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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两人身后的贺君豪一言不发,但脸色温纯,想来,不是个难相处的人。三人将江梨儿领进厅堂,一个毛头小子正好走了出来。“你就是方家大小姐?”他夸张的表情让江梨儿难忘。“梨儿?敢情你父母是在梨树下把你生下来,才叫你梨儿吗?”
闻言,江梨儿愣了半晌,还来不及反应,这样刻薄的话,已经引起众人的挞伐。
罗庭芳瞧见公公和丈夫不悦的神情,聪明地抢话。“曼忱,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娘以为你的嘴不饶人,可心眼不坏的。”她很明白,自个儿骂总比别人骂的好。
贺曼忱收到母亲眼里投来的警讯,努了努唇,闭上嘴,细细地瞧着这个又乾又瘪的女人。已经没什么看头了,粗俗的打扮让她又丑上三分,这样的女人凭什么当他的大嫂
“别在意,曼忱只是个小孩子。”罗庭芳在经过的时候,暗暗拧了小儿子一把。这孩子真是不长眼,再怎么说这女孩也是老太爷属意的人选贺曼忱唉叫。“娘!”
“还不快去找你大哥来。”罗庭芳对儿子使了眼色。在贺家,小事全由她打点,大事则由她公公负责。对于这一切,她是很满意的。因此,在不犯着她的情况下,她总能很明理的应对。
贺曼忱正想回嘴,瞧见父亲不悦的眼神,心想,惨了,等一下一定有顿好打。他啐了一声,朝另一头走去,没走几步路,贺斐忱出现了。“大哥!”他对这个大自己十岁的哥哥很是崇拜。
贺斐忱满是笑意,尤其在瞧见江梨儿的装扮之后,更是大笑出声。天啊!这桃香是怎么回事?就算江梨儿长得不像回事,也不用把她扮成老鸨吧?看到哥哥的无礼,贺曼忱更是有样学样,就差没在地上打滚了。
没让他再造次,贺文祥大喊:“够了!”长眼睛以来,没看过这样没教养的孩子。
贺斐忱兄弟这才正色地站了起来。
长辈们在定位坐下,贺文祥再次将孙媳妇介绍给众人。江梨儿由桃香陪着,一一奉茶。贺文祥、贺君豪、罗庭芳,轮到贺斐忱,她的眉间忍不住抽动了下。
没办法,看到他,她还是好怕好怕……总有种心虚的感觉。想着,江梨儿脸色刷白,连头也不敢抬了,只是无奈地将茶奉上。她听见贺文祥对贺斐忱说:
“梨儿,不要不好意思,你就要和斐忱成亲了,我们贺家总算要办喜事了。”
贺家?鼎鼎大名的贺家?!原来这里就是贺家,原来他就是贺斐忱。江梨儿毕竟在红玉楼里当过差,虽然她不是多话的人,可再怎么安静,也听过一些闲话。要不是鲜少跑外堂,恐怕早就认出他来了。
贺斐忱忍住笑意,打量着这个满身华服的女人,全身上下尽是珠光宝气,脸上的脂粉厚得足以落地,哪像十七岁的小姑娘,分明就是迎春阁的老鸨。不过这样也好,如此夸张的装扮正好瞒过长辈们的眼,教他们看不出她是男是女。
不过,这江梨儿还真是没种,堂堂一个大男人哪,一双眼连放在他身上也不敢,瞧他一副快昏倒的模样,像是快要站不住了。拜托!有那么严重吗?他想起前些天,他在他面前磕头如捣蒜的模样,心里有点无奈。
他要他说的话,她一定都忘光了。
也罢,非常时期就要有非常时期的做法,正想着,他那正人君子的爹说话了。“梨儿,不用不好意思,快抬头啊。”
他早知道他爹孝顺。唉
江梨儿抿了抿唇。只要想到得和他照面,江梨儿的头就更昏了。要加油!要忍耐!她不住的对自己喊话,很勉强地把下巴抬了抬。
那是什么表情?从他脸上找不到爱慕之意的贺斐忱有点不悦,不会吧
是不是他看错了?还是这小子连演戏都不会?没奈何,他真的得自立自强了。他露出可爱的笑脸道:
“爷爷,您就别勉强梨儿了。她初来乍到,会不好意思是当然。”贺斐忱的眸子里闪过慧黠的光采。“还有,成亲这事可能要让爷爷失望了。
因为梨儿的养父才过世不久,三年之内恐办不了喜事。”这就是贺大少爷想的高招,娶妻当然会娶,但拖得一时是一时,他很了解什么叫做现实。
“这样吗?”贺文祥好失望,还以为能够顺水推舟,成就好事,没想到贺斐忱居然有这样的高招。可他若当下拆穿他,也讨不了什么便宜。看来他得再想想办法。现下,还是好好的瞧瞧他未过门的孙媳妇吧。
这时,了解儿子心思的罗庭芳聪慧地开口:“无妨。反正斐忱和梨儿还年轻。再说,趁这机会让两人培养感情嘛,对不对?斐忱?”
