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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拉克两派穆斯林的矛盾纷争由来已久。距今已有1000多年历史,可追溯到公元632 年,伊斯兰教刨始人穆罕默德逝世,围绕继承权问题,教徒们发生了争执。多数人赞成阿拉 伯的选举传统,挑选了巴克尔、奥马尔、奥斯曼和阿里四位哈里发为穆罕默德的继承人,以 《古兰经》和六大《圣训集》为自己的学说,并以此作为立法根据,这一派被称为逊尼派, 也叫正统派。逊尼派由于得到历代哈里发或政府的大力支持,流传甚广,世界穆斯林的85 %属于逊尼派。
另一派则坚持穆罕默德的领袖地位应由其后裔继承,认为穆罕默德的女婿和堂弟阿里才 是合法继承人,其余三人是非法篡位者。支持阿里的这一派被称做什叶派(什叶,即追随之 意)。什叶派代表了两河流域的阿拉伯人和波斯贵族的利益,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非主流阶 层的愿望。就这样,逊尼派和什叶派正式分裂为两大教派,两大教派的斗争贯穿了以后整个 伊斯兰教的历史。
在阿拉伯伊斯兰教国家中,伊拉克是仅有的几个什叶派占多数的国家之一,什叶派占全 国穆斯林总数的60%,聚居在伊拉克南部地区。虽然什叶派人数多于逊尼派,可后者却地 位优越,在伊拉克政府机关及军队里占有重要位置,历史的结怨加上现实的矛盾,如两派因 社会地位悬殊,造成了尖锐的利益矛盾与权力之争,使得伊拉克两派穆斯林难以调和。
70年代初,伊朗宗教领袖、什叶派的霍梅尼曾流亡到伊拉克什叶派圣城纳杰夫,对伊 拉克什叶派造成很大影响。这使伊拉克当局十分气恼,其间将四万什叶派教徒驱逐出伊拉 克。而1979年霍梅尼领导的伊斯兰革命在伊朗取得成功后,伊朗成了海湾国家惟一的什叶 派穆斯林掌权的国家,这对伊拉克南部的什叶派是极大的鼓舞。伊拉克当局为此又清洗镇压 了上万名反政府活动分子。在两伊战争中,伊拉克反政府组织曾策动过什叶派反对萨达姆活 动,但都遭镇压。现在,一度被压下去的伊拉克什叶派反政府势力在海湾战争后又冒头了, 它趁伊政府军溃退之机迅速在南部活动起来,并一度控制了南部重镇巴士拉。伊拉克当局不 得不抽调军队来对付这股反政府势力。
在夺回的阿马拉市政府门口,一门23毫米四联高炮横在路中央,几位头戴乳白色钢盔 穿作战服的伊政府士兵虎视着过往行人。他们身后有一辆架着无后座力炮的美式吉普。市政 府楼顶一面伊拉克国旗在烈日下懒洋洋地飘舞着。楼前小广场的四角则布满了82毫米迫击 炮,不知是战利品还是防守武器。
在一位戴黑色贝蕾帽的陆军少校陪同下,我走进这座两层楼的建筑物。一进楼门,迎面 高悬着一个一尺见方的崭新玻璃镜框,里面是一幅萨达姆的黑白照片,在四壁满目疮痍中分 外显眼。阿卜杜拉指着满地的灰烬让我拍,我一通猛拍以示合作,可光线太暗,我的 SUNPAK—3000领时就是二手货,此时怎么也不肯“赏光”亮一下。
出得楼来,陪我们的陆军少校指着二楼一个被火箭弹击穿的大洞让我“索拉”(照 相),我朝那边望去,几个伊拉克士兵正持枪站在洞口,摆出姿势等我照。我得先请示阿卜 杜拉,他把眼睛一眯:“我已经警告过你。”其严厉的表情和斩钉截铁的手势使我知难而 退。陆军少校一缩脖子,再也没敢吭声。
