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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亦绾随手拣了一根孩子们丢下来的荧火棒,借着清辉的月色,在沙子上胡乱地写着什么,偶尔会有海水随着波浪拍打过来,所有曾刻下的点点滴滴都被冲刷地干干净净。
海风裹挟着一阵腥腻的海水的潮气瞬间就扑了过来,亦绾觉得咝溜溜地一阵寒冷,当她准备站起来朝回走的时候,却感到身上仿佛一阵温暖,有人为她披了一件御寒的外套。
她以为是彼特,因为自己着急着出来透口气,却忘了彼特的千叮咛万嘱咐。她正想回头说谢谢的时候,却发现身后的男人一把从后面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那种久违了的似曾相识的温暖,那一阵清香的薄荷气息和凛冽的淡巴菰的烟草气息。亦绾猛然意识到了些什么,她早该猜到,彼特是姚丞昊最好的朋友。他如果找过彼特,那么她在彼特这儿,自然不会瞒过他。可是当她拼命地想从姚丞昊的怀抱里挣脱开来的时候,却听到他近乎哀求地低沉暗哑的声音,他说,“亦绾,就一会儿,就让我抱你一会儿,好吗?”
他的微微泛青的胡茬蹭地亦绾的脖颈有一丝薄薄的酥痒,她曾经贪念过他身上的淡淡的薄荷的清香味道,可是这一刻,她却狠下心来,狠狠地掰开了他的一根根瘦削的手指头。一根,一根,他的骨头硌着她生疼,他似乎又瘦了些许,亦绾忽然觉得心里有一丝不忍,微微扬起的下巴浸润在月色里,却是满脸的泪水。她终究是咬了咬牙,从他的怀抱里挣脱了开来。
她看到他眼底滑过的一丝失落,仿佛骤然失去最最心爱的珍宝,姚丞昊只是低着头,一向极修边幅的他,宝石蓝色本该挺括的领子却耷拉着像个泄气的小丑,领子上有酒滴在上面的印子,他是喝醉了,可是这一刻他却是清醒的。他仿佛犹豫了很久,方才不忍心地说道,“亦绾,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原谅,那谁来原谅我,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爱上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蹈覆辙着,是,是我活该被当做一颗最笨的棋子被戏弄着,你们的如意算盘都打得太响亮,我萧亦绾再也耗不起了,也不想再耗下去……”亦绾第一次那样激动地打断了姚丞昊的话,她一步步后退着,像害怕了一般,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英俊挺拔的男人还会是一直站在她背后护她以周全的姚丞昊吗?
“亦绾,你听我解释,事情并非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会是怎样?难道让我亲眼看到你和宋绮珞结了婚,我才真该相信,你爱我胜过你的身家性命?”亦绾苦笑着,脸上的泪早已被风吹干,挂在脸颊上,像她小时候和妹妹偷吃的糖丝一般,黏黏的,贴着人难受极了。无数多烟花从头顶上绽放了开来,红的胭脂,绿的蜡油,映得人的整张脸仿佛都熬在那油汪汪的大铁锅里,人影幢幢地倒在海水里,看不真切。
海风簌簌地吹了起来,亦绾觉得很冷,可是整颗心在胸膛里滚烫的像再也揣不下了一般。胸口闷得慌,她下意识地触到了无名指上那枚姚丞昊曾送给她的戒指,那镌刻着一生一世永不离弃的誓言,“亦绾嫁给我,好吗?”那时的她满心欢喜地像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一般,那是求仁得仁的幸福,她得到了,却是如泡沫一般脆弱地不堪一击。
有海水拍打着礁石袭了过来,她忽然像嘲笑自己年少无知的贪念一般,狠狠地将那枚戒指给褪了下来,当着姚丞昊的面,就这么扔到了海里。
无名指上是一条条被勒出来的红印子,姚丞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枚戒指就随着海潮在空中翻滚出一条绝望而优美的弧线。
