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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从日出到日落,不休不止地工作着;他们的腿仍
铐着脚镣。但因为是在户外工作,他们逐渐了然于久己远
离的世界。摩斯迪久已麻痹禁固的心智也开始复活了,他
们开始觉得自己又是个人了,能再度思考,也能考虑到逃
走的事了。
这想法在他脑中徘徊不去,但此时他已学会了谦卑和
忍耐。他汗水儒湿的眼睛望着川流不息逃往维拉克路上的
难民。而且他也愉听到法国工程师的谈话,知道麦西米伦
的军队节节败退,也知道现在是十月。
铁路从奥利拉巴婉蜒而过,由法军和墨军保护着,以
防游击队的骚挠。这天,皇上亲自巡视工程的进度。在知
道他的妻子发疯以后,麦西米伦已成为一个畏缩、忧伤的
人,他的金头发在风中飘动着。而象他一样飘摇的帝国还
能再抵抗多久呢?守卫们也窃窃私语着,斯迪听到他们在
说近几次的战役以及华瑞兹将军的名字,他饥渴的心灵渴
望地聆听着,但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也不再有一丝一毫
的反抗和怒气。他不能再让人送回矿坑!所以他温顺地接
受鞭苔、嘲讽和侮辱,以及夜里被人象动物一样拴起来的
感觉。因为他现在知道他不是个动物了。他已经熬过那一
段黑暗、失望而麻木的心态,开始思考了。他常在怀疑是
谁送他来此。是杜雷瓦吗?仰或是他的祖父发现他的行
踪?如果是这样,为何他还在这儿呢?
他们的工作虽然非常辛劳,却使他的肌肉愈益强壮有
力。他们在烈日下工作、烤晒着,上身赤裸,背部肌肉绊
结如绳。他们无暇忖度他们的命运,无暇停留,只是不停
地工作,他们知道减慢速度或停留就会吃鞭子。为了要使
军需品、枪弹尽快运到,使银子能运到维拉克路士,以便
赚更多钱支付皇家军队,他们只有赶工了。
如果我有办法拿到炸药,如果在那些难民中有我认识
的人,我就能逃走了。他又感到身体的紧张倦怠开始逼迫
他,进入一种无望的听天由命状态中。他们白天有警卫监
视,晚上又都锁在一起。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现在,他
们在费蒙伯爵的土地上筑路,费蒙伯爵已慷慨同意让铁路
通过他家土地直到奥利拉巴。只是他己衣衫褴楼、满脸胡
髭,和他的同伴一样肮脏邋遢,又怎么能被人认出来呢?
而且,一有大队车马经过,他们就会被赶进路边的水池,
吸进一鼻子灰。那些衣着华丽、高高在上的先生小姐们将
他们根本就不屑一顾!
摩斯迪的灵魂有如被割一样异常悲痛,当他能够思考
时,前景往事加杂着恨意拥入他心中,他诅咒着命运和环
境使他陷入这种地步。
他们在奥利拉巴外围开始铺筑铁路的第三天,又有人
车经过,他们闪进脏水沟里。法国工程师爬到路旁观望,
那是一队由卫士护送的队伍。又是皇帝的贵客要去雅拉
巴,那个叫利笃的人对他的同伴低语着。他刚从墨西哥城
来此。是消息灵通人士,“这次还有一些漂亮的女人要来陪
可怜的麦西米伦!也许她们会让他留下来。”
“那个不是玛丽夫人吗?我看过她,骑在黑马上的小
美人是谁?和罗明上校一起,穿着白衣服的那个,哇,那
头发真美啊!她的身材真好啊!”这个人低声地说着。
摩斯迪站在齐腰的脏臭污水中,觉得血液又开始往上
行,他和其他人一样抬头抑望时,看到了他的妻子,他已
经有好久没有想过女人了,但是此刻他觉得目前的困境挫
折就象把剑一样抽打他,活下去的渴望也被一种疯狂的行
动——“杀人”取代了。珍妮!珍妮在笑,那个英俊的罗上
校在吻她的手,珍妮穿着一身白衣,闪着绿眼,就象个新
娘。珍妮安排了他的生命,使他慢慢死去,因为狙击队本
可一枪就解决他的性命。他的喉中不觉发出一个声音,如
果不是身上的脚镣手铐和他右边的人动作快,他早就冲上
去了。
他听到那个人沙哑急促地耳语着:“你疯啦!你要我们
吃鞭子啊?”他木然地站着,呼吸急促,就象个做恶梦的
人,他恨她。
玛丽对他们看了一眼,高声地说着怜悯的话。珍妮仍
望着上校微笑。
“那是佩茜夫人。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世,不过他们说
他是一个法国高级妓女,你想她是否真的和雷马克伯爵订
婚了?”
