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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统忍着气说:“请主公下令,再攻雒城!”
“什么?”刘备吃了一惊,“孔明不是说……”
“占星之说不足为凭!”庞统高声说,“昔日武王起事,占到大凶之兆,那些唯唯诺诺的巫师们,全都劝武王罢却刀兵。姜子牙上前一把扯烂卜草、踏碎龟壳,亲自给武王套好驷马、拉住缰绳,请武王登车!这才成就了周朝八百年的盛世!”说罢,庞统单膝跪落!
一时间,竟令刘备手足无措。
刘备转面蒋琬,蒋琬也是军里重要的谋臣。
蒋琬想了想,回答说:“请给庞军师一个机会吧。”
给他个当上姜子牙的机会,也给他与机会一同到来的、致命的危险。成功与失败,就像一个镜子的两面;假若照不到辉煌,就要照见死亡。
这一日,死亡发生在雒城门前。
死亡,就像风吹过……“呼”的一声。
庞统被城楼上飞下的第一支箭射中咽喉!第二支箭,射中他头颅。一瞬间,他看到血花像樱花一样漫天飞舞,恍惚里听到刘备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哭泣,听到诸葛亮在更远处,在白羽扇后面,发出轻轻的叹息。死亡之前一瞬,庞统仿佛回到了白沙州。他看到故乡冰雪化了,水流潺潺,从小石子上滑过,银鱼在石缝里游动,恰似一道道月光;他看到山岭上,小草绿了,骷髅花扬起红一片、黑一片的面容,朝他摇着纤巧的茎叶;他看到桑树下面,坐着个青衣少年,仰着脸来说话,忽然一条凉丝丝的蚕落入他领子里,就像女人凉丝丝的手指,顺着他脊背徐徐抚摩……庞统从喉咙里发出“格格”两声,跌下马来!之后,尘世那些喧嚣、争夺、血腥、残杀,与他再无关系。
庞统死了。
死在混乱的雒城攻击战里,军卒们将他拖回营,拖回来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身中十三箭。
刘备一巴掌扇在蒋琬脸上,打青了他左脸,三天没消肿。
后来,刘备每谈到庞统,都忍不住眼圈发红,絮絮道:“要是肯听孔明的劝……”那就不至于丧生了,刘备想。他捧着诸葛亮的来信,望着信上“太白临于雒”几个字,又一次潸然泪下。而这时,诸葛亮将一纸谶书靠近烛火,安安静静地烧它成灰,把灰倾入酒里,将这杯酒洒向西方,以祭凤雏。
“得之丝,失之龙”,正是“庞统”二字!
“庞”下藏着条“龙”,“龙”恰与“统”同韵。“失之龙”,是说一定会丢掉一条龙,假若庞统不失,“伏龙”之位就岌岌可危。拆开“统”字,正是“充足”之“丝”。巴蜀最名贵的物产,便是丝绸!没人能阻挡益州的归属,天府之国,要名君与贤臣来掌控。诸葛亮淡淡想:天府是我的。羽扇纶巾,催开黄金之门;阻拦在白羽前的,必得衰草一般伏靡、退让。庞统、庞士元……士元兄!酒迹在青石板上干涸,只余一个浅浅的印子。至少,士元兄不该用那种口气,来谈论铃的死……诸葛亮朝西面的雒城拱了拱手,一个不提防,两行清泪从眼里滚落,悄无声息。
第三部分
第40节:军师要小心(1)
第五章军师要小心
1
赶到雒城后,诸葛亮做了两件事。一是将张任首级从旗杆上撤下,放入紫檀木匣,交还城中;二是将三十袋粮食扔上吊桥,供雒城百姓食用,因为他注意到,城中很久不见炊烟了。然后,他立在庞统灵前,望着乌木上白生生的“庞公士元之灵”,叹了口气。刘备、法正以及庞统在蜀地新交的朋友彭羕三人,见到诸葛亮,面上流露出各自不一的表情。
“二桃杀三士!”彭羕小声说。
诸葛亮微微一震,转过面,见彭羕脸上挂着冷冷的嘲笑。
“足下便是彭永年吗?”他垂手问。
彭羕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好个倨傲的人。诸葛亮笑了笑。彭羕原是蜀地官员,得罪当权,处以髡刑,胡须、头发统统被剃掉,还罚去做劳役。听说刘备入川后,他前来投靠,结交了庞统,很得刘备看重。外表的傲慢,正暴露了内心的卑怯吧,诸葛亮想,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光秃秃的脑袋、光溜溜的下巴,无不显示出彭羕“徒隶”的身份。
彭羕注意到诸葛亮在看他,又羞又怒,正要说话,忽听法正道:
“孔明在放纵刁民!”