可是就在那犹犹豫豫停顿地五秒之内,姚丞昊却忽然像发疯了一般地跳到了海里。亦绾想抓住什么,可是摊开手心的时候却依然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有。
第81章 谅你和你的无名指(大结局)
因为之前搬去和姚丞昊同居的时候;亦绾就在房租费交清了之后把房间的钥匙还给了房东。
虽然亦绾的房租是一个季度交一次,如果在那三个月内搬走了的话是不会退掉房租的,但房东人还算和善;将之前亦绾交的五百元押金一分不少的还给了亦绾。
如今虽然回了a市;亦绾只是想把辞职信交给大老板;但到底因为怀有三个多月的身孕而时常会有点不舒服。她想先找个落脚的去处,但是行李箱子和衣服还留在了姚丞昊的那栋私人公寓里;她已回不去了;所以从彼特那里回来以后;她就在临近的街边找了一家还算便宜又干净的快捷宾馆歇了脚。
菲菲放心不下怀有身孕的亦绾;所以三番五次地打电话催亦绾过去和她一起住。但是亦绾又是何尝不知道现在的菲菲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了,因为徐晟屿的母亲与旁的男人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柳正东是气得直接把半路得来的宝贝儿子揪到医院里去做dna验定,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全家人都炸开了锅。一直深深相信徐晟屿就是自己亲生骨肉的柳培东更是气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差点没吐出来。
菲菲的父亲本就有轻微的心肌梗塞加上糖尿病,自从菲菲知道父亲的病情后就很少惹过父亲生气,可是家里面的这个不安分的女人却是越来越过分。大把大把地钱攥在她手里花,可是女人的
心却是越来越放荡,竟然与会所里的那些男人勾搭上并且晚上直接就不回来了。
柳培东一开始也不是没怀疑过这个与自己长相半分不像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骨肉,但是仿佛是越怕什么就越要来什么。他一直忍着不愿去做亲子鉴定,只是一直还坚信着枕畔的这个女人对自己是动过真感情的。打小两个人就是一个院里长大的,不说两小无猜,倒也是实打实地青梅竹马。也许是年少不知事,因着好奇心,两个人竟然初尝了爱情的禁果,那个年代,那个年纪,连生理课都不曾上过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采取什么安全措施避免怀孕。虽然都有十七八岁了,但是在农村来说,还没有结婚就挺个大肚子是被人瞧不起的。后来那个女人怀孕了,柳培东却迫于家里长子的压力而不得不出去打工。他一直以为这个女人会把他们的孩子生下来,他一直以为她还深深地爱着自己,可是当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柳培东整个人都彻底懵了。
可是那时的菲菲最担心的却不是父亲与那个女人之间的厮打,而是同样是最大的受害者的徐晟屿。她以为他会哭,可是他的镇定和释然,仿佛让菲菲有那么一刻是摸不透这个弟弟的。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是拿徐晟屿当弟弟看的,曾经的自己恨得他恨得咬牙切齿,她把父亲与母亲的离婚全都推到了这个男孩的身上,如果没有他的降临,也许父母就不会分开。可是当她看着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河畔的一块石墩子上吹着儿时带过来的口琴的时候,那样单薄瘦削的他,那样不再顽皮地把自己最好的东西拿出来讨菲菲欢心的他,他不过成了他母亲坐享荣华富贵的一颗棋子,可是当一切被狠狠地揭穿出来的时候,菲菲忽然觉得一阵心酸,眼泪倏地就滚落了下来。
其实菲菲打电话给亦绾的时候,喉咙还是嘶哑的,仿佛狠狠地哭过,可是在亦绾面前,她永远都会是一副开心果的模样。她嘱咐亦绾办了离职手续以后要好好在瓜渡村调养调养身子。农村毕竟比城市里的空气要新鲜地多,菲菲也拍着胸脯说等忙完家里这一阵子鸡飞狗跳的事就回瓜渡村陪陪亦绾,同时也把外婆的墓碑给重新修缮修缮。