“也许她这种女人并没有从一而终的观念吧!”说话的
法国人暖味地大笑着。
他们的谈话隐隐约约刺入摩斯迪发胀的脑中。那些人
骑着马扬长而去之后,他们又继续工作了,他步履蹒跚地
走在队友旁边,动作呆滞迟缓,鞭子打下来时也忘记呻叶
“怎么啦,美国佬?晒昏头啦?”这个法国人露出一丝
怜悯,只因为这人有一双蓝眼,而且有欧洲血统。
摩斯迪摇摇头,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会吼出他的怒
气和深痛的挫折感。珍妮!珍妮!她已经达到报复的目的
了,而他却开始爱上她。“傻瓜!白痴!”康妮的声音在他脑
中盘旋。从他们匆匆结婚后,竟已变了这么多——佩茜夫
人、高级妓女。真可笑,她是他的妻女,现在却准备嫁给
别人了。他离开多久了?他记得好清楚,她曾发誓要使他
受苦,现在她已达到目的了。等到她要结婚前就会偷偷把
他除掉,以便再嫁人。她的复仇决心可真坚定啊!至少
她。。。。。。
约莫十天后的一个晚上,草原上下起倾盆大雨,雨滴
打在马车上;浸湿了他们的手镣脚铐渗入皮肤,洗去他们
的灰尘却留下一层污泥。但这又何妨呢?他们早该习惯这
种暴风雨了,而且夜里下雨,白天天气就会晴朗,空气清
新,当他们工作时就会闻到清新的泥土味。
斯迪几乎很高兴能失眠,这样就不会再受可怕的夜魔
搔挠了。其他人慌忙地缩成一团,他仍躺在地上,听从雨
滴打在脸上。也许雨会把他淹没吧!珍妮。自从再次见到
她后,他就无法再想其他的事了。他要把她心上和身上所
有男人的回忆都擦去,听她美丽背叛的喉咙呻吟求饶。
“这里的土地太湿了,今早也不可能赶上进度。”一个工程
师忧心忡忡地对满身泥泞、站在车旁的士兵说着。他转头
看着那群步履蹒跚、眼露红丝、异常疲惫的工人;“他们也
真可怜,墨西哥政府把他们的犯人送给我们当苦力,这些
人虽然外表看不出,其实都非常凶悍,身体很强壮。”囚犯
们漠然地听着,毫无反应,他们的身体疲倦地下垂着。
“费蒙伯爵夫人要找工人修婊她家庄园的围墙,因为
她家的奴仆都去抢收咖啡了。我要派你们去筑墙,你们最
好在日落前弄完!”
中午左右,心肠慈善的伯爵夫人让她的仆人送食物和
水给这些辛劳工作的苦力。没过多久,由两位侍仆陪同,
她撑了一把小洋伞亲自到工地来。她声音甜美地对四周的
警卫说她要亲自巡视进度,她的丈大下星期会回来,她希
望给他一个惊喜。
“我的侄儿罗明上校好心为我安排了这个机会,请你
们帮我整修墙壁。”她对一个壮硕名乐训格的警卫说:“因为
我的仆人都有其他的工作。”她边说着,边扫视那群沉默工
作的人,他们的背肌鼓起,身上满是污水。她忍个住朝一
个肌肉匀称完美的背部望去,那上面印有一个深红近乎紫
色的法国徽印。他显然还是个年轻人,比其他的都高些。
伯爵夫人带着一种行家眼光,机械看着这个人,他就是罗
明刚说的那个人吗?