门外广场上,乘另外两辆皇冠到此的伊拉克新闻官、司机及四位为外国新闻单位雇用的 伊拉克人,让我走慢点。朝日新闻电视台的候赛因·马根和VIS News的小瘦猴争着拍我, 还让我亮出左胸上的五星红旗及后背上的中、英、阿文“人民中国新华社”字样。侯赛 因·马根说:“唐才是彻头彻尾的外国记者,红衣服也很漂亮。”
1点30分,我们奉命离开阿马拉返回。3点30分,途经库特停车参观一座被烧毁的建 筑物。门口一巨幅萨达姆像,双手平端一个大簸箕,一幅劳动人民的模样,高达五六米,居 然完好。一位一瘸一拐头缠阿拉伯头巾的老头儿,技着拐杖领我们进去拍照。老头手脚乱 抖,义愤填膺地大骂穆斯林什叶派。
再往前是库特的商业街,许多士兵正在喝加香料的土耳其咖啡,旁边居然还有烤羊肉串 的,腥膻之气刺鼻,这在食品短缺的巴格达是看不到的。满街都是兵,可陪同的新闻官只让 我们拍对面被烧毁的超级市场,但我和侯赛因·马根对此不感兴趣。我们的陪同阿卜杜拉买 了一大塑料袋食品带上车,准备带回巴格达,显然这里的食品比巴格达充裕。
阿卜杜拉示意开车,向左伸出的大毛手勾住司机的椅背,左腕上一块金光闪闪的大金表 赫然在我眼前,上面印着:“CNN International”。我故作崇拜地问:“阿卜杜拉,你陪 过CNN?”他吐了口烟:“当然。皮特·阿内特。”他左腕动了动:“在中国也能看到CNN 吗?”
沿6号公路返回巴格达,路旁仍是装甲兵阵地,大约每一公里就有一辆装甲车在路旁警 戒。士兵们在夕阳中生火做饭,炊烟袅袅,金乌西坠,令我产生一种“断肠人在天涯”的思 乡惆怅。
29 去北部——库尔德难民逃难记
一盎司的成功,需付一加仑的鲜血。
——乔治·巴顿
4月1日,凌晨4点,巴格达首席老朱把我叫醒,没电,我们摸黑用凉水擦了一下脸, 然后扛起铁鍬去拉屎,由于水电无保障,楼内的冲水马桶根本没法用。夜漆黑如墨,我们打 着手电仔细挑选地面,因为附近已被我们“拉遍”。
5点整,我们赶到拉希德饭店。记者们正在楼下静立,等候伊拉克新闻部官员到来。除 约旦记者自己开一辆“尼桑巡逻兵”外,所有西方记者俱财大气粗,掏出整打的美元,雇伊 拉克新闻部的汽车。战时伊拉克规定,所有外国记者外出,必须乘新闻部的车,不许随便自 己雇车,连狂得不行的CNN也得服从。我们则受到优待,获准开自己的奔驰—260,但必须 让一个新闻官员“全陪”,服从他的一切命令。今天分给我们的“全陪”是穆罕默德,上周 他曾陪我拍过挨炸的儿童奶粉厂。穆罕默德检查了我们后备箱里的150升备用汽油后下令上 车待命。
直耗到6点钟,我们才接到出发的命令。所有汽车全编了号,必须依次行驶,不得超 越。约旦记者被编在我们前面,大胡子摄影记者朝我挥了一下特大号烟斗:“但愿路上别出 事。”我朝他回敬了一句刚学的法语:“Bon Voyage(一路平安)。”
由于通往基尔库克的2号公路正在运兵,我们不得不向右绕行走另一条低等级公路。
驶过小扎卜河大桥,左侧丛林中有几十辆烧毁的IFA牌军用卡车。路边开始出现烧毁的 建筑物。持AK—M步枪的爱国民防团站在路中央不停地检查过往车辆的证件。
天气仍很阴晦,像雨后的湘西张家界,雾气述蒙,令人怀旧、忧怨、伤感。公路两侧被 火烧毁的IFA军车连绵不断,公路沿线的制高点都筑有碉堡,上插红、绿、白、黑四色伊拉 克国旗。向阳的山坡上架满了双人帐篷和班用帐篷,洼地中有T—62坦克和法制GCTI20毫 米自行加榴炮。路边所有的萨达姆画像全被毁坏,上面布满AK式步枪7.62毫米的弹洞。 枪炮声不绝于耳,我们的车队在军车中蜿蜒穿行。
中午时分,跟在我们后面的皇冠车直闪大灯,示意停车。原来我们滞洒的大奔驰右后轮 被弹片扎穿了,正“吃吃”地跑气。趁老朱换备用车胎之机,我又给我们的“大奔”加了 60升油。
