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是多么漂亮且精当的回答。她不说自己不好,却也不过分的骄傲,只那样谦卑和顺地说一句:“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情切切,意绵绵,十个字像蜷曲的玫瑰花苞,深深浅浅牵住了情郎的心,更藏住了“缘由天定,爱是天意”的禅意在里面。
彼时,爱也不是爱,遇也未曾遇,像新春初至,花树未发的萌萌意思,一切都还是无立足境。你我,没有后来的抵足交缠,还是个清净自在身。
《子夜歌》里唱到:“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汉乐府里女子发誓亦要说——上邪!中国人是敬天的,尤其男女之事爱讲个天意,天作之合,天成佳偶,天生的冤家……世间万物,花木山河,连人的本真也是唯天所授,所以接受起来恭谨和顺。
这样的柔和贞顺,在今人的身上渐渐缺失了,我们越来越愿意相信自我的力量,以为可以改变很多事,到头来依然没入命运的漩涡;越来越爱做深刻的思考,却越来越远离纯真,不能与自然作最纯粹直接的交流。
于是,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有时候,是我们自己决定了自己棋子的命运。
爱看她对情郎撒娇:“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我忍不住微笑,似乎可以看见那种娇憨依恋。她说,你离去以后,我无心梳洗,就这样的潦草而过,看你看到我这样子会不会心疼?
她丝缎一般的长发随意洒落在肩头,像乖巧的猫儿一样伏在他的膝上,任情郎盘弄抚摸。长发被他缠绵翻飞的手指牵引。但即使是那样的嫣婉及良时,为什么笑容甜美的她,眉目间仍有深深地忧伤,不时在心底泛滥成灾?
快乐总是短暂的,忧伤才是人类命中的毒瘤,随血液生衍,无休无息,某些时候会变得凶猛,不可遏制。很心疼《子夜歌》里的那个美丽女子,春花秋月何时了,她简直无时无刻不在忧虑着。
从表现的情绪来说,南朝民歌中欢娱之辞所占比例很小,其基调都是哀伤的。这一方面因为在浪漫的、非礼教约束的爱情关系中,受阻被隔,空怀相思,或一晌贪欢,转首负情,是常有的事,爱情的失意,容易形成悲伤的基调。这点忧愁在《子夜歌》里有深刻的阐释。
是女子天生比男人多心多敏感?还是大家都已一早窥测到结局的荒凉?只是男人通常选择沉默着不说,在某一日冷静地接受结局?
“揽枕北窗卧,郎来就侬嬉。小喜多唐突,相怜能几时?”读到这里我才恍然:原来,当“唐突”的“小喜”过去后,“相怜能几时?”才是她忧虑的根本。女心贪婪,容易眷恋。所以为爱情能否天长地久而烦恼的多半是女人,男人对此常常洒脱得出乎意料。可是,依旧是爱你的时候多,因为相思,忘却自身的时候多,因为是女子,到底是女子。
“白露朝夕生,秋风凄长夜。忆郎须寒服,乘月捣白素。”——在白露降临的秋夜里,想起你缺少御寒的衣物,于是再也睡不稳,起身在明亮寒冷的月光下,为你捣素制衣。想把千丝万缕的情愫织进衣里,让你穿在身上会有融融暖意。
“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散唤声,虚应空中诺。”——黑夜是如此漫长,我不能够入睡。看见窗外明月皎洁,想着你在天涯那端,满心茫然。突然听见你在叫我,忙忙地应了一声,却不过是我太思念你而出现的幻觉。
爱是生命里最绚烂的一场幻觉,太荼蘼,有时,走完天涯道路,也不愿醒来。