显然,法正对诸葛亮将粮食送入城的举动很不满。
“雒城将是主公的辖区,百姓更是主公的子民。令子民忍受饥饿,而能获得胜利的,亮从没听说过。别再死人了,”诸葛亮举起羽扇,望望雒城上方漂浮的饥馑空气,叹道,“这里杀孽已经太重。”
“多久?还得在城前停多久?”刘备问。
“半个月。”
诸葛亮再没有发动攻势,他携琴坐在庞统灵前,偶然想到什么,就奏出个或哀切、或激昂的调子,十指像蝴蝶在琴弦上飞舞。他注意着城里的喧嚣和炊烟,每三日送一次粮食。到第四次,军卒们正把粮食往吊桥上扔,忽听“吱扭”一声,雒城开了!一个消瘦、大眼睛的少年,穿着破破烂烂的绸衣,提一把弯刀,慢慢走出来。他身后,一群面黄肌瘦的老人、妇女、孩子正怯生生地望着刘备军。
“诸葛亮在吗?”少年扬声问。
诸葛亮独身上前,一直走到少年刀前,微笑看着他;此时少年只要提刀一劈,就能令诸葛亮的血溅到自己脸上。
“刘循?”诸葛亮问。
“不错!”少年回答。
“刘季玉之子?”
“正是!”
“我一直疑惑,区区雒城,怎能支撑一年之久!现在总算明白,”诸葛亮施了一礼,叹道,“公子深得人望,有胜令尊啊。”
刘循没回礼,低声说:“庞统是我杀的。”
“哦,士元兄身中十三箭。”诸葛亮说。
“箭箭是我射。”刘循手腕一转,将弯刀双手捧了,递上前说,“我知道刘备恨雒城,我虽该死,百姓何罪?杀我一个,保全雒城。”刘循扑通一声,双膝跪落!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诸葛亮眼前。
“公子不怕死?”诸葛亮接过弯刀。
刘循抬头笑了,阳光落在他脸上,落在他洁白和整齐的牙齿上,令他更像个孩子:“以往一直不肯降,是担心刘备会残害百姓,以泄私怨;现在不同,有孔明在,刘备不至屠城。杀我一个,保全雒城。你这一刀落下……”刘循感觉到弯刀锋利、冰凉的铁刃,正贴在他脖子上,“就是答应我了。雒城十万百姓,要靠诸葛亮仁恩。”
“我不是个仁慈的,”诸葛亮笑着说,“我倒是常怪主公太仁慈。”
第41节:军师要小心(2)
刘循一惊!
诸葛亮提起刀,刀锋擦着刘循的左脸扎入土里,切断了他一缕头发。
“走,去给士元兄上支香。”他弯腰挽起刘循,“雒城百姓,只有求主公开恩;公子之生死,也绝非亮能裁夺。”
雒城,就在刘循为庞统点香的那一瞬,归降了。
刘循望着庞统灵牌,突然泪流满面。
“益州……是再没有指望了。”刘循哭着说,“玄德公,请放我回去,我将劝父亲前来归顺!”少年人纯洁的眼泪,令刘备一阵心酸,他正欲答应,忽然听到个淡淡然的声音:
“公子会吗?”
转面一看,竟是诸葛亮!
“怎么?”一旁法正蹙了眉,“军师不信刘循?”
