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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今天晚上六点见。”
说完了正事,电话线两端都沉默了一下。他不想挂上电话,可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露贞,你在跟谁讲电话?”雷颖在浴室里问。
“是小北,他和盼盼约我们今天晚上去看表演。”
雷颖立刻冲出来,满嘴的牙膏泡泡。他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小北和盼盼约我们今天晚上去看表演,怎么?你今天晚上有事吗?”
“没、没事。”
席露贞笑了笑,对着话筒过度活泼地开口:“那就这样说定啦,晚上见。”挂上电话,席露贞微笑地看着雷颖。“你打算就这样站在那里,一直站到晚上?”
“当、当然不是。”雷颖硬是把那口白泡泡吞了下去。“你和邵小北向来不是生死不两立的吗?怎么他会约我们去看表演?”
“没那么严重啦,瞧你说的。”席露贞笑了起来。“我和小北终究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嘛,而且盼盼又是我的至交死党,说不定他是受了盼盼的感化也说不定啊,谁知道?哇!你真的把牙膏吞下去啦?”
雷颖定在那里诡异地看了席露贞好一会儿,是很确定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他很紧张——
电话又响了,席露贞顺手接起电话。“喂?盼盼啊,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来,你不是在上班吗?”
雷颖的心跳漏跳了一拍,整个人的神经全都绷紧了,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席露贞神色自若。“对啊,刚刚小北已经打过电话给我了……嗯,我辞职了啊,真的嘛,骗你干什么,家庭还是很重要的——”
她瞄了雷颖一眼,他看起来已经紧张得快气绝身亡了。席露贞忍不住好笑,索性抱着话筒与华盼盼大聊特聊:“你升职啦?恭喜恭喜,什么时候请吃饭啊?我现在可是无业游民了。”
雷颖听不下去了,转个身进了浴室,站在镜子前面,发觉自己的脸色竟然一片惨白。
他往脸泼了几把冷水,企图把自己紧张的情绪稳定下来,但是却办不到。露贞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说来好笑,在盼盼面前他可以说得理直气壮,说他宁可露贞知情,宁可把事情摊开来谈,但是一想到露贞可能会知道真相——光是用想的他都觉得不安、觉得恐惧。
他和盼盼有过协议,他们不能伤害露贞或是小北;虽然他们相爱,但是露贞和小北都是无辜者,有错的是他和盼盼,他们不能对露贞和小北那么不公平。他们决定就维持目前的情况,直到他们无法再维持下去为止,其它的到时候再做打算。
理由冠冕堂皇,事实上华盼盼舍不得邵小北,他也舍不得席露贞。一夜夫妻百日思,更何况他们都已经有了多年感情,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他曾深爱过露贞,那分爱并没有完全死去,他自己心里很清楚,盼盼也很清楚。要他们现在毅然决然地和另一半离婚,那真的做不到。
“雷,你还好吧?怎么老半天没有声音啊?盼盼跟你问好喔。”
雷颖清清喉咙,装出正常的声音:“也替我跟她问好。”
“人家电话都挂啦。”席露贞走到浴室门边倚着,笑嘻嘻地打量他,眼睛像透视镜一样看着镜子里的雷颖。“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看起来好奇怪喔。”
“真的吗?”雷颖笑了笑,连忙抓起毛巾掩饰自己不自然的脸色。“你太多心了啦,我的脑袋还留在小说上面啊,昨天晚上写得满不错的。”
“那就好。”席露贞微微一笑。“我要出去买菜了,等一下就回来做中饭给你吃。”
雷颖点点头。事实上地怎么可能吃得下饭?他只是需要一点空间好好冷静一下、这个早晨的震撼太多了,他真有点吃不消。
席露贞挥挥手。“我走啦,你乖一点喔。”
“我知道。"
席露贞关上门,雷颖整个人已经瘫痪在沙发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才上眼睛深呼吸几次,觉得自己好像得心脏病一样——他的心律不整,整个人还是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脑子里浑浑噩噩,搞不太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他思考了几秒钟,立刻抓起电话。“喂,请问华盼盼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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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小北和露贞定是知道什么了,两个仇人一样的人居然会握手言和,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雷颖有点焦急地说道。
华盼盼低着头不说话,她面前的简餐看起来很糟糕,几乎和他们即将面对的事情一样糟糕了。雷颖的脸看起来那么着急,好像他真的担心晚上所要发生的事情他以前说过的话呢?这不是他一直期待的吗?为什么事到临头他反而退缩了。
“盼盼,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雷颖焦急地低唤。他骗露贞说他出来买文具,现在却坐在这里陪她吃中餐。露贞看起来没有怀疑,但他的心里却老是七上八下的。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也许你太多心了。”华盼盼口是心非地回答,眼睛偷偷地瞄了他一眼。“事情还没有发生,我们着急也没有用。”
雷颖错愕地看着华盼盼,这和她向来的表现不一样。她不是一直都很担心吗?怎么现在反倒没事人一样?
华盼盼终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雷颖。“颖,你真的爱我吗?”
雷颖愣了一下,居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迟疑了三秒钟之后,他缓缓地开口:“爱。”
华盼盼狐疑地看着他。“你说谎。”
“我没有说谎,我是真的爱你。”雷颖很确定地说:“只是你不是说过不想伤害小北和露贞吗?如果他们知道了我们的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谁也不知道。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吗?”
