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若是这项工作朝廷极为重视,那么出场的官员规格也必然很高。现在却只派了一个实习生,明摆着是敷衍差事。
可是这个工作,对于王守仁来说却是个机会,他立即亮出了自己的拿手绝活,狠狠地表演了一下。
这个绝活就叫:运筹学。
运筹学这个词,最早出现在1938年,是运用现代数学工程,合理解决生产及管理中的难题,以期达到成本最低、效率最高的优选值。而我们说王守仁搞运筹学的这一年,是1499年,这个时候,运筹学这个名词还未出现。
一门还未诞生的学科,也可以提前几百年运用吗?
可以的,学科这个东西,是先有了现实中的运用,然后形成现实运用的规范,就是让别人也可以拿去用,这个过程就叫学科了。但在这个学科产生之前,其规律及思想是客观存在的,任何人,只要你愿意开动脑筋,就能够娴熟地运用这些规律。
以王守仁的智慧,把还未出现的学科先拿过来用一用,实在是小意思了。事实上,有关运筹学在中国的运用,说起来那可是太久远了。过于久远的事情先不说,单说北宋时代吧,就有一个大奸臣丁谓,负责督造京城的城门,工程需要计算材料,先把旧城门拆掉,废砖烂瓦用车运走,再从遥远的地方将建筑材料运来,单这材料的运输,就是一个吓死人的数字。庞大的北宋帝国,单从财力支出上来说,就根本修建不起一座小小的城门。
可这活儿落在丁谓手中,那就太简单了,他先吩咐将京城大街挖开,挖成一条河,民夫乘船而入,把新的建筑材料用船运进来,拆除的残砖烂瓦用船运出去,等城门修好,最后剩下的土方材料往河道里一填,踩实,嘿,又是一条崭新的街道。
丁谓所使用的方法,就是几百年后西方人称之为运筹学的这么一个东西。这东西连权臣丁谓都会用,更何况圣贤王守仁乎?
中国历史上,有个特殊分类叫能臣,就是特别会干活的大臣,举凡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虽然没有学习到现代西方科学,却硬是西方科学的祖宗,都无师自通地掌握了运筹学。
而王守仁要使用的运筹学,比北宋的权臣丁谓更高一筹,称之为什伍法。如果用现代的语言来称呼的话,王守仁这个法子,就是现代化的工程管理。
运筹学大师
王守仁将他征募来的民夫,分为数十个小组,每五人为一伍,每两伍为一什,也就是五个人是一个小组,两个小组是一个工程队。每三个工程队负责一个项目,其中一个小组负责物流运输,推着小车将新材料运来,将拆除的废旧材料运走。另一个小组负责技术活,进行开工建设。
照这么算起来,三个工程队共计六个小组,负责一个项目,可这里只用到两个小组,还有四个小组呢?
另外四个小组,两个小组负责睡觉,两个小组负责吃饭休息。睡足了的小组起床后来吃饭,吃饱饭休息好的小组上工地来干活,原来在工地上干活儿的小组,下线回去吃饭睡觉。
也就是说,六个小组轮流工作、吃饭和睡觉,歇人不歇工,时刻能够保持充沛的体力,迅速将倒霉蛋威宁伯王越的坟墓修好。
为啥不让六个小组一起上工地?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呢?
这是因为……修一个坟墓的工地才有多大?你搞那么多的人挤在一座小坟头边上,人挨人人挤人,看似热火朝天,实际上工作效率奇低。可如果你不搞那么多人,人数太少的话,修墓造墓又是重体力活儿,干不了一会儿就会疲劳不堪,工作效率同样也无法提高。
也只有王守仁这个办法,征募的人数足够,又不至于出现扎堆儿不干活儿的低效率。这个办法说起来简单,却是现在许多建筑工地都不知道采用的——运筹学,这东西说起来简单,真要是能够应用到实践中去,却不是那么容易。
是难是易,取决于人的智力,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许多人在考场解答运筹学题的时候,纵横睥睨,目无余子,可等到了现实生活中,这个筹从何运起,那就掂不清了。究其原因,就在于王守仁是主动地寻求解决问题的法子,而别人却只是为了应付考试,除了答题蒙分数,从来不知道书本上的东西是拿来用的。
这就是王守仁和大多数人的区别了。
接下来的故事,就变得有戏剧性了,威宁伯王越的家人,对奉旨前来修缮坟墓的王守仁感恩戴德,搞来一大堆金银财宝给王守仁送来:一点儿心意,不成敬意,请领导笑纳……
借王守仁一个胆儿,他也不敢收这些银子。小小的实习生,干点儿活儿就私收贿赂,不想混了是不是?所以王守仁坚定不移地两袖清风。然后,威宁伯的家人拿出了昔日威宁伯王越所佩的宝剑,赠送给王守仁,王守仁见剑大喜,顿时想起他的梦来——在梦中,威宁伯王越可是亲口答应把剑送给他的啊,所以这柄剑,他没理由拒绝。
收下这柄剑,表明了王守仁内心中最为艰难的选择:他迟早、他最终、他必然要走伏波将军马援之路,走威宁伯王越之路,他们都是同样类型的人,有着同一个怪毛病,一见工作就忍不住手心痒痒,哪怕被人千秋万代地诅咒,骂为大奸臣,他们都无法抑制住内心干活儿的冲动。
命中注定要成为一只老黄牛,替帝国拉车卖命。这活儿是必然要干的,但心里的委屈,终究是难以抒怀。
有没有既能开心地干活儿,又不至于被宵小骂到惨的人生之路呢?
到底有没有呢?