诸葛亮摇摇头。
刘备奇怪了:“军师不是最相信他的么?这才将他领至军中。”
“关在笼里的虎豹,虽不必斩草除根,亮也绝不敢打开笼子。”诸葛亮笑道,“刘循走投无路,愿以一死换雒城平安,诚心可鉴;然而,一旦放他走,不啻于纵虎归山!万一他变了主意,改归顺为顽抗,只怕主公将追悔莫及。”
诸葛亮说:“亮劝主公别冒险。”
刘备再次听从了他的劝告。
孔明,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刘备忍不住嘀咕。从初见诸葛亮起,他就感觉到,这个青年像水,而自己像鱼,没有一条鱼能离了水。但老实说,“水”很难进到“鱼”身体里。对刘备而言,庞统、法正,既是臣子又是好友,既能一道饮酒作乐,又能一起驰骋沙场。孔明呢?刘备想像不到和诸葛亮醉在一处,高声唱歌、品评谁家闺女更漂亮的情景!他太冷静了……冷静到凛然,使人望而却步。
正思忖间,却听诸葛亮在说:“主公、主公?”
“啊?怎么?”
“明早就拔营吗?”
“好……”
“十日之后,便到成都。”
“好。”
“听说马超已归降主公?”
“是啊!孟起真是英俊,他简直……”
“请马将军配合主公,从西面包抄成都,可以吗?”
“哦,哦。那当然好。”
“亮去拟写召令……”
“诸葛亮!”
诸葛亮一惊。怎么了?刘备很少对他直呼其名。他回身望着刘备,一望之下,才记起,君臣两个,真是……很久不见。三年,刘备老了些,黑了、瘦了,尽管精神矍铄,多少有些憔悴。与刘备会师半个月了,为什么自己一直没多注意一下他?诸葛亮垂下眼睑,心生愧疚。他低声说:
“主公,是亮失言了。不必那样急。在雒城多停几日吧,休整一下军备,也令士元兄……入土为安。”
诸葛亮声音越发小下去,直至他见到刘备正乐呵呵地望着他。
“主公?”
“真难得啊。”刘备抓抓头,“久不见孔明如此。”
“如此……?”
刘备抚着他背,谑笑道:“惭愧时的诸葛亮,才像只有三十四岁!哈哈!孔明,你刚才打断了我话!喏喏,我说孟起英俊,你却立即说到助战之事,令我吞下后半句……”
诸葛亮扑哧一笑。
刘备还是将整句话说完了,他说:“孟起真是英俊,比子龙还要英俊”。
说罢,他与诸葛亮击掌为盟,叮嘱他别把这话说给赵云听。刘备手掌重重拍上他掌心时,诸葛亮感觉到久违的快乐,感觉到霸业之外的另一种意义。当日,之所以选择刘备做君主,也正因为,这个人能带给自己另一种“生命”啊!兴冲冲、热腾腾的生命。刘备随意、宽和的性格,使孔明放松、温暖。童年,诸葛亮从屠刀下逃了生,噩梦也就此萌生。主公是有勇气的,他想,一个颠沛二十多年,仍能乐呵呵不言放弃的人,正有我所渴望、而又欠缺的……生命勇气。所以一直跟着他,从隆中跟到新野、到赤壁、到南郡,又到了成都。
成都缭绕在暮色里。
刘备徐徐围攻了十日后,马超到了。
这个消息,令原本就忍不住想哭的刘璋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我父子在益州二十多年,没给百姓多少好处,反倒引发三年战火,令妻子哭丈夫、父亲哭儿子……尸体被抛弃在草莽、沟壑里,这、这全是……我在造孽哇!看看许先生,七十多岁了,多有名望的人,还想爬墙爬到刘备那里去!足见我丢失人心,到了怎样的程度!”
刘璋一面哭,一面挥手,“开城吧!投降、投降好啦!”
“请等一等。”一个人闪身而出。
“君嗣?”泪眼里,刘璋朦朦胧胧看见阶下人玫瑰般的面颊。
张裔字“君嗣”,今年二十二岁,是蜀地首屈一指的美男子。俊美的相貌固然使人羡慕,也给张裔带来不少麻烦。有传言,说张裔所以被重用,全是因为他生得好看;烽烟四起时,又有人揶揄:叫君嗣用“美人计”迎敌,一定战无不胜。张裔憋着一口气,居然真率兵到了陌下。他遇上了张飞,只一战,就大败而回。战败本是寻常事,但败在张飞手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