此,唐月笙只在舱房里站一会儿便汗流浃背,何况是这个长期被关在此处的人。
“你……不觉得这一两天比较有力气了吗?”唐月笙压抑着近乎崩溃的情绪,对着眼前的人说着。
男人坐在床缘,垂首动也不动,彷彿说话的人只是一团空气。
唐月笙深吸口气,缓缓走到他眼前,居高临下的瞧着他。
这算是风水轮流转吗?真没想到,这男人可以瘦到如此程度,不止面皮贴骨、颜骨凸出,一双眼更像骷髅似的,大得惊人,最可怕的是整个人苍白如腊。不过,令唐月笙不敢正视的,却是他的双手双脚都铐着粗粗的铁炼,换句话,他的行动范围除了床到桌边的距离,哪里也去不了。
如果可以,真的不想如此对待他,可是,整件事情却让他措手不及!直到今天,依然无法想像,曾经耳鬓廝磨、亲密交缠的两人,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到底是因为立场的相异,还是情感的怨妒呢?
不知道,唐月笙真的不知道,只忆起当初,本来只想将他关着,待彼此冷静一段时间后,再找个机会将事情解释清楚,重修旧好。怎料,从他一睁开眼,发觉自己失去内力,又囚困至此,对自己就视若无睹。
好痛……想到这些,唐月笙觉得整个人不舒服极了,好半天才有力气自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捧到他身前,哑声:“这是清玉散,可以解开你……”
话还没说完,一个从无反应的人突然像发狂的狮子朝他扑了过来,同时一手扼住他脖子,一手抓着他肩头,猛然将他压倒在床上——
唐月笙心一惊,但觉喉头痛苦难耐、呼吸困难,下意识抓住他的手,想用力扳开,没想到却是越扼越紧,令他忍不住蹬着腿、张大嘴……
眼望男人赤红的双眸,充满怨恨,手劲更是毫不留情,唐月笙痛苦的挣扎一阵,直到几乎要背过了气,才意识到这人根本想杀了自己!!
两年了……从那个海边坡地将他带回来,快两年了……
奸苦,真的好苦,每天,在外头汲汲营营的处理许多事,再累再疲惫都不想回来。
因为,只要一踏上座船就会想起他、心,便痛得无法入睡。
然而,不回来却又放心不下!怕他不吃,怕他不暍,怕他不睡……怕他又用什么极端的方式伤害自己,了结性命。
不知是否因为人之将死,许多意念迅速飘过,想到过去种种,唐月笙突觉心灰意懒,便不再反抗,松开了挣扎的手……
意外的是,男人竟也在同时缓缓松开了手,一双殷红的眸子,在怔怔瞅了他好一阵后,忽地落下了串串泪水,嘴里则发出怪异的声响,听在唐月笙耳里像哭像叫又像在哀饶。
“汉卿……”唐月笙很难承受他竟发出这么淒凉的声音,一颗心像被人紧紧捏住,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这声轻唤,令男人突然意识到什么,霍地跳离他身上,开始狂乱的横冲直撞,铁炼系在手上,跟着扯得铿锵作响,回荡在舱房里,煞是惊人。
“啊——啊——”在发觉怎么用力也挣脱不了铁炼后,他终於跪倒床下,一边用力打着自己的头,一边声嘶力竭的咆哮起来,仿彿要将自己活活打死。
“汉卿!别这样……”唐月笙连忙催动内力,抓住他的手,大声道:“看着我,你看着我!”
是,这男人是莫汉卿。从那海口坡地中了毒后,睁开眼,察觉自己被关於此处,全身又虚弱无力时,五官的功能仿彿同时失去。因为,他突然惊觉,在昏迷前,唐月笙说的话是真的。
他要让自己变成一个废人、永远待在他身边,亲眼看着郑一官的旗帜佈满海面……然而,最令他痛不欲生的是,钟凌秀必已命丧黄泉。
这辈子,他从不曾如此痛苦,即便当初身受银环蛇毒残害,命在旦夕,也不曾这般绝望。
“汉卿……看着我……来……把这个吃下去,你的体力会慢慢恢复……”唐月笙自怀里拿出瓷瓶,送到他面前,莫名的激动让他的声音显得结巴。
莫汉卿凝视着他手中的瓷瓶好半晌,才伸手接过,朝嘴里倒了下去。
这无声的回应,令唐月笙又喜又惊,急不待的颤声:“我、我扶你起来躺躺。”
没想到莫汉卿也没有反抗,顺从的让他扶着自己躺在床上,只是双目直盯屋顶,默不吭声。
“汉卿……你饿了吗?我让人煮些东西给你。”
瞧他动也不动,唐月笙深吸口气,道:“你若想走出这里,就得吃些东西!”
这话果然入了他的心,便见莫汉卿缓缓转过脸,淡淡看着他,似乎对於自己会听到这句话有些不可置信。
突地,传来轻轻敲门声,一个汉子走了进来,躬身:“舵主,普特曼斯派的人到了。”
唐月笙回身瞧了来人一眼,淡淡道:“你请五爷处理吧。”
“可是五爷说之前一直是您……”
唐月笙却轻轻挥手,“我说过了,从今天起,所有的事都交给五爷处理就好。”
“……是。”汉子一脸错愕的转过身,便听唐月笙又道:“传话出去,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进来。”
“呃……是。”
看着汉子走出去,唐月笙回过身,发觉莫汉卿侧过脸,怔怔瞧着自己,冷不防心一跳,道:“怎、怎么了?”