经过六个多小时的飞驰,我们抵达巴格达以北400公里的库尔德自治区首府埃尔比勒。 这里是前天刚收复的。街头不时可见被击毙的库尔德人尸体。衣衫槛楼面黄肌瘦的库尔德农 民,诚惶诚恐像惊了枪的兔子一样四处乱跑。由于天气转暖,有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招得 成团的苍蝇乱舞,绦紫色的污血在柏油路上龟裂,臭气冲天。
一向被视为伊拉克骚乱根源的库尔德问题再次引起了国际关注。很多中东问题专家认 为,库尔德问题不但关系到萨达姆政权存亡,而且正在成为关系到伊土、两伊和叙伊关系的 地区性棘手难题。
库尔德人是生活在西南亚库尔德斯坦地区最古老的民族之一。库尔德斯坦地区包括土耳 其东南部、伊拉克东北部、叙利亚东北部、伊朗西部和苏联的亚美尼亚。库尔德语属印欧语 系伊朗语族。绝大多数库尔德人是伊斯兰教逊尼派教徒。
库尔德人在历史上主要以游牧为生,受居住国或居住地政治、经济、文化诸因素影响, 库尔德人各部落各分支的经济、文化呈现出不平衡发展的态势,谋生手段也发生了显著的变 化。山区居民一般定点放牧或继续游牧,平原居民则从事农业,而居住在伊拉克基尔库克油 田地区的库尔德人则多为石油工人。
目前,全世界约有2500万库尔德人,他们的大体分布是:士耳其约1200万,伊朗约 550万,伊拉克约500万,叙利亚约50万,其余的则分布在苏联、黎巴嫩、约旦、阿富汗 等国。库尔德人居住的国家在不同程度上都存在着主体民族与库尔德人之间的矛盾,因此说 这是个地区性问题。而历史上殖民主义统治遗留的种种因素,使这种矛盾在伊拉克表现得最 为强烈。
据同行的西方记者介绍,伊拉克的库尔德人大部分居住在北部的苏莱曼尼亚和埃尔比勒 省,其余的则居住在基尔库克、摩苏尔和迪亚拉三省。第一、二次大战期间,排外情绪极强 的库尔德人与英国占领军发生过武装冲突,规模不等的多次反英起义虽屡被镇压,但产生了 库尔德人的民族英雄巴尔扎尼。二次大战后,从50年代后期到70年代中期,巴尔扎尼领导 其追随者屡屡向伊拉克政府提出民族区域自治的请求,遭拒绝后又几次揭竿而起,几次签订 停火和平协议。两伊战争中,各派库尔德反政府势力再次发起独立运动。萨达姆不顾战况吃 紧,冒险从前线抽调重兵对库尔德人进行大规模驱赶,从1983年至1988年,约有25个库 尔德镇及4000个村寨被毁,50万库尔德人被驱逐境外,150万人过着流浪生活。面对库尔 德人的反抗,伊政府军甚至不惜动用化学武器。海湾战争使萨达姆的战争潜力和军事机器遭 到严重削弱,趁共和国卫队和伊军主力东调之机,北部苏莱曼尼亚、基尔库克和埃尔比勒三 省的库尔德人再次举行武装起义,攻克了苏莱曼尼亚和埃尔比勒省省会并对基尔库克油田形 成了包围,伊政府被迫紧急调用精锐部队平息暴乱。
在记者丛中一位身背三台尼康F4、一台莱卡M6的老外特引人注目,他前胸上绣着 “AFP”,我俩对视了一下对方身上的招牌,伸出了右手,“你好新华”,“你好法新”。
80万人口的埃尔比勒几乎已成一座空城。士兵拦住逃难的车辆检查,竟从一辆丰田的 行李箱中搜出六个孩子。人们似匆匆过客,面无表情,四处全是持枪的士兵,把守路口的伞 兵戴着巨大的白框架风镜,身后军车上的识别符号用黄泥涂抹盖住。市内主要路口均有平置 的双联23毫米高炮,当做战防武器使用,遍地是弹头弹夹扎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