贺斐忱给了母亲一个感谢的眼神。“是啊,爷爷。”
“也好。”他还能说什么呢。
众人说个不停,只有贺君豪还记得江梨儿那双端着茶盘许久的小手。
“好了,斐忱,快用茶啊,梨儿已经等好久了。”
江梨儿勉强自己抬头,将茶杯迎上。
贺斐忱微笑,一切正如他意,开心得不了了。正想取走茶杯,不期然对上江梨儿的眼,那双眼里澄澈如镜,犹如星子,他不觉看得怔了。是了,难怪他会记住他的长相,就是因为那双雪灵灵的眸子……才想着,手才摸到杯缘,江梨儿禁不住他一看,手滑了。
贺斐忱愣了一下,然而,江梨儿却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急着将掉落的茶杯取回,这一来一往,热烫的茶水溅到她的手背。好痛!她咬唇,在心里喊。可,她连缩手都不敢,轻轻地将杯子放回盘上。
众人瞧见这一幕,还以为是贺斐忱故意使坏,就连贺斐忱也以为是自己将茶杯拨开,只有江梨儿明白,是因为自己太害怕了。
“斐忱!你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人了,连喝杯茶也不会吗?!”贺文祥藉题发挥,大怒道。“我看这杯茶,你就不用喝了!”
罗庭芳立刻从椅子下来,将江梨儿手上的盘子转给桃香,牵过江梨儿的手细瞧。
“都红了呢。梨儿,快跟我进去擦药。”
江梨儿只能点头。女眷全进了屋。
但男人们是不会放过坏人的。贺斐忱知道自己会很惨很惨。
江梨儿的手被罗庭芳捆成了大麻花。
虽说她是被茶水烫到了,可是,也不用这样费事吧?但,罗庭芳毕竟是好意,江梨儿也不好马上拆下来,只是,这样一来,连做事都不方便了。
晚膳,由于贺家大家长还在怒气中,就在各人房里解决了。
江梨儿从小在红玉楼、美味食坊帮忙,看尽天下美味。可是家教甚严的她,从来也不曾真正尝过什么美食——偶尔林味荣、吴三让她带些剩下的食材回家,褚绿云知道了,就要不高兴半天,说什么不吃嗟来之食。江梨儿同妹妹只好将食材拿去送给邻近的人家。久而久之,长辈们担心姊妹俩难做人,也就不为难她们了。
因此,瞧见桌上的各色食盘,江梨儿愣住了。一直都是端盘子奉菜的她,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贺家是大户人家,也许膳食不如红玉楼里的宫庭料理,但厨娘的费心巧思也是让人称赞的。
右手的不便,让她十分勉强地夹了一块醋溜鸡。又甜又酸的口感在她嘴里回荡,晶莹的白米饭又香又甜,江梨儿嚼着,几乎要掉泪了。要是娘和杏儿也在这里多好
还在用餐,门口即传来声响。
江梨儿正想起身,新任婢女秀红麻利地抢先一步,快步向前应门,这样的举动让江梨儿愣了下。
“小姐,老太爷来了。”秀红朗声道。
小姐?江梨儿一下子才回神——是啊,她怎么忘了自己现在的身分呢。
“梨儿,你怎么了?”贺文祥一进门便瞧见她泛红的眼。洗去一脸脂粉的江梨儿,白白净净的小脸真是可爱极了。
那双漂亮的眼睛满是真诚……这样可爱的小姑娘要是他再年轻个五十岁,恐怕会喜欢上吧!只是,这样熟悉的眼神,他在哪里看过呢?老人也想不起来。算了,反正就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嘛。这样充满灵性的眸子,光是看着就舒服。这个死孩子真的知道自己捡了什么宝贝回家吗
瞧她眼角泛泪,贺文祥不知道江梨儿是因为感伤,还以为她的手犯疼呢。“是不是手疼了?我就说这死孩子教训得还不够!”偏偏他居然心软。
闻言,江梨儿急忙否认:“老太爷,梨儿没事了……”
