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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了。”
“舍得?”
我试图将手轻轻抽回,却被他攥得紧紧的,“比起挨饿受冻区区指甲又有何不舍?”
“那东西你没收着?”他低低叹息一声。
我自知他指的便是那件冬衣,粲然一笑,“喜欢的东西自然要小心收纳。”
他眉头一舒,语气陡然轻松不少,“燃眉之急既然已解,何苦再费力奔波,剪了指甲偷偷摸摸做那些营生?”我暗暗惊道:“这背人之事怕是连一时也瞒不得。”不由万分沮丧,试图揣测他眼中的怨怪,却听他续说:“这双手看似纤柔,实则强悍,确是不同于凡品。”
“只是沾满铜臭,如今已沦为金钱的奴隶,虽不缺吃少穿,亦不肯放手,为的只是纯粹的乐趣而已。”
“朱夫子存天理,灭人欲,如今看来,这人欲注定是很难磨灭了。”
我深深凝视他的黑瞳,叹道:“人欲不灭,亘古不变。这本是最原始的残存,为何费尽心机的扭曲得不似自己?”
“之前你说我信佛是想以静制动、不争而争,其实只对一半。佛家信缘,认得你必是缘定三生,从前欲超脱五欲尘劳而不可得,你我初见之时,我便超脱了五欲尘劳,说了心中从不曾对人言明的话。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我说了,却也未必是错。”他渐渐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轻轻摩挲着我修剪过的指甲,指尖渗透着温柔的热度。
沉默片刻,他似是忽而想起什么,柔声问道:“刚刚写了什么?代写书信无非传话而已,何至于眉头紧锁?”说着,便饶有兴味的翻开反扣的信笺,我陡然想起这信是代人起草的情书,顾不得脸红心跳下意识的便想夺过来。他轻轻一闪,让我扑了空,浏览一番后心安理得的纳入怀中,笑道:“万没料到你这花猫文采不俗,确是难得一见的香艳文章。”
“这又非给你写的!”我一时心乱如麻,只想不要真的被他霸了去。
“我从未说过这是你写给我的,此话倒有几分此地无银之意。”他促狭心起,却一语中的,轻而易举道破了这文章灵感的源泉。
“以后不要再代人写这东西了。”他陡然敛起笑意,正色道。
我怔怔点头,暗自思忖他话中含义,难道只是出于对知识产权的保护?恐怕睿智如他尚不明了现代文明缔造出的专业词汇;抑或是为不足为外人道的情愫所羁绊,不愿同别人共享那些实际是说给自己的情话?想到此处,不免有些沾沾自喜,耳畔陡然响起了孙中山的箴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我定定神,朝他嫣然一笑,盘算即刻回房好好洗把脸,却见他不知何时打湿了帕子,递到我手里,我杵在原地,神智有些恍惚,只能仅凭感觉胡乱的擦拭着,不难想象效果必定不尽人意。他轻叹口气,眼眸中隐含几分疼惜,索性拿过帕子轻轻替我擦拭起来。我在心底欢呼一声,闭上眼,享受着这独一无二的宠爱,心里已悄然改变了他的称谓,叫他胤禛……
八、赌徒的眼睛
杨柳青青江水平, 闻郎江上唱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 道是无晴还有晴。
——刘禹锡《竹枝词》
次日一早,正神清气爽清点赚得的银子,心中大为雀跃,数目远远超出了置办冬衣的用度。只是这冬衣早已有人雪中送炭,如此贴心的礼物,却之不忍。既收了,另行购置无用,不若挪置他处,至少换得个惊喜也好。沉思片刻,踱到庭院里,采撷了一捧捧白色花瓣,这花瓣温润洁白如凝雪般怒放,如今谢了,那抹淡香仍执拗的不肯褪去……
半日后,累累串串的花瓣神奇的被萃取了芬芳,全部结晶在我手中这半透明的瓷瓶中,瓶身虽全无曲线,却更似“香奈儿”一贯奢华简约的风格。轻轻把它收进怀里,提步回房,却见房中大大咧咧坐着个人,那人獐头鼠目,一脚登住凳子边沿,一脚随意颤动,皮肤黑糙,远看竟犹如一只攀援动物,不禁暗自诧异,人类返祖现象果真不只现代有之,几百年前似乎更为普遍,如此看来达尔文古猿进化论的科学性被眼前这活生生的事例验证无疑了。
我轻叹一声,大概猜度出那人的身份,想来这副地痞像儿当是从前的展眉那好赌的叔叔,“叔叔,来了怎的不打个招呼?侄女也好招待一番。”
他嘿嘿一笑,轻佻的上上下下打量,啧啧叹道:“多时不见,侄女出落得如同变个人一般,难怪四爷喜欢,哪个男人见了不流口水?”