“我当然担心。”华盼盼叹口气,涩涩地笑了笑。“担心也是没有用的。小北和露贞最近都很努力想要讨我们的欢心,你不愧疚吗?我觉得很愧疚,有时候真想对小北坦白,我根本不值得他对我这么好。”
“盼盼——”雷颖无言地握住她的手。其实他也有同样的感觉。但是他私心里却有点高兴。他好不容易重新得到露贞的重视,这对他来说有很重大的意义。
五年来,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对露贞的重要,他舍不得放弃这样的感觉。
华盼盼看不出雷颖的内心,但是她隐约知道要雷颖放弃露贞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爱情为什么会弄得如此复杂?爱情不是两个人相爱或不相爱而已吗?雷颖的优柔寡断给她造成痛苦了;原本雷颖就不是果断的男人,只是她没想过原来他在感情上也是这样无法决绝。
雷颖嘴上说爱她,但他心里呢?他心里也一样爱她吗?或者他心里同时爱着她和露贞?如果是这个样子,那她该怎么办?
她细致的手不由得微微地冒着冷汗,背脊上仿佛有血数双的眼睛正在冷嘲热讽地盯着她看,每个人都知道她心里的挣扎与痛苦——
“我得回去了。”雷颖起身,歉疚地看了华盼盼一眼。“晚上见机行事吧。”
华盼盼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轻轻地开口:“如果露贞发觉了……我是说如果。如果露贞要求要跟你离婚,那你打算怎么解决?”
雷颖震了一下,整个脑袋像被抽空了一样,久久无法言语。
华盼盼的心一阵抽痛。她起身付了帐缓缓地往餐厅外面走,甚至没看他一眼。
雷颖好半晌之后才如梦初醒似的追了出来。“盼盼,对不起,我只是没想过——”他惨笑着握住她的手。“我只是役想过这种问题。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而已。”
华盼盼的手在他的大手中微微发抖,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雷颖焦急地搓着她细致的手,焦急地凝视着她的眼睛、“我爱你、是真的,相信我好吗?相信我。”
华盼盼伤心地抬起头看他一眼,太阳炙热地照在她身上,但她心里却感到无比的寒冷。她顾不了一切地投入他的怀里。
“我希望是这样。颖,我真的希望是这样。要不然……要不然我不知道要怎样活下去!”
雷颖的心柔软地疼痛着,抱着华盼盼颤抖的肩,脑海里却不由得想起了露贞的笑、露贞的苦……
他无能为力地闭上了眼睛,只能祈祷晚上一切都是他们多心——只是,就算今天晚上不过是虚惊一场,那接下来呢?难道他们可以永远不去面对东窗事发的那一刻?
他要怎么办?
他又能怎么办?
“你绝对不能骗我。”他怀里的华盼盼突然低低地说道。
雷颖放开她的身体。华盼盼含着泪水的双眼落进他的眼中。
“你绝对不能骗我。”她重申一次,眼里的痛楚几乎烧灼他的心。“要不然我会死的,真的会!”
雷颖倒抽一口冷气,心沉入了冰冷的谷底。
华盼盼松开他的手,无言地往公司的方向走。
雷颖望着她的背影,烈日当中,而他却冷汗涔涔——无法克制地寒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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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堂
也不知道多久没与雷颖一起到这种地方来了,席露贞刻意地打扮了一番。私心里希望自己看起来就算比不上华盼盼的娇柔优美,起码也可以与之抗衡,但是一见到华盼盼,她就泄气了。
华盼盼总有办法美得不落痕迹。淡扫峨眉、轻点朱唇的华盼盼出落得清灵典雅。脸上虽然带着些许倦容,反而显得我见犹怜;相较之下,她的装扮反而显得多余、不自然。她真恨自己,为什么不学点化妆术?为什么连外表都比不上盼盼?以前她从不在意这一点,但现在这却显得那么重要。
事实上,她知道不管她有多美、多丑,在雷颖的眼里那都不是重点了,只是她就是忍不住。也许这就是女人吧,不知不觉间,她竟已把盼盼当成是她的敌人了。
邵小北一看到席露贞立刻笑了开来。“来啦?准备进场吧,等表演完了再去吃饭好吗?”
席露贞抬头看了雷颖一眼,他的眼光很努力地转向别的地方。可是她知道不管他的眼睛往哪里看,心里其实都只有华盼盼一个人。
她的心好痛,不知道原来心可以这样的痛楚——可以教人尖叫似的痛楚让她呼吸困难,但她依然只能淡淡笑了笑。
“都好,反正先看表演再说。”
邵小北不着痕迹地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席露贞的心因为这眼神而略略平静。她感激地回了邵小北一眼,而她身边的雷颖竟毫无所觉。
雷颖的眼中只有华盼盼。他看到华盼盼那精致的化妆下有淡淡的憔悴,而那憔悴令他自责。他渴望着可以将她拥入怀中、可以在她的耳边轻语,叫她放心,叫她将一切都交给他……但是他却不能。
云门的表演很吸引人,一群等待开场的观众聚集在表演堂前细声交谈,他们四个人却特别沉默。席露贞挽着雷颖,华盼盼挽着邵小北,原本的好朋友现在却陷入尴尬的状况中。
“进场吧。”
雷颖率先牵着席露贞进场,邵小北和华盼盼则跟在他们身后。找到位置之后坐下来,席露贞坐在雷颖和华盼盼中间,她抬起头看了华盼盼一眼。
“怎么?很累吗?”
华盼盼涩涩地笑了笑。“还好,今天公司的事情多了一点。对了,你怎么会突然辞职?”
席露贞勾起唇做个笑容。“觉得累啊,我工作了五年,几乎全年无休耶。” 她刻意握住雷颖的大手,亲昵地笑着:“而且你不是也劝我家庭比较重要吗?我可不想失去我老公。” 雷颖那微微想抽手的动作刺痛席露贞的心。她更不肯放手,反而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华盼盼的脸色僵硬,笑容僵得几乎可以敲下来。“对啊,只是没想到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