亦绾挂完电话,一个人蜷缩在宾馆里的一方白色的床单上。窗廊上有人摆着一株兰花,月色里,开了一些细碎的小白花,什么都是白的,就连月光也透着一丝青粉的白。她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月亮,本以为会彻夜失眠,然而迷迷糊糊中她仿佛睡了过去,肚子里的孩子仿佛也知道母亲累极了似地,她不闹腾,然而每一次心跳却逼得亦绾不得不下定决心,多么艰难,孩子终究是要不得的。
第二天清晨她就去公司向大老板递交了辞职信,离职手续办得很顺利,曾经好了一场的同事也只是摇摇头仿佛不愿多说什么,亦绾懂得,生存于这个世上的每个人都在力求自保,她曾经处在风口浪尖之上,有些人躲她还怕来不及,如今她们肯伸出手来向亦绾告别,其实她就已经很感动了。
手心里攥着的是从财务部刚刚结清的两个月的工资,她想起今天其实也是自己去妇幼保健医院孕检的日子,阳历九月二十八号,每一次孕检的日子她都会记得比以前来大姨妈来的日子还准确,因为那一天将是她离自己孩子最近的一天。她曾经在b超仪器上看过她的模样,小小的一团,那一刻的心动,初为人父的姚丞昊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他一直都将孩子的照片储存在自己的手机里,他说,等自己的宝贝出世后,他一定要告诉她,她曾经有过怎样一位伟大的母亲。
可是如今,她怎么忍心,怎么忍心把她生生地从自己的骨肉里剥离开来,走上医院的每一步台阶都像是赤着脚走在刀尖上一般,多么艰难,她不敢去想曾经的那些点点滴滴的幸福,所以她尽量扶住医院走廊尽头的一根雕花廊柱,努力地镇定了一些自己的情绪。
指尖在簌簌颤抖着,但是心却横了下来,她没有将孩子继续生下来的勇气,所以她必须放过自己,也给孩子一个果断的交代。妇产科虽然只是在走廊的第二个拐弯处,可是亦绾仿佛走了很久很久,她只觉得累,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似地。医院里到处充斥着哀嚎和喜悦的声音,有新出生婴儿洪亮的啼哭声,也有满脸煞白的年轻女子和亦绾一般等待着做流产手术。所有的一切到最后都只是由自己一人承担,她走的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双手轻轻抚上微微凸起的小腹,她仰了仰头,努力不使眼泪掉下来,从落地窗户看出去,一方湛蓝的天空,扯絮般的云朵倏地从头顶低低掠过。她下了决心,一个人熟练地在医院的窗口排队挂号看医生,她原本以为她会脆弱地想要逃离,可是从没有哪一刻,她会如此坚强地告诉自己,忘掉所有瓜葛,她只是很想念瓜渡村,想念着那片终究清辉却永远也不会让亦绾伤心失落的山月。
医生开了手术人流单子,但同时医生也告诫亦绾孩子如今已有三个月,作人流手术的风险还是挺大的,但是对子宫伤害更大的引产手术不到万不得已医院是不会随便给孕妇做的。亦绾咬了咬牙,再难也是要割离的,她不想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到如今,她也只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人流手术前需要做血常规检查以及b超检查,妇幼医院里等待做b超的孕妇和病人有很多,亦绾来得有点迟,所以就排得有点靠后。等到交完手术费等待做手术的时候,她无意中看到一个年级不大的女孩子满脸煞白脆弱不堪地好像往垃圾桶里扔着什么东西,她看到女孩子满脸的泪水和彻骨的绝望,血淋淋的肉乎乎的一团,绒毛一样的东西,恍似是药物打下来的孕囊。
就那么小小的一团,却是活生生地刀绞一般地骨肉分离。亦绾忽然心里一阵揪疼,紧紧攥着手袋细长带子的忽然微微颤抖了起来,尖细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手心里,她却觉察不出丝毫地疼痛来,只隐隐觉得心里一阵呕吐,她再也控制不住似地弯腰只想去厕所里呕吐一翻,任凭身后的护士一叠声得在喊着自己的名字,可亦绾终究是跌跌撞撞地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