“叔叔,您还是先擦擦嘴吧,垂涎三尺毕竟不雅。”我顺手递上帕子,斜睨着这位变态的不速之客,“侄女的月钱还未发下来,恐怕这回您是白跑了。”
“不碍的,攀上四爷这棵大树,就是咱们爷俩一世的富贵荣华。”我翻个白眼,心中的鄙夷立时又增几分,心道:“若是四爷将来做了九五至尊,这猴子素好上树,恐怕做皇亲国戚的念头也会萌生出来。若真如此,不若狠狠给个教训,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绝了这门亲!”
正想兀自运筹毒计,忽听得门口脚步轻缓,回眸一瞥,立时慌了神,竟是胤禛,“怎么,有客么?”
我赶忙立起身,“四爷”二字还未叫出口,便被他示意堵了回去。我那叔叔见他衣着朴素,神情倨傲,居然连眼皮也未抬,我朝胤禛歉然一笑,心中又是愤恨又是惭愧,语气颇为难堪:“您有事么,怎么……”
他淡声一笑,坐在桌前,全无离去之意,“本无要事,看来还是你的事要紧。”
叔叔呵呵一笑,一副“自来熟”的狰狞面目,“在下是展眉的亲叔叔,听说我这侄女深得四爷赏识,偏偏不开窍,若是想开了即便混得个侍妾也是一世的荣华,你常在她身边,也当替我劝劝才是。我这侄女绝非忘恩负义之人,到时必忘不了您的提点之德……”
“叔叔!”我悻悻打断了他的话,语气甚为生硬,“这种话亏您说得出口,莫不是今早让猪舔了?”
“嘿!你个小蹄子,骂人不带脏字,就不积点口德。”他涨红了脸,万没料到一段时日未见,侄女居然性情大变。
“侄女还不是和叔叔学的?”
“你就不怕我把你赎出来,卖到妓院去?”他恶毒的威胁道,眸中窜起两道阴郁的光。
我沉声一笑,狠声说:“别拿那地方吓唬我,我会蠢到拿自己血汗赎身,再把自己卖到妓院去?即便叔叔这种被猪舔过的货色也断不会干出这等蠢事?”
“你……”他面色灰白,又自知理亏,竟一言未发。
“算了,”胤禛插言道:“小眉一向口不择言,却是个不坏的孩子。”
“孩子?”我在心底惊呼一声,转眸看向胤禛,神情大为忿忿,道:“这位大叔言重了,小眉不敢。”瞬间变换的称谓并未给我带来几多甜蜜,我只是心中盘桓着“孩子”二字,久久挥之不去,直到在桌子底下被他狠狠捏了手背一把,才渐渐释怀。只是那声“大叔”叫的甚是恼人,迎着他怨怒的目光粲然一笑,见他敛了怒容,试探着轻触他的脚,直到他眸中含笑才敢确认方才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
“叔叔,您若是没别的事,不如到外边将门带上如何?”我窃笑道。
他缓缓起身,果真提步朝门外踱去,我同胤禛相视一笑,本以为这样便可打发这个瘟神,不料他中途折返,稳稳的回身坐下,冷笑道,“小蹄子这点伎俩便想骗得叔叔么?叔叔吃这行饭半辈子,也算历经风浪,难不成为的就是阴沟里翻船?嘿嘿,如此千方百计下逐客令,你们这番眉来眼去的私情休想再瞒得老家雀?”说着眯眼斜睨胤禛,口吻中竟带了几分苛责,“亏我之前还要你劝她攀上高枝,果真是瞎了眼,想来你不横加阻拦便谢天谢地了!”
