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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 为君凝眸-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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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沧浪的希望一开始就碰到了一堵厚墙。  
先去见了结义三弟骠骑将军毕涵虚,不想那位萨小姐竟是三弟的未婚妻,傅沧浪自然大喜过望,请他出马去打探沈帼眉的消息最是合适不过。然而当萨春衣得知毕涵虚的来意后,清灵俏丽的脸上浮现一抹嘲弄的冷笑,“如果真的爱惜眉姐,怎会让她独自浪迹天涯;若不爱惜她,何必紧迫不舍,可见这种人反复无常,别说我不知道眉姐的下落,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他,难道让他再去伤眉姐的心吗?”  
毕涵虚倒是想帮大哥说几句好话的,但是被春衣的夺命桃花眼一瞪,立刻很没骨气地落荒而逃了,毕竟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此路不通,傅沧浪只得硬着头皮去找梁至信,被臭骂海扁一顿后,梁家却也无沈帼眉的半丝消息。  
最终还是毕涵虚出的主意——人宫见沈贵妃,请她出面劝萨小姐说出沈帼眉的下落。沈贵妃到底是萨春衣的姨母,她应该不至于忤逆尊长的。  
果真是条“狠辣兼备”的绝后计啊!毕涵虚偷笑不已。虽说有点对不住春衣……嘿,他好歹也是堂堂骠骑将军,岂可总被那小丫头压住不能翻身!呵呵,也该他摆她一道’了!  
然而这条妙计却因东征高丽的结义二弟伍安澜得胜还朝以及随后的皇帝赐婚而未能实现。此次伍安澜居功甚伟,当今圣上亲封其为一等威武候兼镇殿将军,并将淑慧公主下嫁于他,可见恩宠之盛。傅沧浪、毕涵虚身为他的异性手足,自然要替这个兄弟打点婚礼,让他轻松做新郎。  
时光悄悄地流逝,原本红杏枝头春意闹已为绿叶成荫子满枝所代替,虽是盛夏时节,然而在长安近郊的终南山,春天却暂停了脚步。桃花仍自盛开,装点着这一片幽静的庄园。呢哝的双燕穿梭于檐下,柔媚的杨柳时时轻拂镜子般的池塘,粉白浅紫的早莲半睁着腥松睡眼,懒懒地摇曳着。  
这是萨尚书建在终南山的消暑别馆一一未名山庄。进京以来沈帼眉便隐居于此,她把自己封闭得非常彻底,除了见过表妹,连宫中的大姑母沈贵妃和二姑母萨夫人也未去请安。  
她真的没办法再去向那些关心她的亲人们叙述一遍过去一年的经历,那是她只求终此一生能够遗忘的梦魇。  
她更害怕再遇到傅沧浪,自城门偶遇后,她对自己遗忘的信心已碎裂为粉尘——忘记,原来竟是这么难!  
此刻,他……会在哪里呢?应该已经将她忘了吧?在他游戏风尘的生涯里,她不过是朵乍放即谢的昙花。短短四个月的相处,能有怎样的深情?尤其,男人是种健忘的动物,尤其,在他恨她入骨之后。  
她不知该愤怒还是该悲哀,怒自己的软弱,哀自己的心痛。梦中到处是他的影子,而醒来的理智竟也不能斩断无望眷恋。  
傻啊,早知道爱情是她沾不得的毒药,却还是一饮而尽,只为品尝那一瞬的甘美。原来自己也和全天下的女子一样,逃不过痴情的拨弄。  
她苦涩一笑,目光投向浓浓的山雾,傻啊……女人!  
萨春衣一进房,就看见沈帼眉伫立在窗口的身影。她愈见消瘦了,乌黑的长发可怜兮兮地散在单薄的肩头,现在除了那一贯倔强的表情,真的很难再把眼前的人与过去那个谈笑用兵冷傲绝世的表姐联系在一起。  
暗地里叹了口气,“眉姐!”  
沈帼眉回过头来,眸中哀痛一闪而没,“春衣,你来得这么早?有要紧事吗?”  
“最要紧的事就是赶来看我亲爱的表姐啊。”萨春衣笑靥如花地走上前去,“山里寒气重,怎么一大早就站在窗口吹风?”  