莫汉卿将目光再转至屋顶,好半天才乾哑道:“他……一统闽海了?”
说话了!?一听他开口,唐月笙忍不住张大嘴,惊喜过望,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这份开怀十分可笑。
“算……算是吧。”唐月笙艰难道,“现在他算是闽南安海最大势力的船队……每个期望在这之间往来平安的船主,都愿意支付令旗费,挂着……烈焰旌旗。”
“思……我看到了……很……壮观……”莫汉卿闭上眼,淡淡说着。
一时半刻,唐月笙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转念一想便了解,他指的是什么,哪怕这一年多来,他根本不曾踏出这个铁制牢笼。
“那么……我可以死了吗?”
唐月笙发觉他每句话都在挑战自己的忍耐极限,直过好半晌,才能平静道:“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但我要告诉你……我没有杀……周全的人,也没有毒杀钟凌秀。”
原以为他会有什么惊人的反应,没想到却依然面无表情。看来,他压根不相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没做就是没做。”
事实上,关於当初钟凌秀竟在能杀了自己的绝妙时机,选择自残双目,致使整个局面翻转,饶是自认聪敏的唐月笙至今仍想不透。想到当时,以他和莫汉卿联手的实力,欲打赢自己和郑一官,并非无胜算,何以钟凌秀会打了一个这么不如意的算盘?
唐月笙自怀里拿出钥匙,塞进他手里,接着坐在桌边,等他说话,偏偏他在深深吸了口气后即闭上了眼,接着鼻息渐渐平稳,宛如沉睡。
他被一阵喧闹声惊醒。在坐起身后,一抹教人作嗯的空气侵入鼻腔,让他快速忆起自己是身在铁制牢笼。原来,自己不知何时竟在这铁笼里睡着了!
一时半刻他还未完全回过神,门外就冲进两个汉子,急促道:“舵主!那个、那个……傢伙跳海了!”
“什么?哪、哪个傢伙?”然而话一落,唐月笙就觉毛孔尽张,他急速望向床铺,上头除了散着几串粗重铁炼外,哪有莫汉卿的身影!
唐月笙几乎在第一时间冲出门,同时厉声大吼:“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
“我们没想到他会突然走出来……想、想拦他,却、却……”
“他动作好快……一登上甲板,想也不想就跳人海里……”
两个人结结巴巴的解释。唐月笙却是越奔心越惊。直待上了甲板,已见一群人皆握着火把,围在船梢处吵嚷着,待见他走近才静了下来。
“舵主,是你放了那傢伙吗?”
“他刚刚……”
“要下要派人抓他回来?”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正抢着向唐月笙解释情况,却见他提气一腾,站到船舷,接着身子一纵便跳人海里。
“啊!”但听大夥儿同时发出错愕的叫声,接下来的一切,唐月笙再也没能听到。
他一直以为会死在海里,没想到当他睁开眼,自己却是躺在一块沙地上,身旁火光猛烈闪动,瞬间暖了他全身。然而当回过神,他才明白,自己全身近乎赤裸,只有下身覆盖着一件衣服。
他缓缓坐起,便见到火光的另一边正坐着一个上身也是赤裸的男人,正专心的啃食着手里的东西。
其实,已不太能分辨他到底在吃什么,但那飘散空中的血腥味,让他明白,这人根本将动物生吞活剥。
男人终於转脸望着他,散乱的头发将面孔遮蔽得难以辨识,可是唐月笙仍能一眼瞧出,这人就是莫汉卿。
“还……冷吗?”莫汉卿面无表情,哑声问着。
这二个字,说得唐月笙一颗心瞬间沸腾,在怔怔望着他好半天后,才摇摇头,“不、下会。一“饿吗?”
唐月笙又摇摇头。
莫汉卿便垂眼想了想,又开始啃着手中的残骸。
唐月笙默默看他将手中的东西吃完,然后见他走到海边随意舀了水清洗一番,才又走回来,朝他身畔坐着。
“你……的水性不好……”莫汉卿盯着火光,淡淡道。
“嗯。”
“要记住,就算夏天酷暑,夜里的海水也很冷。”
“嗯。”
气氛静止许久,莫汉卿才又道:“你说……你没杀钟凌……”
“嗯。”
“那他呢?”
“我不知道,当时我把他留在原地。”
莫汉卿捡起堆在一旁的枯枝,拨弄着火光,“我想……去找他……”
唐月笙倒抽一口凉气,却像心有所感,默不吭声。
“只想知道他是不是活着……”
这话令唐月笙有些错愕,好半天才道:“然、然后呢?”
“然后……去东蕃……”
唐月笙越来越明白他要说什么,不由得心头一酸,哑声:“那……我呢?”
“你不回去了吗?一唐月笙垂下眼,好半天才道:“……我该做的部做完了。”
“那么……就劳你同我走一趟,顺便帮我补补身子吧……我想……我瘦了。”
莫汉卿抬眼与他四目相对,微扬嘴角,朝他露出这一年多来的第一个微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