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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去?天、别说笑话了,我可不敢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地方。”沈清大惊小怪地道。
沈玉不屑地轻哼一声,对于这个孪生姐姐,她向来没有什么手足之情,有的只是鄙视和利用而已。她看不起沈清那种畏畏缩缩胆怯却又贪婪的性格,只会在背后说三道四,真要面对大姐,她比谁都老实。“只是害怕一个人住?恐怕不那么简单吧?老爹的病眼看不行了,这时候出门,万一他咽了气,怎么来得及赶回采分家产?看大姐多聪明,再热的天也寸步不离。”沈玉的话夹枪夹棒、恶毒又讽刺。
眼看着这双胞姐妹勾心斗角,何碧丽不由冷笑,同是姐妹,个性却相差如此之远,更叫人好笑的是她们居然视沈帼眉如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其实若不是沈帼眉暗中作梗,何碧丽早就借机将她们姐妹安排远嫁了,哪还轮得到她们在沈府里兴风作浪!
想到沈帼眉,何碧丽暗暗蹙起了眉头,这个年仅二十岁的继女,是沈家人人敬畏的“掌门人”,不但性格冈0强,更兼冰雪聪明、手段圆滑,虽说是一介女流,却能将偌大的沈家经营得有声有色、更胜以前,不能不让何碧丽在警惕之余却又由衷钦佩。沈家族系众多,各自勾心斗角,但惟一能总管全局、并与何碧丽针锋相对而令她不敢轻举妄动的,就是这个沈家长女了。
虽然她手揽重权,不过何碧丽还是有对付她的本钱与王牌,而且何碧丽还掌握着她的一个最大弱点:沈清和沈玉。尽管她们姐妹间的不合几乎已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但何碧丽知道,无论沈清和沈玉怎样给沈帼眉找麻烦,沈帼眉都决不会真正去对付她们的,因为这是她的承诺,也是她最致命的弱点,所以何碧丽尽可以放任沈清沈玉挑战沈帼眉以坐收渔人之利,当然还要小小地推波助澜一番。待到她们两败俱伤之时,她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收拾掉这三个绊脚石。
不如此,她亲生的儿子永远难以继承这庞大的家业。
缓缓张目望向爱儿——沈天赐,眼光中满是怜惜。这孩子从小就天姿聪颖,不知为什么,他那死鬼老爹居然不将掌门之位传给他惟一的儿子,反而让元配遗下的孤女成为当家人,难道他对早逝的铁如贞尚未忘情?她冷笑一声,当年设计除掉二夫人连湘湘,成功地坐上沈夫人的宝座,满以为从此可以一手遮天,谁知却坏在了一个黄毛丫头手里,她深悔当初没有将沈帼眉一起除掉,以至养痈为患。不过,她不会让这种令人讨厌的情形再继续下去了,只待老爷子一死……
嘴角再度泛起冷笑,得意而狡猾的冷笑。
手上虽然一直在翻着账册,沈天赐的心思可并不在这上面。沈清和沈玉的谈话他当然也听在耳中,与母亲一样,他仅用漂亮的嘴唇拉出一抹冷笑,年仅十三岁,却有着超乎寻常的成熟与精明。从心底里说,他并不像母亲和两个姐姐一样痛恨他的大姐,相反,他对沈帼眉有种凌驾父母之上的尊敬,无论如何,在生母早逝、父亲别娶的环境中成长的孤女却没有变成沈清和沈玉那样,本身的勇气与毅力就是值得尊敬的。随手扔下账册——这是何碧丽专门向沈帼眉要来的,目的是让他早点熟悉沈家商号的运作——可是,天知道,他压根不想接掌家业,一半是因为不愿与大姐发生冲突,另一半,则是他心里孩子气的想法,讨厌过重的束缚,向往走马江湖的生活,当然,这种念头他决不敢让母亲知道。
现在,他已经听够了两个姐姐的嫉妒之声,看厌了她们贪名夺利的嘴脸,只想好好乐一乐,把这些令人作呕的东西从脑中踢走。
“天赐,到哪儿去?”假寐的何碧丽一声断喝,打算阻住儿子已溜到门边的脚步。
“出去透透风,再呆下去我铁定吐血身亡,娘,您不会忍心看儿子英年早逝吧?”嘴里说着话,他脚下可半点不停,一溜烟逃了个无踪无影。
盯着儿子出去的那扇门,何碧丽恨恨地喘口气,这孩子明明聪明绝顶,却偏偏不务正业,每天只喜欢去斗鸡走狗,照这样下去,怎么能指望他接掌家业?