“我不冷。未名山庄真是个世外桃源,住久了,恐怕连我这个一身铜臭味的商人都要沾点仙气呢?”沈帼眉神色如常地笑语回应。  
萨春衣走到她面前,阳光般的笑容陡然黯了下来。  
“怎么!”沈帼眉敏锐地感觉到春衣心绪不佳。  
“没事。”她在心底里补了一句,“我是在担心表姐你啊!”  
她这个看似坚强冷酷的表姐,坚硬如岩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柔软脆弱的心,聪慧敏感又爱钻牛角尖,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她的双眼又是红肿的,昨夜肯定曾黯然流泪。  
也许是该想办法为他们牵线搭桥了,看表姐的情形,分明还是极深地爱着傅沧浪,再说,那姓傅的这几个月八成也不好过,总算已经出过一口气了。  
甜甜一笑,萨春衣拉着沈帼眉的手,“眉姐,咱们去瞧瞧刚开的睡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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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如电,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了。大婚之期已到,正是忙得焦头烂额时,萨春衣却突然将毕涵虚揪了去,傅沧浪并未在意,只是这喜气洋洋的景像让他微觉孤寂,两个兄弟都有佳偶,而他……  
长安秋色渐浓,他的心,似乎也随着秋意而日渐萧瑟……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瑟瑟晨风中,沈帼眉如来时一样悄然离京,没有惊动任何人,连亲如姐妹的春衣也未曾告知。天色仍昏蒙蒙的,此时春衣应还高卧未起。她不是心狠,而是不愿增加分别的愁绪,现在的她,最害怕“感情”二字。情之伤人,犹甚于刀!  
一拍马臀,她飘然出京,轻盈如一片不羁的白云。  
他日江湖重逢,再当把酒言欢。  
毕涵虚抬脚闯进松园吹剑亭,就见傅沧浪面无表情地一坛一坛猛灌烈酒,桌边已堆了五六个空坛。“大哥,你可真不够意思,独自在这里喝酒,外面的烂摊子都丢给我一个人收拾。”毕涵虚不客气地捞起傅沧浪桌上的一罐烈性高梁,却被傅沧浪夹手抢过,”这些酒是我的,要喝自己去拿!”  
“喷喷喷”毕涵虚忍不住摇头,唉,真是歹命啊,刚刚救了惊喜过度的二哥,又得赶来搭救为情伤风感冒的大哥,居然他还这么不客气,“我说老大啊,你就算有什么难言之隐,难诉之情,也用不着这个样子吧!”  
“少哕嗦!”傅沧浪仰头灌下一坛烈酒,他现在只求醉成不省人事,好忘记那个令他心痛神伤的倩影。大半年来他苦苦追寻却总不见伊人芳踪,长久的思念令他身心俱疲,若能长醉,是不是就可以绝情忘情?  
何况今夜是结义二弟的大喜之日,纵使滥饮也有绝好的理由。  
再度饮下一坛烈酒,坚韧的神经终于屈服在酒意之下,他推金山倒玉柱地扑在桌上,犹自喃喃唤着:“眉……你……在哪……里……”  
毕涵虚咂咂嘴,那位沈姑娘真是高竿,不费吹灰之力就整得大哥如此凄惨,看看,胡子拉荏,头发凌乱,衣衫落拓,神形憔悴,狂醉滥饮,七分不像人,十分倒像鬼!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敢相信这就是往日那个英朗潇洒,俊逸超脱的大哥。  
看来情之一道,果真害人不浅,三兄弟已经“阵亡”了两个,但愿他会比两位兄长幸运一些。想起萨家那磨人小妖精,毕涵虚不禁苦笑,幸运吗?……真是天知道!  
“喂,醒一醒!”毕涵虚大力去推醉如烂泥的傅沧浪。春衣千交待万交待要掐准时间,再晚就没戏了。  
“唔……眉……”傅沧浪咿唔一声,又接着会周公,根本不甩他。  
这样可不行,若完不成春衣交待的任务,不等她来砍,自己干脆先切下脑袋双手奉上算了。“起——来——”毕涵虚卯足力气冲着傅沧浪的耳朵大吼。“唔……走开……”傅沧浪铁掌一挥,拍苍蝇一样把他挥向墙角。“睡睡睡,老婆都要没了还睡!”毕涵虚火大地出去拎了一桶冰冷的井水,照准傅沧浪劈头盖脸地浇下去,叫你还睡!  
