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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不曾遇见你-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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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死地盯视着她,如利剑一般的眼光似要穿透她的身体。我环视着站在这四周目瞪口呆的众人,拼尽残余的气力,将阿珊娜一把推开,奔到那架古琴旁,所有的苦,所有的恨,全汇集于那无声的琴弦之上。
“啪”!那琴被我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嗡嗡的回音。断弦无措,人也恍惚,我复蹲下身扯了那第三根细弦,森寒而绝望:“你可知道,母亲就是死于这离弦?”
“姐姐,你是想恐吓我么?”梦舞面无表情道:“你不会用这根弦结束自己的,因为你是我姐姐。可是,从这一刻起,你已经不是了。”
我心如死灰,面色惨白着凝视她,凝视着她从这屋中飞奔而去。一切结束了么?十五年的姐妹之情,结束了,结束得莫名其妙,又似乎顺利成章。
没有泪,我的泪何其珍贵,我不能流泪的,不能。
第四十五章 泪痕湿,心恨谁(三)
    天亮了么?我挣扎着起身,明明好似刚刚入睡,偏偏此时阳光透撒一地。这一幕深刻地告诉我,自己的存在不是虚幻。
有双手向我伸来,那熟悉的柳条木气息让我的心为之瑟缩。
“阿珊娜——”我蜷缩进床壁,恐惧着惊呼:“你在哪里?”
他无视一切,只是长臂一伸,将我牢牢地箍在了怀中。我颤抖如秋风中的落叶,只觉恍若置身于幽冥黄泉,冷冷嗖嗖。
“梦蝶——”一声叹息,他将下颔搁于我头顶之上,轻轻地摩挲着我的秀发,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我只听得自己牙齿微颤的咯咯撞击声。耳边传来阿珊娜焦虑而小心的声音:“王爷,让奴婢看看我家公主吧。”
冥翳终于颓然地放开我,凝重着起身,站在我床边恳然道:“蝶儿,我们之间不应该存有误会。”
误会?我终于在这一句话之后收回了失神的眼眸,抬头凝望他,凛然而嘲讽,也许我与他曾有的一切都只剩了误会。我疲惫地靠进阿珊娜的怀抱,长久以来,那些模糊而又清晰的美好画面已然化着了狰狞,不忍再看。我唤他一声冥翳,淡漠道:“你给我迷茫的希望,又给我冷酷的现实,我还怎么相信你?”
“蝶儿,你的心里从来就对爱情充满了疑惑,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他顿了顿,似在斟酌措辞。“此刻的你,是听不进我任何的解释的。”
也许吧!我痛心地闭眼,我与他从来就没有彻底的信任,更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恋,我被动于他所设下的美好,而如今,他的主动已经让我再度失掉了相信的勇气。
“我母亲说得对,男人的承诺是最不可靠的。”此一生,我还可以相信他么?
我的低头,无法看清他此刻的表情是忧是怒,只觉得他近在咫尺的呼吸浓烈而沉重,一起一伏之间满是痛惜与无可奈何。
这样的情绪笼罩在我四周,凝滞而郁闷,几欲让我无法呼吸,全身上下只觉得有根无形的绳子,越缠越紧。隔了许久,似有人手一松,那身上的束缚霎时被卸去,整个人便觉得松懈下来。
“公主,他走了。”阿珊娜轻声在我耳际说道。
“走了么?走了也好。”我喃喃地低语,突然想起了梦舞,便问道:“梦舞怎么样了?”
阿珊娜扶着我的手轻微抖动了下。“公主还念着她么?”
