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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狂。
初遇琴狂,是在曲未来十一岁时。
那年,胡老先生奉西京城九门提督之命,带着寿礼至东京城为某贤士祝寿,曲未来自然也随行在旁。
就在那个贤士府,曲未来看到了「他」,那个突然出现在众宾客面前,脸上戴着银色面具,独坐在屋梁上为贤士弹奏一阕「阳春曲」的人。
那夜的情景,曲未来永远也忘不了。
因为就在「他」出现的刹那,众宾客突然一下子都静了下来,静得连一根针落下都听得到!
而她,就在一片寂静之中,傻傻地遥望着「他」那头银白色的飘逸长发,望着「他」手起手落那样俊逸潇洒,听着「他」奏出的琴声那样超凡脱俗,震得她心中一阵波荡。她从不知琴声竟能如此动人心魄、摄惑人心……
一曲奏罢,「他」无视于宾客的疯狂掌声,一手抱起古琴,一手撩起长衫下摆,消失于屋檐之上。
她当然打探过「他」的消息,但因「他」的来去全凭一时兴起,因此曲未来再也不曾见过他;纵使如此,在她的心中,他就像一个神一般的存在着。
但是在五年前,他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不曾存在于世上一般,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能知道是为什么……
轻轻叹了一口气,曲未来清空一切思绪,将双手按在她身前古琴之上,任优美的乐音在寂寞的夜里响起。
「不要弹了!」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西门公子府后院假山湖畔抚琴的曲未来完全沉浸在琴声中,此时一阵怒吼却由远处传来。
「公子?」曲未来的双手停在半空中,傻傻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处。
就见不远处的假山旁,站着一个高姚的身影,由他出现的时间、出现的地点、以及身上的穿着,曲未来几乎不用猜就知道这人是西门展。
只不过,此刻他脸上的神情,却令曲未来感觉自己看到的是另一个人,全身兴起一阵战栗。
因为,眼前的他双拳紧握、额角青筋暴起,向来睡意朦胧但却有一丝温柔的眸子,此时竟充满一股惊人的怒意及杀气!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西门展,一时之间竟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傻儍地坐在古琴前,呆愣地望着一脸盛怒的男人。
「拿开,不要再让我看到它!」冷冷地望着不知所措的曲未来,西门展冰冷至极的声音再度响起。
它?!望着西门展半晌,曲未来终于明白他口中的「它」,指的就是自己刚才抚奏的古琴。
「我……」这是第一次,曲未来在听到西门展的命令时表现出迟疑。
因为这琴可不是普通的琴,而是琴狂弹过的琴啊!
当年,她可是费尽千辛万苦,四处找姊妹们帮忙,才终于用千金之价将这琴标下来的,怎能说丢就丢呢?
更何况,他为何要这么生气?她只不过是弹弹琴罢了啊……
然而,就在曲未来震惊与迟疑之时,西门展突然飞身跃至她面前,用力一挥衣袖——
那张琴,那张曲未来最宝贝的琴,就如同被风卷起的落叶一般,飞至湖的上空,迅速掉至湖心。
「啊……不要!」眼见自己最挚爱的宝物掉入湖中,曲未来再也无法冷静,也根本没空思考为什么西门展竟具有这样的身手,只是直觉地向湖畔奔去!
但还未等到她踏入湖中,一只粗壮的手臂却紧紧搂住她的腰,搂得那样紧,搂得她的腰都有些痛了!
在曲未来被拉回岸旁之时,一道冷冽无比的声音也由她身边响起——
「曲总管,也许我以前没有说过,但从今而后,在我西门公子府中,永远也不许出现『琴』这样东西,否则,你就给我滚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曲未来完全弄不清楚。
她只知道,自那夜之后,西门展再也不到后院散步,虽然他对任何人的态度都没有改变,但她却感觉得出来,每当他跟她说话时,那懒洋洋地望着她的神情,好似多了一分她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深沉。
但她完全没有怪西门展的意思,因为她明白,这完全是她的错——
是她这个做总管的没有确切地认知到主人的爱好,才会惹主人生这么大的气。
更何况,他只是严正地警告她,要是遇上别人,犯了主人这样大的禁忌,恐怕早已要她卷铺盖走人了……
她当然也问过自己,为什么有人会对琴如此深恶痛绝?但曲未来知道自己永远得不到答案,也没有立场得到答案。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让整个西门公子府中,永远不再出现跟琴有关的任何东西。
「各位,接下来将提供一个特别的余兴节目,请大家拭目以待。」
这日,曲未来突然被西门展拉去参加宴席,正当她坐在西门展身后,静静地啜着杯中的酒时,突然听到宴会工人极其神秘地对所有宾客朗声说道。
「俞爷,您就别卖关子了!」
「俞爷,您又找到什么宝贝了?」
听到主人的话之后,不少宾客举起手中的酒杯笑问,但主人却依然故作神秘地不断呵呵笑着,半晌后才轻轻一击掌。
一群穿着华丽的舞伶,在那下掌声后,鱼贯地由屋内走至宴客的花园中,各个摆出极其优美的起舞式。
「不就是跳舞吗?」
「俞爷,您什么时候也学着开玩笑啦!」
就在宾客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时,突然,一阵乐音由屋内传了出来。
琴,有人在屋内抚琴。
琴声清越悠扬,所有的舞伶便在优美的琴音中,美丽地舞动起来……
舞很美,但更多懂行的人却已闭上眼睛,只为专心聆听那「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琴声。
就在这宾客尽欢的时刻,曲未来的颊边却缓缓地渗出冷汗。
因为在琴音刚响起之际,她便迅速地将眼光——向西门展,发觉他的神色虽然没有任何改变,额头两旁的太阳穴却已隐隐地跳动起来。
完了,他一定气疯了……
没有惊动任何人,曲未来站起身后,悄悄走至这场宴席主人的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话、做个得体的「善后」之举,便又赶紧走回西门展的座位。
此时她才发现,西门展早就起身离席!