“三姨也算用心良苦了,可惜小弟不领情,可惜呀可惜。”眼光锐利的沈玉早看出何碧丽心中企图,尖刻地讽刺道。
“是呀,天赐真是不争气,明知道他是老爷惟一的公子,将来家业要靠他支撑,还这么贪玩,怎么比得上三小姐整日在家拈花刺绣待嫁出阁呢?”何碧丽声色不动地反击,只凭沈天赐是男儿身就够她占尽上风了。
沈玉脸色刷地白了,半年前父亲曾有意安排她和沈清出阁,但终于没有付诸实施,万一父亲真的让她嫁人,那她就丧失了分家产的资格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呀。虽然有这份先天劣势,沈玉还是不甘地反诘:“小弟可惜投错了娘胎,再怎样也是个庶出!”
这回轮到何碧丽神情难看了,她最恨别人提她的出身,“真的,不说我还忘了,三小姐是二夫人所出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沈玉一时语塞,她的生母连湘湘也是由小妾扶正的。
轻笑一声,何碧丽优雅地站起身,“不管怎么说,沈家如今还是大小姐当家呢。”她施施然回自己房里去了。沈玉不是笨人,想必能听出自己话中的意思。
沈玉果然沉思起来,何碧丽的话提醒了她,目前她的首要大敌是沈帼眉,只要沈帼眉当家一天,她就永五指望得什么家产,倒不妨与何碧丽联手,先把沈帼眉除掉,至于何碧丽,她当然也不会放过,但那是以后的事。主意打定,她回看一眼一直不出声的沈清,才发现她早巳倚着竹椅睡着了,不由眉头一皱,不屑地暗骂了一句:“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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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槐阴转午,晚凉新浴。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
这首小令,正是沈帼眉此时的写照。忙碌了一天,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白衣阁,随便用了点晚膳,又沐浴一番,才觉得喘过一口气来。
她好累,尽管冰雪聪明,但许多事不是只靠聪明就能办成的,还必须有超人的毅力与体力,毕竟女子先天的不足不能用头脑完全弥补。好比今天,早上要分派全天的事务,再与手下部属们沟通一下近采的生意运作,中午应邀参加霍老爷子的六十大寿,申时又须会见通达银号的掌柜,待送走了客人,账房已将半个月来的总账送到了她的书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十六岁到二十岁,她的生命就耗在了这无边无际的琐事上。
有时候她真想甩下这副重担,远远躲到一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让自己完全轻松,但该死的责任感逼得她不得不学会忍耐。
匆匆挽起刚洗过的散发着淡淡栀子花香的万千柔丝,沈帼眉随手披上一条缣绡。“小姐要去为夫人上香吗?天这么晚了,小姐又累了一天,不如婶子替小姐去吧。”珍珠关心地道。
“我亲自去。”她的脸色虽然苍白疲倦,仍不愿假手旁人来做这件必行功课。每天早晚,她都要到生母铁如贞灵前上香,风雨无阻,从不间断。“你们不用跟我去,也不用等我,先睡吧。”
知道小姐说的话不会更改,珍珠琥珀只得顺从地退下了。沈帼眉走出白衣阁,向南边的梅花庵而去。梅花庵原名梅花馆,是铁如贞在世时的居处,当年沈德宏将连湘湘娶进门后,铁如贞就将馆改为庵,终日郁郁寡欢,一年未到便撒手尘寰,此后连湘湘将沈帼眉接到自己那里去住,梅花庵便成了供奉铁如贞灵位的祠堂了。走在竹风飒飒的小径上,顿觉凉爽,白日的暑气一扫而空。半挂淡月透过竹稍,在小径上洒下斑驳的碎影。沈帼眉走得很慢,白天里忙忙碌碌,难得有这一刻清静,每晚去为母亲上香,固然是尽孝,还有部分原因便是能趁着这一刻舒缓自己郁结的烦闷。
是的,烦闷。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她就不知道快乐为何物了,尽管她仍是沈家的大小姐,锦衣玉食,享受富贵,现在又接掌家业,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如果有人能透过她冰冷的面具看进她的内心,会发现她其实仍是当年那个怕雷雨、怕黑暗、寂寞又孤独的小女孩,虽然这些年的磨练早已使她成功地克服了软弱,可是在某些时候,一种莫名的恐惧常会从心底深处泛滥,令她不知如何逃避。
就像此时,走在无人的园里,四周是如此空寂,幽静得似乎连血也要凝固。沈帼眉感到一阵奇异的不安,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这种感觉令她心生警惕。记忆中,四岁时母亲去世的那一天,她也曾有过这样的不安,那么是不是预示着今天也会有什么灾祸降临呢?