“在这队道路工作队中,有一个蓝眼睛的美国人。亲
爱的姑蚂,我相信你的眼光,你一定会发觉这个人很有意
思。”她想,他的身材多美啊!就象个希腊运动员。她看见
他大喘着气努力扛起一块无人能动的巨石,当他举起时,
背部肌肉都凝缩着,瘦削的肌肉块都拉直勒紧了;她怜惜
地望着他宽阔的肩膀上几条凸起的鞭痕。
他力竭地喘着气,头往下垂。突然一个守卫举起手臂
用力抽了一鞭:“美国猪,回去工作!你以为我们一整天都
要耗在这里啊?”
这个男人昂起头,那双痛苦的蓝眼睛瞪了她一眼。她
感到全身奇异地颤抖着。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她忖度着。
他就象个年轻的天神,在那层脏胡须和头发下的容
貌,必定非常英俊。
守卫又蛮狠地抽了一鞭:“猪,没听到人的话吗?”
摩斯迪的肩膀抖动了一下,拿起地上的鹤嘴锄转身就
走。他的动作含有反抗的意味,也没有呻吟一声,激怒了
守卫。这个守卫大喊着:“蓝眼睛,你太没规矩了。跪下
来,把手放在头后面。我要让你尖叫求饶、象那天蚂蚁咬
得你痛不欲生为止。”
伯爵夫人害怕地瞪大了眼,用手捂拄嘴巴。摩斯迪的
背脊因愤怒而挺直了,他再也无法压抑忍耐了。他想如果
我要死,我也要死得象个人,而不能象一只狗!
守卫平板的棕色脸孔阑愤怒而变紫。他忘了在观望的
高贵女士,也忘了一切,只知道必须好好修理这个顽强的
犯人。”你敢反抗?你忘了牢里的生活!你这个医官的相
好,快跪下!他举起手臂,愤怒地抽在犯人背上。但鹤嘴
锄朝守卫的胸前刺过去,穿透了他的心脏。
今天只有三个守卫,另外两个守卫看到发生的事情都
骇然已极,还来不及恢复过来。其他愤怒疯狂的囚徒己一
拥而上,把他们打死了。这些人用链子、锄子、石头愤怒
地打着丢着。
伯爵夫人刺耳的尖叫声,打破了这个可怕的符咒。她
的两个全副武装的侍仆。立刻拿起手里枪对准这些疯狂的
暴徒;他们立刻吓得不敢作声。
只有摩斯迪沉着地走出来。他扑通一声跪在这个受惊
的女士面前。“伯爵夫人!请你看在上帝的份上,叫他们不
要开枪,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他流利优美的西班牙文使她吃了一惊,也使她的侍仆
犹豫了。她颤声地说:“等一会儿,你们等一会儿。”她发现
自己竟无法不看那双瞪视她的蓝眼睛。
他又开口了,声音沙哑,微微颤抖着:“夫人,我求你
听我说。我们并非一群无恶不作的恶棍,理当遭受这种连
狗都不如的待遇!你也看到,他们拿我们当动物看待。我
们虽然杀了他们,但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现在仁慈的夫
人,只有你能决定我们的命运了。如果你把我们交给其他
的守卫,我们将被凌迟而死。你能决定我们的生死。我求
求你,如果你决定让我们死,还是让你的侍仆把我们一枪
打死好了。”
“夫人,他的口气就好象律师。”其中一个侍仆低吼
着。他是个自发、背脊挺直的老人,他拿着枪对准摩斯迪
的胸部,“问题是,你要如何处置他们?你决不能把他们全
释放……”
“哦,天!”费蒙夫人困恼地叫着,“我不知道,我也不
知道!贺南,安静一会儿,让我想想!”她的眼睛仍然注视
那对蓝眼睛,即使他跪在他前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