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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它更加纯澈透明,在阳光下闪烁着鱼腹般青色的磷光。
雪野上一方直达天际的冰湖,即使经过无数个漫长的冬季,当这暴雪之后如大地上一枚清澄的巨人眼睛出现在冬天的雪地上时,索米娅还是感到草地之湖那不可思议的幽蓝。
她想到了那些黄羊,在冰面上,那些黄色的小点隐隐约约地还在。
索米娅戴上头巾,关紧了门。狗从索米娅戴上头巾的这个动作知晓,将会有一次冬日里少有的散步,于是表现出作为一头已经进入暮年的狗少有的兴奋,摇晃着尾巴在主人的袍裾间盘旋着,差一点绊倒了索米娅
索米娅轻声地喝斥着狗走上了冰面
她走得很小心,生怕自己跌倒,还好靴子结实粗糙的牛皮底很好地抓住了冰面。老人慢慢地向冰湖中挪动。走上冰面之后,她感觉似乎又起风了,尖利的风迎面而来,扯动着她的头巾,让她喘不过气来。索米娅不得不一次次侧过头去,只是为了短暂地躲避风头,好吸入一口空气。
狗身上那层稀薄的毛被风吹得狂乱地戗起,但它还是用那已经磨秃的爪子紧紧地扣住冰面。它像是怕冷气利用任何一条缝隙钻进身体里攥取它残剩的生命,紧紧地闭着嘴,跟在老人的身边。
索米娅走到它们身边时,它们一动没动。
不过,闷头在风中苦苦走了一路的狗因为突然看到这么多猎物而兴奋异常。刚开始它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它也只是愣了那么一下,就在风中绷紧了身体,咆哮了一声,在犬类的本能下向这些猎物扑过去——在过去的岁月里,它从未能如此接近这种似乎总是在草尖上飘来飘去的精灵。
但是它跌倒了,——冰太滑了。
在被彻夜的暴风雪蹂躏之后,它们已经虚弱得抬不起头来,但在本能的驱使下它们当中那两只青壮的还是试着举步奔逃。不过任何一个突兀的动作对于它们来说都是莫大的灾难,它们几乎同时因为尖细的蹄子失去固有的附着力而踉跄着险些摔倒在冰面上。它们惊恐万状地蹈动着蹄子漫无目的地在冰面上刨划着,最后终于重又站稳。此时它们已经不再试着逃走。不要说奔跑,就是走动,对于它们来讲也是一种遥不可及的梦想。这两头险些摔倒的黄羊已经露出肋骨清晰轮廓的两腹剧烈地翕动,此时只是听天由命地低垂着头,只是以眼睛的余光冷漠地注视着索米娅和刚才因为跌倒已经失去了最初兴奋的狗。
毕竟它只对奔逃的猎物更感兴趣,追捕才是狗的本能。
索米娅绕着这群紧紧地挤匝在一起黄羊转了一圈,它们无一例外地低垂着头,尽量将头扭向逆风的方向,半闭着眼睛保持着最后的体力。
一头看起来大概是当年的小黄羊大概是太累了,趴在冰面上,一动不动。老人慢慢地走上去,呻吟着蹲下,想摸摸这头小羊。
但老人从袍袖中伸出的手指像触在了冰冷坚硬的石头上。
第一部分冰 湖(4)
它已经冻死了。
索米娅喃喃地叹息着。这可怜的小东西,大概是在昨天夜晚风雪最大的时刻再也撑不下去了,终于瑟索着伏在了冰面上。身下的冰让它的生命更快地消逝,不知是凌晨的什么时候,它最后的气息终于随着呼啸的风离开了它的身体。
狗小心翼翼地在这些还散发着猎物气味的黄羊身上嗅闻着。它们并不打算逃走,逆来顺受地任凭这头心怀犹疑的狗用鼻子检查着自己正被风雪一点点蚕食的身体。对于这些不会反抗的猎物,老狗只是感到索然无味,彻底地失去了在它们那细脚伶仃的腿上咬上一口的愿望。
这时狗才发现主人已经离开,它回头望去,索米娅正慢慢地向岸边走去。老狗不满地冲着这些低垂着头站在冰面上的猎物低声地吠叫之后,小心地踩着光滑的冰面追主人去了。
毕竟,此时温暖的炉火比这些毫无生气的猎物更有吸引力。