甩甩头,她暗自嘲笑自己的疑神疑鬼。沈家警卫森严,即使有什么盗贼或不轨之徒,也绝不可能侵入这内府重地。
穿过竹林,前面就是梅花庵,虽然取名为“庵”,但这座小巧的院落并非按照寺庙的形式修建的,六角形的垂花门连着曲折的游廊,正面穿堂的白石插屏后,就供奉着铁如贞的灵位。正走近微掩着的院门,一条黑影迅疾地蹿了过来,擦过沈帼眉的小腿,她一惊,随即明白过来,这是专事看守梅花庵的西域灵獒。
沈府占地广大,要完全戒备实属不易,因此沈帼眉特别差人从西域运回两百只灵獒。这种猛犬性情凶猛,嗅觉极灵,且对主人极其忠心,在府中各处豢养灵獒作警卫,就大大减轻人的负担了。
灵獒绕着沈帼眉打了个转,便上来挨挨擦擦,喉咙里发出讨好似的“呜呜”低哼,显然是认出了主人,沈帼眉轻轻拍了拍它那巨大的额头,“去!”灵獒摇着尾巴蹿进了黑暗里。
推开半掩着的门扉,迎面是一片梅树,四五株百年有余的老梅盘枝错叶,黑压压地遮住了月光,沿着旁边的游廊,沈帼眉走进了正中的穿堂,整个穿堂布置得极其简洁,白石插屏后是一座小小的佛龛,供着南海沉香木的灵牌,两边各有四对终年不灭的佛灯,摇曳的灯光为这里平添了一分阴郁。
拈起香案上的线香,在灯上点燃了,沈帼眉对着“先妣铁氏如贞之灵位”的灵牌拜了拜,然后将线香插在铜香炉内。她不是讲究形式的人,只要心到便算,其实,这偌大一个沈家,除了她以外,也没有人会来祭拜的。既然如此,又何必装饰得美仑美奂,徒耗巨资呢?
沿着来时路回白衣阁,她心头的不安更强烈了,但是仔细思索,却又找不出原由。她自嘲地笑笑,大概是这几天太过劳累,以至起了幻觉吧,看来有必要让自己好好放松一下了。
小楼的灯仍亮着,沈帼眉走进了自己的卧房,在妆台前坐下,动手卸去簪环珠翠,微湿的云鬓乌黑发亮,斜斜挽个堕马臀,横簪着一根攒珠钗,精工雕琢的八宝琉璃耳坠微摇,镜中顿时现出一位高贵慵倦的仙子。
拿起妆台上的生绡白团扇,轻轻扇了几下,突然,她的手停住了,眼睛紧紧盯住镜子,因为从镜中的反光可以看见,在她身后的床帏掩映下,有一双男人的靴尖露了出来!
是谁这样大胆,敢潜入她的卧房?
不可能是家里的仆佣,且不说男仆是绝对禁止到后面来的,即使来了,也逃不过守护灵獒的嗅觉,并不是所有的沈家人都能通过灵獒的检验,在某些重地,灵獒被训练得只认某几位主人,这使得所有人都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
如果不是沈家的人,那么就是外面混进来的,若所料不错,这个人必有相当高明的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