胤禛不怒反笑,慢声道:“你这侄女向来听不得劝,若真听了,恐怕四爷也不会喜欢!”
“我这侄女论容貌也算得人中极品,必定不输于府里的福晋格格,若说入不得四爷的法眼,便是打死我也不信。”他双眼翻白,大为不以为然。
“叔叔,够了!侄女并无攀龙附凤之意,想来这里亦被你搜括了一遍。既无所得,还是回家去吧!”我一忍再忍,暗自计较若是他连这最后通牒亦置若罔闻,就休怪我无情了。
“呵呵,好侄女,若是他先走,叔叔必定不留!”他信手朝胤禛一指,神色甚是不恭。
我心中之火立时烧到眼底,冷声说:“事已至此,不如今儿谁也别走,侄女好好陪叔叔赌上一把如何?”
“怎么个赌法,赌注又是什么?”他登时两眼放光,一扫满脸的颓废之气。
胤禛饶有兴味的隔岸观火,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我浅笑着瞥他一眼,摩拳擦掌道:“先说赌注,只要是叔叔的家当尽可作注,若是输了,咱们这份亲情也可抵押,今日定要作个了断!”
“算你狠!就依你,只是你押什么?”
“我还有些积蓄,若输光了,便把自己押给你,今后惟你命是从便是,如何?”话音一了,从怀中摸出银子,置在桌上。
“好,一言为定!赌法你定便是,休得说叔叔欺负你。”
“却之不恭!赌法简单之极,一人五只骰子,摇好后不得再动,随意报出点数,如两点一个,两点两个……两点五个,每人轮流报数,直至不被对方取信,双方开盅,若报出的点数属实,对方输,若报出的点数虚,对方赢。”
“有些意思。”
我呵呵一笑,道:“想必这骰子叔叔应随身携带吧。侄女身边没有这东西。”
他嘿嘿一笑,变魔术般的置出了赌具,整整十个,不多不少。我暗暗吃了一惊,这般纯熟的技法怕是只在电影里见过。幸而我选择了猜骰子,赌的只是胆识。
胤禛轻轻拽了我的衣袖闪到角落,轻道:“小眉,万没料到这般玩物丧志的玩意儿你样样精通,若是连带把自己也赔上,如何是好?”
我微一拱手,转眸看他,神情颇为无奈,“下不为例,今日实在没别的办法,不得以才想得这般投其所好的办法,与这种人划清界限不如趁早!”我见他双眉深蹙,握了握拳,似乎已是胜券在握,巧黠道:“只要四爷事后不追究府中赌博之事,小眉自然有如神助。”
“两位可说完了?”陡然传来迫不及待的催促之声。
我应了一声,径直踱到桌前,坐下身。
几个回合下来,对手节节败退,尽吃了急功近利的苦头,却偏偏不信邪,赌注愈下愈大,十足的赌徒本性。这般简单的智力游戏似乎有极大的魔力,我报点数时的表情甚是丰富,喜、乐、嗔无所不有,胤禛坐在我身侧,紧紧贴着我的腿,我们宛若联体人一般相互感受着彼此的真实,他淡淡欣赏着我蹙眉嘟嘴的细微动作,那份专注常常令我心旌摇荡,仿佛输与赢仅是谈笑间的一场清梦而已。
又过片刻,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神情误导,最终彻底扰乱了对手的思虑,如今他的赌注所剩无几,仍执拗的不肯放弃翻盘的最后一丝希望,他的冷汗渐渐侵透厚重的衣衫,满口腌杂市井俚语,我有些恼了,谴责道:“叔叔,嘴放干净点!”
他淡扫我一眼,附身探到桌下拾起划落的骰子,起身时尽带了满目轻佻,“这桌子底下的勾当恐怕不比叔叔嘴上的工夫差吧!”
我知他是在讥讽我们隐藏在桌下的身体靠得太近,似乎已逾越了男女授受不亲的礼义底线,脸颊泛红,气道:“非礼勿视,叔叔就不怕坏了手气,若是再输,恐怕这便是侄女最后一次这般称呼您了!”
“呸呸呸,若是输了也是你这小妖精咒的!”
不到半个时辰,果真事随我愿,最终以他的崩盘告终。我飞快的备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