狗感到今天的午饭异常丰富。吃完饭的索米娅将肉粥倒在它面前的盆子里时,只是凭气味它也知道今天的粥里加了更多的肉。
它不着急,它等待着滚烫的肉粥慢慢地变凉。现在没有什么同伴与它争抢,它有足够的时间等待着它们变凉。小时候它总是等不到食物变凉,每次吃完热的食物它口腔里的表层都会被烫得脱一层皮。
它看到索米娅正慢慢地穿上毡靴。这么说主人又要出去,如果不是要走出很远,主人不会穿着厚重的毡靴。早上已经去过湖面,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索米娅一天中一般很少外出两次。
狗已经没有心情等到食物完全变凉到最适口的温度,它狼吞虎咽地吃下黏稠的肉粥,肚腹空空地去外面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主意。
索米娅还戴上了熊掌一样肥厚的皮手套。
她打开门时,已经一丝风都没有了,但那无处不在的寒冷却像墙一样压向她。老人裹紧了皮袍,走进透明的寒冷之中。
狗紧紧地跟随在索米娅的身后。当它刚刚开始蹒跚学步时,就紧紧地追随着那墨绿色的袍裾,那意味着美味的食物和温暖的怀抱,在它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让索米娅走出它的视线。
一丝风也没有,天空中没有云,蓝得无比透彻。湖面上静寂得不可思议,索米娅穿着厚重毡靴的沉滞脚步声几乎迅速地被吸纳入这种巨大的静寂之中,天地之间只有天空的蔚蓝与雪地的洁白,这是草地冬日恒久的色彩。
黄羊的头垂得更低了,如果再捱上一晚,恐怕一半的黄羊都会趴卧在冰面上了。
这次当索米娅与狗接近它们时,它们连露出惊恐眼神的力气都没有了。
索米娅先挑了一头处在最外围的年青黄羊。当她用绳子套住它的脖子时,它只是颤抖着将头抬起了一点,虚弱地摇晃着,已经没有反抗的力量了。
老人小心地拉紧绳子,试着将它拉向岸边。
尽管已经虚弱不堪,但它因为将被拖离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同伴而惊恐不安,执拗地耸起了头,与索米娅对抗着。一场冰面上的角力赛,索米娅费尽全力,也只是将这头倔强的动物拖动了不到一米。
一直站在老人身边的狗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当然这是它从来没有见过的场面,它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任何与索米娅的对抗都会被它理解为一种敌视的行为,它愤怒地咆哮着,在老人与黄羊之间跑来跑去,但它并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老人气喘吁吁地抬起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唤。那是一个久违的命令,老人曾经这样命令它圈回那些跑出牛群的牛。
但这并不是牛,不过它还是尝试着跳到黄羊的身后,愤怒地号叫着,发出随时要爆发般的咆哮。在索米娅赞许的鼓励下,它相信自己所做的正接近完美,于是左右地蹿动着,试着将黄羊赶向索米娅的方向。
狗的叫声让黄羊更加惊慌,出于躲避的本能它开始出现动摇,是躲避这头疯子一样低嗥着吐着唾沫的狗,还是跟自己的同伴呆在一起。
狗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像对待那些不肯就范的牛一样,扑过去,在黄羊的腿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尽管它口中那些曾经洁白结实的獠牙已经松动脱落得差不多了,根本无法撕开黄羊腿上坚韧的皮毛,但黄羊还是受了惊吓,猛地向前蹿去,大约蹿出了两米远,又随着惯性向前滑动了几米,然后四个蹄子噼哩啪啦地在冰面上滑动着,还是跌倒了。