读《子夜歌》在深夜。静默安然的心之花园里,突然飘来夜来香的迷离芳香,我在听子夜这样浑身散发着迷迭香的女子娓娓道来。春消夏长,一年四季,那些存在于她生活中的点滴快乐和忧伤。她的一切的喜悦哀伤,都和那个始终不见面容的男子休戚相关。
朝朝暮暮朝朝。他都是那样模糊清晰的存在,是与生俱来的胎记,由生到死,一直存在。
光风流月初,新林锦花舒。情人戏春月,窈窕曳罗裾。(春歌)
青荷盖渌水,芙蓉葩红鲜。郎见欲采我,我心欲怀莲。(夏歌)
秋风入窗里,罗帐起飘扬。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秋歌)
昔别春草绿,今还墀雪盈。谁知相思苦,玄鬓白发生。(冬歌)
后来流传的这种《子夜四时歌》是《子夜歌》的变曲,以四时景物为衬托。《乐府解题》曰:“后人更为四时行乐之词,谓之《子夜四时歌》。又有《大子夜歌》《子夜警歌》《子夜变歌》,皆曲之变也。”
《子夜歌》和《子夜四时歌》是南朝民歌的集大成者,也是古代民歌里情诗一类的翘楚。两者均有南朝辞采艳丽的特点。相比之下《子夜四时歌》更为精致,当中有几篇并有引用典故和前人诗句之处,托名为民歌,实际上出于文士之手或经他们修饰的成分当更多。不过这种精致不妨碍南朝民歌出语天然、明朗而又巧妙的特点。吴歌中的《大子夜歌》(“大”是赞美之意)说:“歌谣数百种,《子夜》最可怜。慷慨吐清音,明转出天然。”再怎样浓烈,它们仍是民歌的底蕴。栀子花一样的清淡洁白。
南朝民歌在汉乐府民歌的基础上兴起、发展,对后世的影响十分深远。从鲍照到齐、梁的文人诗,再到后来宫体诗的兴起,南朝民歌的影响力宛然可见。唐代以后,南朝民歌继续影响着文人的创作。直到清代,历代文人对南朝民歌的模仿剿袭,始终没有断绝过。
不过,历代文人学南朝民歌,学的最好也最著名的人还属李白。他的很多短诗,以语言清新自然见长,就是学习南朝民歌的收益。
我是最近看了《子夜歌》,才知道《静夜思》竟是脱化于《子夜四时歌》秋歌中“秋夜入窗里,罗帐起飘飏。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一篇。至于他的《子夜吴歌》,无论是语言和形式以及立意都明显脱胎于《子夜歌》,不过李白才情高妙,写男女相悦,也有浩然仙气,结果反而比晋女“子夜”的《子夜歌》流传更久远,也更著名得多。
关于《子夜歌》的作者,晋朝女子“子夜”的一切,资料少得非常可怜。我用尽力气去找,也没有结果。想来,她只是一个有才情的吴地女子,温婉、能干、慧黠、多情、多愁善感。
或许,子夜只是斑斓星河里的一颗传说,可是我希望她是真的存在过。
爱是一种需要不断被人证明的虚妄,就像烟花需要被点燃才能看到辉煌一样。
112007年8月22日 星期三 11:43:23 AM《人生若只初相见》天不绝人愿 故使侬见郎
至高至明日月 至亲至疏夫妻
至高至明日月 至亲至疏夫妻
写文章的人大多清高,不管是真清高,还是假清高,反正一般表扬得不到位,大都要做个“我醉欲眠君且去”的姿态,以示不屑一顾。当然,清高到一定程度也需要个把看客来安慰下,因为那等“养在深闺人不识”的滋味实在难熬。
我自觉算是比较无耻的另类,如果没人表扬我,我会觉得很没劲,像朵费劲巴拉地开了、却无人观赏的花一样,在风里东张西望,摇摆得很寂寥。外人一般是不能够随便强求的,所以强求“那人”。每天写完一篇稿子,那人倒是照例地会看,只不过评语如同寿命随岁月流转,一天少过一天。
到如今,我要殷切地问:我写的怎么样啊?他才有个把词从那张铁嘴钢牙里蹦出来,含糊地说个“过得去”,也就戛然而止了。我要是再问,这人就振振有辞地说:等我有空再细说吧,你以为恭维人不用过脑啊!