他在一些发现他突然离去的宾客狐疑的眼光中,身躯僵硬、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果然……
早已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因此曲未来能做的,便是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边走边听那愈来愈模糊的乐音,曲未来的心中早已纳闷到最高点——
因为她实在不明白这屋里的神秘人,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在抚琴?
他弹奏的明明是「迎春曲」,可是琴音之中却听不出对春的喜悦,只有一种深沉至极的悲伤与绝望!
听着一曲奏罢,远处花园中传来的赞叹与叫好声,曲未来真的有种身处异空间的感觉,而这种感觉竟让她感到……孤独。
是的,孤独,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
不,也许不只她一个人如此。
望着早她一步踏入马车内的西门展飘飞的衣袂,曲未来突然有种感觉,那就是对琴厌恶至极的西门展,竟然与她有着相同的想法……
「公子,今日之后已无任何宴席,请您好好歇息。」坐进马车之后,曲未来轻声说道。
「嗯。」
由西门展简短的回答,曲未来知道他已经不悦了,而且还是非常不悦,因此她更不敢怠慢地吩咐着她那匹没人驾驶的「识途老马」赶紧回府。
一路上,车里没有人开口,西门展一直闭着双眼,眉头紧紧皱着,浑身散发出躁郁狂暴的气息。
「前面那两个小家伙站住。想逃?门儿都没有!」
就在马车行驶至距离西门公子府只有两条街之遥时,曲未来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没有任何反应,她与西门展依然静静地坐在马车里,等待着那匹识途老马自己将马车驶入府内。
「说的就是你们两个!」
就在马车即将要拐入府中时,有一道人影突然飞上驾驶座,旁若无人地挥起马鞭,让马儿疯狂地驶离它原本该走的道路。
「大爷,不知您找我们所为何事?」在摇晃的马车上,曲未来尽可能地维持住平衡,走至前方驾驶座旁问道。「您这样做不仅危险,并且还触犯了西京城的法条。」
「我抚琴抚了这么久,总算遇到两个懂行的人,所以就算触犯了天条,我也不会放你们走!」背着一个长条包袱的老人不断地挥舞手中长鞭,催促马车往山林中奔去。「小丫头,你习了几年琴?跟哪个师父习的琴?」
「你……」曲未来愣了愣,随即明白了这个奇怪老人的身分。
他就是刚才在屋内抚琴的那位神秘人士!
可是,他为什么要追他们?又是如何知道她与西门展懂行不懂行?为什么要问她习了几年琴?
「小女子从没有拜师学艺过。」无论心中有多少个问号,曲未来还是如实回答道。
「满嘴胡说八道!」老人一点也不相信曲未来的话,回身便是一鞭。「该打!」
这一鞭,让完全状况外的曲未来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也反应不了。可就在她以为自己怎么也躲不过这一鞭之时,想像中的那股热辣感觉却没有出现。
「该打的是你。」一直坐在车里没有动静的西门展,一把握住老人急速挥来的马鞭。
「哦,老头子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原来不是。」被他捉住马鞭,动弹不得的老人一点也不以为意,只是笑呵呵地说道。「那再好不过了。」
「滚!」
一句废话也不多说,西门展将马鞭一挥,老人随即连人带鞭地飞向空中。
「公子!」眼见西门展出手不轻,曲未来低呼一声。
「凭你也想让我滚?」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那个被丢飞出去的老头却没有落下地面,反而安安稳稳地降落在树梢间,并且不断地点掠树梢飞身追逐马车。「我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等到你们两个可造之材,我是绝不会轻易地放你们走!」
「备用马鞭给我!」眼见甩他不掉,西门展皱着眉亲自坐上驾驶座低吼。
「是的,公子。」曲未来赶忙拿起备用马鞭,但她尚未将它递出,西门展便已不耐烦地一把夺走。
「捉紧了,驾!」
说完这句话,西门展便不再出声,疯狂地挥着马鞭,驱策马儿在山林间不断地乱窜。
「跑啊,跑快点,这样老头子我的兴致才会更加高!」
马车跑得很快,但老人的声音却依然如影随形地跟在后方。
由于马车奔跑的速度是那样迅疾,加上山路是那样的不平坦,以致于曲未来只能双手紧紧捉住车架,才能避免被甩出马车。
但她真的不明白,为何这个抚琴老人要追他们追得这样紧,而西门展又为何要让马车跑得这样急?
「要知道,我可是一直在找你们这样的人,如今找到了,我是如何也不会放过你们!」
「对了,小丫头说她没拜师学艺过,那么小伙子你呢?跟过哪个师父?别告诉我你没拜师学艺过,你那听到琴声后不断闪动的眼眸已经告诉我一切,更何况,就我看来,你的姿质尚高于那个小丫头!」
月光下,来回飘动的车帘让曲未来可以看清西门展的神色,所以她完全没有错过当老人说出那句话时,西门展突然一黯的眼眸、青筋暴起的额角,以及那双曾令她钦羡的手如何用力到微微颤抖……
她想起那曾经匆匆一瞥的银白色发丝,再对照近来的种种,心中隐约有些明白了。
她明白西门展一定会抚琴,也极有可能如同老人所言,抚得极好……
如果真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