被这深秋的凉水一泼,傅沧浪就算醉得再厉害也得清醒了,“你干什么!”他看着浑身上下湿答答的衣服,眼中冒火,大有“说不出理由我宰了你”的架势。  
丢开木桶,毕涵虚慢条斯理地道,“我刚接到消息,东城外有一伙强盗正在打劫一位孤身女子……”  
“这关我什么事!”傅沧浪脸板得发青了。醉梦中他终于找到了沈帼眉,正是两情缱绻时却被毕涵虚那混蛋搅醒,原因不过是发生了一桩鸡毛蒜皮的小案子,看来这小子是皮痒欠揍!  
老大要发标了!   
为保命起见,还是不要再调侃他为妙,毕涵虚脸色一整,“最近京城附近有一伙强盗,经常劫掠往来行人,刚刚镇京总兵告诉我,这伙强人在城外打劫了一位出京的姑娘,据说这位姑娘还是国戚沈家的上任掌门,名叫……”他故作苦思冥想状,而听在傅沧浪耳中却有如九天惊雷。  
“是不是叫沈帼眉?!”傅沧浪一把抓住毕涵虚的胳膊吼道,手劲大得差点捏断他的骨头。  
“对呀,你怎么会知道的?”毕涵虚一脸“惊讶”地问,“莫非你认识她?唉,可惜好端端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竟然落得身首异处。惨哪!”  
“不!”傅沧浪狂吼一声,甩开毕涵虚冲出去。情急之下,他根本忘了毕涵虚早知道沈帼眉与自己间的事,自然也没看出毕涵虚方才全是在做戏。  
“喂喂,要认尸去镇京总兵衙门!”毕涵虚追出去冲着他的背影补上一句,然后奸笑两声,标准的诡计得逞的小人嘴脸,“可怜的大哥,不是小弟不顾结拜之情,实在是有人看不过眼要修理你,算账可不要算在小弟头上哦!”  
坐在镇京总兵衙门里,沈帼眉不禁有些心烦意乱。原本打算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谁知刚出京没几里就被一伙不开眼的小毛贼打劫,然后京城巡捕队仿佛从天而降,把他们统统“请”回镇京总兵衙门,乱七八糟一番盘问后,她成了重要人证,被羁留于此,非得等到审完此案才能放行。唉,哪有人这么衰嘛,失恋跷家还得吃官司,当真是老天没眼?  
为什么心跳得这般厉害,还会有什么糟糕的事要发生吗?  
自嘲地一笑,最坏的都已经捱过了,现在她还怕什么?只是……思绪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傅沧浪……关外烈日牧场的主人,江湖著名的游侠,认为她是杀兄仇人而潜人家门的“郎中”,也是让她陷身情网无法自拔的可恶男子“风若尘”。  
本希望经过长久的刻意遗忘,她能成功地将他的身影驱出脑海,然而如今才知道,那不过是她的自欺欺人。  
为情伤心为情绝,万一无情活不成。  
“喂喂喂,你不能乱闯啊!”  
“什么人敢擅闯总兵衙门!”  
“拦住他!”  
外面乱糟糟的大呼小叫打断了沈帼眉的思绪,出了什么事?她打开门想一探究竟,却被一条突如其来的人影撞得七荦八素。  
这家伙是铁做的吗?沈帼眉捂着差点被撞扁的鼻子险些掉泪。  
“失礼……眉,你没有死?!”来人条件反射地揽住沈帼眉几欲摔倒的娇躯,待看清怀中佳人的容颜时,却不由惊呼出声。  
傅沧浪!是他!  
声音甫一入耳,沈帼眉便直觉地感到来人是谁。他为什么会在这儿?疑问在脑中一闪而过,但随即便严厉地打破那丝幻想,以为他是专程来寻找她吗?别自恋了!冷淡而坚决地推开他,她强迫自己面对那曾令她心动,而后令她心碎的英俊面孔。  
此刻她全力压抑激动,是因为隔了这么久,在她伤得那么深以后,再次见到他,她的心仍然为之怦然不能自己。  
“对不起,这位公子大概是认错人了。”她用客气、疏远的音调说。  
“眉,是我,傅沧浪!我找了你好久了!”他激动地看着眼前的人儿,她比以前清减许多,惟一没变的是那双雪藏冰封的明眸。  
“傅……沧浪?……我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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