高兴谈不上,失落谈不上,悲哀倒也不是,我这厢只剩个哑口无言了。回头想想,这人说的也在理。反正再亲密的关系,日子久了总免不了如此。虽说是对人如对花,日日相见日日新,也难为人家把你日日挂在嘴边金口褒奖。毕竟日日相处不是演戏,生唱一句:“小姐你多风采。”旦回一句:“君瑞你大雅才。”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斗得个满天花雨。
如若天天做戏,绝世的名伶也有丢盔弃甲撂场子的一天。不然那段小楼为何半路撇了程蝶衣,娶了菊仙,想是厌了,心里想过个安安稳稳的日子。世上人,连霸王都忍不住要返璞归真,也唯有不疯魔不能火的蝶衣,才愿意孤独地留在虞姬的世界里。
相濡以沫,到底需要爱淡如水。
其实我是今日是看了李冶的诗《八至》才兴起这样想头。那诗曰:“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和一般讲究起承转合的诗不同,这诗语言淡致,平中见奇绝,和诗僧王梵志的《城外土馒头》一样平白如话:“城外土馒头,馅草在城里。一人吃一个,莫嫌没滋味。”混似不假思索随口而出,却是意味深长得紧。王梵志的诗且放下不谈,单说这首《八至》。诗的前三句是个过场,存在是为了衬托最后一句:“至亲至疏夫妻。”
层云叠嶂,前三句过后,才显出最后一句峰峦。
“至亲至疏夫妻。”这话满是饱经人事的感觉,我觉得比一般的情词情诗要深刻太多,可算是情爱中的至理名言。夫妻间可以誓同生死,也可以反目成仇,不共戴天。这当中爱恨微妙,感慨良多,寻常年轻小姑娘想说也说不出来,必得要曾经沧海,才能指点归帆。
或许正是看透了这些,李冶才宁愿放纵情怀,即使隔了千年,也不能说她的想法就一定消极,反正这世上夫妻宫缘浅,一世惹桃花的人也真是不少。
李冶即是李季兰,唐朝著名的女道士,和薛涛一样是享有盛名的才女诗人。说起这个唐朝女道士我就好笑。唐朝的这些女人多半喜欢挂羊头卖狗肉,公主好做不做,要跑去做女道士。公主之下风气也松敞,做了女道士,不是有夫之妇,随意和男人不清不楚地交往也无人管,要细论起唐朝女人大胆放荡,比现在倡导身体写作的那些女中豪杰还要前卫三分。
李冶十一岁时,被送入剡中玉真观中作女道士,改名李季兰;和薛涛一样,李季兰也有个蔷薇诗谶的故事。说是李才女六岁的时候,写下一首咏蔷薇的诗,其中有这样两句:“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
她的父亲和薛涛的父亲差不多,都是又喜又惊,还都有强烈的第六感,立刻预言女儿将是个“失行妇人”。父亲说“此女聪黠非常,恐为失行妇人”。因为诗中“架却”谐音“嫁却”,小小年纪即做如此惊人语,难保以后做出什么事,赶紧着,往道观一送,指望借助清灯黄卷收收性子。
这事反正我左右不信,觉着比薛涛那个事还玄乎。多半是后人附会的。六岁时能有个男的不跟女的玩的性别意识就不错了,思嫁,这也太早熟了吧,难道她妈妈胎教那么成功?还是古代启蒙教育早?
不过李季兰风流放荡是无可辩驳的。《唐才子传》记载她和当时的名士素有往来,畅谈诗文,席间言笑无忌。河间名士刘长卿有“阴重之疾”,也就是“疝气”,经常要用布兜托起肾囊,才可以减少痛楚。李季兰知道刘长卿有这种病,就用陶渊明的诗“山气日夕佳”来笑话刘长卿的疝气病。刘长卿名士风流,当即回以陶渊明的诗:“众鸟欣有托。”于是举座大笑。
这种黄段子是属于比较深奥的,我想了半天才明白什么意思。不过明白是明白了,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当众和男士开这种玩笑。李道姑的泼辣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