它努力想站起来,拼命地舞动着蹄子,试着在冰上找到一个可以施力的点,但冰太光滑了,它只能再一次倒下。
差一点被它撞倒的索米娅走到它的身边,在它又一次溺水般挣命地蹈动着蹄子时托住了它的肚腹,它终于找到了那个珍贵的平衡点,重新站立在冰面上。
第一部分冰 湖(5)
索米娅继续拉动绳子,惊魂未定的黄羊又恢复了那远离人类的本性。人类——危险的两足动物,它即使没有中过人类的子弹,也见识过自己的同伴在枪声中怎样突然扑倒在地,再也没有跟上它们奔逃的队伍。本能告诉它们,一定要远离人类的影子,还有他们的牧场和狗。它拼命地向后扯动着绳子,因为用力,眼睛睁大得可怕,露出大片的眼白,那里面的恐惧把一切都挤得一干二净。
此时狗已经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它虚张声势地扑向黄羊的后腿。黄羊果然上当,为了躲避,它果然向前走了几步。
就这样,在老人的扯动和狗的威吓下,这头黄羊在又摔倒了两次之后,它那纤瘦的蹄子终于站在湖岸边坚实的雪地上。
索米娅解开它脖子上的绳子,大概是因为在冰面上已经站得太久,过于虚弱,或是刚才被刺激得有些失常了。它站在雪上一动不动,四条腿微微地颤抖着。
把第二头黄羊带到湖边的过程其实就是第一次的翻版,当索米娅把它带到湖岸边时,发现刚才带到湖边的那头黄羊正用蹄子刨开湖岸边的雪层,寻找可以入口的干草。
索米娅觉得自己做得很顺利,那些黄羊大概也远远地看到那些被运到岸边重新获得自由的同伴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或者是它们真的没有太多的精力挣扎,于是在索米娅将绳子套在它们脖子上时,它们的反抗更像是一种象征性的表示,随后就在狗的恫吓之下向岸上走去。
运到第九头时,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狗与索米娅配合得很好,它似乎想起了那些辉煌的岁月。它兴奋地相信此时它正执掌着一切。
这是一头成年的雄性黄羊,在给它套上绳子时,它的挣扎比其它的黄羊更加有力,它甚至试着弹跳起来。因为前几头黄羊都是在它的威吓下成功护送到岸边,它多少有些得意,此时它又向这头不肯乖乖上路的黄羊粗壮的后腿虚张声势地咬去。
但这头雄羊还有足够的体力让它在受到威胁时做出最本能的反抗,它的后蹄踢在老狗的胸口上。
狗趴在冰面上,直到索米娅走过来,脱下手套轻轻抚摸它时,才哆嗦着站了起来。它轻轻地舔拭着索米娅已经麻木的手指。
它没有事,它吠动着扑向那头雄羊,准确地咬在它的右后腿上。于是那黄羊竟然惊跳着向岸边跑了四五米远而没有摔倒。
随后,它被索米娅和狗安全地送到岸上它的同伴们那里去了。
在索米娅将绳子套在第十头黄羊的脖子上时,它也在试着挣扎。狗吠叫着扑了上去。它的叫声有些嘶哑,胸腔里好象有一根弦在嗡嗡地振动。
还好只剩下最后两头黄羊。索米娅终于赶在天黑前将所有的黄羊都送到岸上。那第十三头黄羊,已经不再属于它的群落。它就那样孤零零地留在冰面上了,它将在这里静静地度过整个冬天,等到明年春天湖冰消融的时候,它会在某个放晚无声地沉入湖底的。
索米娅领着狗走上湖岸时,听到湖中心发现一声树干折断般的巨大声响。当然那只是冬天的冰湖上经常会有的声响,就像冰湖的呼吸。那不过是因为在压力的作用下,某些区域的冰层会被挤压得出现裂缝,但愿这些已经上岸的黄羊不会再被这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