我苦涩地笑,如何能不念,一梦醒来,我真希望昨夜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可那真真切切不是梦。我的梦舞,我的妹妹,她怎么可能不是我妹妹?即便她负我一生心血,到头来,我都无法做到对她不闻不问。
“她很好的。”阿珊娜起身将一靠枕搁我背后,让我靠着床架。“她昨夜又回了寒烟堂,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我安心地点头,瞬间又想起了一人,便吩咐阿珊娜:“你偷偷去将梅归唤来,我有话问她。”
“奴婢这就去。”
见阿珊娜出了门,我挣扎着起身,穿了件凉薄翠色纱衣,略略整理妆容,对镜一看时,连我自己都狠狠吓了一跳。一夜之间,眼眶深陷,苍白憔悴,脸上并无血色,似那地狱的鬼魂,飘飘荡荡,找不到尘埃落定的踏实。
梅归来时,我依旧这样静静地矗立在镜前,镜中多了她冷淡的身影,似身后幽魂,与我并无二致。昨夜那种穿肠利剑搅得柔肠寸断的痛楚又深刻袭来,幽恨暗生,拂乱我的思绪。我一转身,想也未想,便是狠绝的一巴掌挥在梅归脸上。
第四十五章 泪痕湿,心恨谁(四)
    那“啪”的声响,如同晴天霹雳破空炸响的震撼与激烈,直叫跟随进门的阿珊娜身体剧烈地一晃荡。反倒是生受者的梅归,若无其事对着我,平静无波的眸子,如冷凝湖水笼罩着我。
“生受这一巴掌,我欠你的已经还清了。”她噙着冷笑,举手轻触了自己微肿的脸颊。
我冷冷地直视着她唇角蜿蜒下流的殷红,眉间褶皱,终于消沉而悲哀问:“你早就知道真实,却为何不告诉我?”
梅归抽绢擦拭嘴角血痕,看向我的眼神怜悯而哀凉,似那不忍见花开花败的慈悲。她道:“我不是说过么?真实往往是最残忍的。”她将手臂伸向了我,想扶着我,却被我一侧身避开。
“我宁愿清醒着死,也不愿糊里糊涂地活。”我狠狠地咬牙切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一直都是知道的。”
她将眼光转向别处,讪笑道:“我知道?”她又凑近我鼻端,漠然问:“我知道什么?”
窗外阳光,照得满室生辉,却是映衬我心底凄凉,盈盈浅笑,汇集我多年修为,我问:“我的父母是谁?”
她不语,只是一味笑着凝视我,长长久久之后,她终于在我火一般地逼视下缴械投降,隐去脸上的笑,如同黑夜遮蔽了落日,仅剩的霞光也被浓墨染成黑色。
“我不是明姬公主的女儿。”她叹了一口气,转折道:“你的母亲不是你的母亲,但是你的父亲却是你的父亲。”
见我一时愣怔,她又补道:“你明白了么?”
我疑惑着望向阿珊娜,也许是我听错了,可是后者的眼眸中惊骇异常。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心中有什么碎裂的声音,化成片片涟漪,散作满天繁星。劲风吹着残叶,我飘零的心绪如找不到归巢的纸鸢。
“如果不是见识过冥翳对冥柔的疼惜,你也许并不会相信这世上会存有兄妹相恋的事实。”梅归轻抿唇,看向我:“冥翳对冥柔,未必是情人两情相悦,可是明姬与你父亲,却是真真实实。那是爨族王宫隐藏多年的秘密,这个秘密随着爨王迎娶王后而埋藏得更深。可是梦蝶,世上的爱,又怎能埋藏,丢下的种子,生了根,发了芽,便一定会破土而出。”
我捂着胸口冷笑连连,爱情的种子么?这样的畸恋,也能堂而皇之称之为爱情么?有毒种子亦能开花,亦能结果,可笑啊!我竟然就是那毒花过后结出的果实!我终于明白,为何他说我是世间最美的娃娃;我终于明白,为何他独对我疼爱有加。如果我知道因由,我宁愿选择抛却这一切,包括我身上流着的肮脏而可恨的污血。
“母亲这般聪明,为何他竟能瞒天过海?”在我的心里,那个被琴弦勒断颈脖的女子,才是我的母亲,她那样的温柔可亲,对我的爱从不吝啬。
“所有的人,都以为你的父亲爱着另外一个女人,包括梦舞的母亲。”
“另外一个女人?”我哑着声音问:“是谁?”
“夕颜夫人!”