“什么老太爷。”贺文祥看了秀红一眼,示意要她退下。待秀红离开,他道:“你要叫我爷爷。”
江梨儿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是的,爷爷。”
“真是对不住,头一天来,就让你受委屈了。”贺文祥真心地说。
也许是从小就逆来顺受,江梨儿倒是不以为意。“梨儿没事,爷爷。”
贺文祥拍拍她的头。“那就好,我那宝贝孙子可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再怎么不好惹,也不过几个月而已,江梨儿在心里接话;所以,就算她很怕见到他,为了五百两、为了娘和杏儿以后的好日子,她会忍下去。
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贺文祥知道自己很难再说下去,他岔开话题。
“既然你没事了,那我也该去办办正事了。”
江梨儿好奇的望着他。
“你都进门了,当然得开始替你采买些行头,还有珍珠宝石一些成婚用的东西。放心好了,这些爷爷都不会马虎的,你的衣裳、凤冠霞帔我都会请锦云绣坊里的织工做,珍珠宝石就请……”
“锦云绣坊?凤冠霞帔?”那可是城里一等一的绣坊呢!闻言,江梨儿的双眸发亮。
以为她有什么不愿,贺文祥解释道:“这是当然。虽然你孝顺,想要守丧,可是,三年也是很快的,谁知道这之间又会有什么变故呢。反正先准备着,总有一天要派上用场。贺家可是名门大户,既然是嫁入贺家,当然不会让新妇见不得人。这排场是少不了的——”
但是江梨儿没让他把话说完,她抢道:“梨儿是说,那凤冠霞帔可否让梨儿自个儿来?”任谁都明白,这大户人家什么都多,手工银绝不会少。
他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看着对方望着自己的神情,梨儿红了脸,结巴道:“爷爷,您明白梨儿的出身。我爹……梨儿的养父虽然过世了,可养母和妹妹还需要梨儿照顾。若能多攒些银两,我娘和妹妹也好度日……梨儿自幼就在锦云绣坊帮忙,手艺还算上得了台面,不会让贺家出丑的。”江梨儿在心里叹气,说谎可真不是件好事。
此刻,贺文祥真的要流泪了。这丫头真是个好孩子。“说什么浑话!你既是贺家的少夫人,自有贺家为你作主,我马上让总管送些银两让你带回去安家……”
“不不不,爷爷,我娘……梨儿的养母个性刚毅,这样的钱是绝不会收的……再说,梨儿刚进贺家,毕竟是个外人,对贺家更无贡献,怎么能拿爷爷的银子呢?梨儿还是自个儿挣钱比较妥当。”
贺文祥知道自己说不过这孩子了。“可是你的手才受伤……”
“不碍事。”江梨儿急道:“这点小伤,梨儿早就习惯了。只要爷爷答应,梨儿一定会尽心尽力把事情做好的。”
贺文祥哪敢说不。“好,我知道了。明儿个,我会请布庄把布料送来。别急,慢慢做,等做好了,爷爷一定包个大红包送给你。”
江梨儿笑得好开心。太好了!过去她一直是白天忙美味食坊、红玉楼的事儿,晚上做绣庄的活。虽然到贺家来,且拿了五百两银子,但能够多赚点钱,手头宽裕点,不是更好吗
一想到日后的好日子,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两人又说了许多体己话,贺文祥对江梨儿是越加喜欢了。
可等到贺老太爷离开,月儿都移到树梢了。
一直找不到机会进门的贺斐忱早就等得不耐烦。因此,当秀红来应门时,江梨儿见到的便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