吾不能同草木而腐朽
在工部实习期结束,吏部查看过王守仁上班打卡的考勤记录,开会说:这个小王还可以的嘛,迟到从来没被逮到过,早退从来也没有被抓住过,看看哪个部门缺人手……什么?刑部人手不足,那就让他去刑部吧。
王守仁出任云南清吏司主事,虽然他的工作是负责云南地区的刑事案件,但他并不需要去云南上任,就在北京城中,自己的办公室里坐着看案卷,正翻看着,刑部又有新工作分配给他:小王,那什么,今年轮到你值班,负责管理全国所有的监狱,小心着点儿,但凡有虐囚之类的事件,你自己看着办吧。
王守仁提督狱事。这还没等他弄明白这活儿怎么干,又有出差跑腿儿的工作轮到了他头上:小王,你年轻,就去南直隶淮安出差吧。你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当地的官员审案子的时候,你坐一边儿看,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要指导当地的官员纠正过来……注意别乱说话,你才吃几斤几两干饭?你在各地的表现如何,要由当地的官员呈文盖章上报的,如果你惹了当地小官僚,跟你拼起老命来,告你一个作风不正派,你八百辈子也说不清……
后来啊,王守仁的弟子为了抬高自己的老师,在《年谱》上瞪眼撒谎说:所录囚多所平反——说他平反了大量的冤假错案,赢得了人民群众的一致称赞,老百姓们奔走相告,都说:小王是俺们百姓的贴心人……然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编这段瞎话的人,欺负读书的孩子没有行政管理的常识,要知道举凡一件冤假错案,莫不是盘根错节,纠扯不清,最低限度,这错案也直接牵涉到审案者个人的面子。如果说这个案子错了,那么对于审理案子的官员来说,轻者意味着他能力不足,重者必然有私情在内,无论是哪一种,这事都不可能跟你王守仁有完。
前面也说了,王守仁虽然是上级领导派来的,可是他最多不过是下乡干部,表现如何,水平如何,这些都需要当地官员点头才行。如果王守仁惹了当地官员,他早就没得混了。
再者说了,王守仁的《年谱》之中,连他小时候吃奶不说话的丢人事都翻出来了,平反冤案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没有点儿记载?说他平反了很多冤案,却偏偏举不出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这事儿明摆着是瞎掰。
我们确信王守仁根本没平反过一起冤案,这跟他的行踪也有着莫大的干系。
他登上了九华山。
这是王守仁一生中第三次登九华山了,在山上,他写了篇《九华山赋》,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吾诚不能同草木而腐朽,又何避乎群喙之呶呶!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正是王守仁人生痛苦选择的关键当口儿,他在说:我王守仁啊,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怎么偏偏有着干活儿的本事呢?有本事却什么活儿也不干,不留个名声让后人景仰,那我活得岂不是太冤了?
可我如果要干活儿,就必然会像伏波将军马援、威宁伯王越这俩倒霉蛋一样,你在前面拼死拼活地干,后面却有一群混事油子指着你的鼻尖儿破口大骂。凭什么啊,凭什么?他们凭什么骂我?
就凭了他们没有任何本事,只能靠骂有本事的人舒缓一下心里的郁闷。连一点儿本事也没有的人,你再不让他骂几句,这岂不是太不人道了?
不甘心啊,真是不甘心!
怎么办呢,要不,咱们去找蔡蓬头问问?
蔡蓬头?这又是个什么东东?
幽明相隔的异界
首先我们可以确信的是,不管蔡蓬头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它多半就不存在。
不存在的东西,扯出来干什么呢?
这个事儿,先要从宋时代的大儒朱熹说起了。话说朱熹这厮,端的是人类历史中的一个异类。理学大家陆九渊小时候,就曾经问他的父亲:朱熹这个人,他怎么会知道千年以后的事情呢?陆九渊的父亲回答说:因为朱熹是个圣人啊,圣人这种动物,思维已经洞穿了人类的局限,知道未来之事,真的没什么稀罕的……
朱熹是不是真的知道未来之事,这事也不大好把握,但有一件事,朱熹这位圣人,也和前面我们提到的威宁伯王越一样,都是被人家活活骂死的。而且朱熹比王越被人骂得更惨,王越最多不过是被骂为奸臣就到头了,可是朱熹却被人栽赃说他和自己的儿媳妇通奸。临死前朱熹一边扳着《大学》修订,一边流着老泪替自己辩解:没这事儿啊,真的没有啊……
管你有没有,反正这种事儿说起来超级刺激人,先骂你再说吧,有本事你再活过来解释?
事实上,朱熹和他的儿媳妇真的是清白的,但这段谣言却在历史上长盛不衰。没办法,谁让朱熹有名呢?换了普通的老百姓,不要说老百姓,搞儿媳妇的皇帝就能挤满一火车——可是皇帝太多,都比不了朱熹的圣学世代承传,这就意味着朱熹比皇帝更有名气,注定了被骂得更惨。
除了惨遭人民群众编瞎话修理,朱熹还曾经在武夷山认栽,这段历史也是儒家的一个公案,但知道的人却不是太多。
早年间曾有一幅画秘密流传,名曰《梦蟾图》,面卷上,两个道士背对山岩而立,各自手持经卷,在他们中间的,是一只超级巨大的大蟾蜍,正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小道。书中暗表,这只特大号的蟾蜍,便是人类历史上顶顶神秘的怪人白玉蟾。
白玉蟾,本名叫葛长庚,系南宋时琼州人氏,他的祖父叫葛有兴,原本是个京官,不幸遭逢干部下乡挂职,被下放到海南岛并落户于此,不久生下儿子葛振业,读书时又娶了当地的女子为妻,终于成为了地地道道的当地居民。儿子葛振业读书最终没读明白,只能做一名私塾先生,靠糊弄几个小朋友,教授《三字经》混口饭吃。古人云:家有三斗粮,不当孩子王。葛振业干教书这一行,算是彻底沦落潦倒了。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