我耸然动容,难以想象的震撼袭击我原本脆弱易碎的心脉,胸口再度一紧,冷汗便涔涔而下。梅归将我扶至床沿,按我肩膀下坐。她的手隔着我薄薄衣料,竟也有些微的颤栗。
“北溟冥爰羲王十四年,夕颜仅十五岁,你的父亲,夕颜的情人,亲手将她送入了北溟王宫,成为了冥爰羲王的宠妃,廿八年荣宠不衰。”
一个男人能将自己的女人拱手相送,那么,他必不是爱她的。可是那个风华绝代,如仙如神的女子,她也不爱我父亲么?如果不爱,她怎会选择将自己的一生葬送于异族寂寂深宫?
“以一个女人的幸福换得爨族近三十年的修养生息——”我不无耻笑,只觉得脚底抽心的冷源源不断灌入,冷了心,冷了情。“他将明姬送到这里,他将我也送到这里,这便是他的爱么?”
梅归轻轻拥住了颤抖的我,一滴泪,顺着她眼角缓缓下落,她道:“你错了,梦蝶,你的父亲首先爱着你的生母,然后才会爱你。”
“你说什么?”我于朦胧中迷糊问着。
“是明姬自己选择离开爨族,也是她选择让你来到这里。”
“她凭什么为我做这样的选择?”那个我一度有好感的女人,那个我所谓的亲生母亲,她除了生我,并无一天尽过做母亲的责任,她凭什么为我做这样的选择!
“如果说,你的父亲这一生的期望是想将爨族文化遍及天下,那么明姬一生的期望,便是襄助你父亲实现这一目标。”梅归似有些不忍,她忽而微笑道:“其实明姬是爱你的,天下间没有亲生母亲不爱自己的儿女。你知道么,你这二十年的点点滴滴,她无一不知,试问,若不是自己身上的骨血,她怎会如此上心?”
“上心?”我阴冷凄惶地扫视梅归忧心的脸庞,这是怎样的讽刺,一如这二十年的人生,痛苦的隐忍,隐忍的痛苦,就像那一笺书信,拆、展、阅,字里行间千般都是恨,心肠痛得绞结在一起,而我,却找不到救赎的人。
人生若可以选择,我宁愿选择什么?我凄苦问:“梅归,你是什么?”
她含着笑,轻声道:“我是棋子。”
下棋之人举手无悔从不曾犹豫,而棋子,来去全无自由。佛说,生我之前谁是我,生我之后我是谁。长恨此身非我有,原来,不过是一颗棋子,被操纵、被安排、被取舍,爱恨随缘,生死由命。
“我何尝不是棋子。”心力交瘁,还能撑持多久?我不知道,只觉得心累,将至极限。
梅归将头转向窗外。“我与你不同,我是心甘情愿。”她道:“本是一介孤女,若非你生母十数年的悉心照顾,早已不知是何境地。在我心里,她确实是我母亲。”
我冷漠至心寒:“在我心中,我只有一个母亲,她在十年前就已死去。”
“王后死的那一日,我见到明姬的眼泪。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流泪。”
流泪意味着什么?歉疚?负罪?“泪有何用,她若是负罪,就应该随着我母亲一起去死。”
梅归突然狠命地掐在我单薄的臂上,冷酷森寒地睨了一眼正欲阻止的阿珊娜。“梦蝶,王后必须死,你知道么?如若她不死,也许死的就是你!”
我微眯着眼,眼中却是暗流涌动。她放松对我的钳制,缓重道:“你十年梦靥,皆源自于王后最后的惨死,你难道就不怀疑么?”
我一翻手,推开她,站起身,喘息道:“我该怀疑什么?她对我的爱,不比梦舞少,襁褓之中,她抚育我成长,你说,我该怀疑什么?该怀疑什么?”
“她对你好,是因为她不知你的身世。她一直都以为自己的丈夫爱着那个被送入北溟王宫的女子,那么,如若她知道那不过是你父亲的一个幌子,如若她知道你身上的秘密,她还会爱你么?”梅归残忍的声音一针见血:“据当时的消息,她确实是亲手毒杀了阿罗腹中的孩子。以她这样的心性,你觉得她在知道真相时,还会再爱你么?”
还会再爱你么?还会么?一句一句的重复在我耳际疯狂回荡,我颓然而无措的跌在冰冷的地面。
“他不过就是要我死,难道只有鸩酒才能要了我的命?”犹记得她死的时候说的这句话,明明可以一杯鸩酒轻松死去,却独独自己选择那根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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