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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派学生赴美留学办法折”上奏朝廷。说:“此项赔款,业于宣统元年正月起,按照议定减收数目逐月摊还,在彼既已实行,则选派学生一事,在我自应举办,以昭大信。”
于是,这年6月,清政府在北京设立了“游美学务处”,负责选派留美学生和筹建“游美肄业馆”。同年8月,外务部和学务部一同奏准,由内务部把北京西北郊圆明园旁一座荒芜的皇家花园——清华园拨给游美学务处修缮使用。宣统三年(辛亥,1911年)2月,游美学务处迁入清华园,并将校名定为清华学堂。4月29日(旧历四月初一),清华学堂正式开学,清华历史由此开始(此前以“游美学务处”名义已输送三批学生赴美,梅贻琦、胡适分别为第一、二期赴美留学生。)。后来,学校把每年4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日定为校庆日。1912年10月,清华学堂更名为清华学校。但办学宗旨、学制、课程设置并未变动,仍是一所留美预备学校。因而1914年英国著名哲学家罗素来华讲学并到清华学校参观后,“给了一个批评,就是:清华学校恰像一个由美国移植到中国来了的大学校。”(邱椿《清华教育政策的进步》,载《清华大学史料选编》,第1卷,清华大学出版社。)
'23'吴宓《清华开办研究院之旨趣及经过》,载《清华周刊》第351期,1925年9月18日。
'24'蓝文徵《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始末》,载台北《清华校友通讯》,新32期,1970年4月29日。
'25'吴宓(1894——1978),字雨生,又字雨僧,陕西泾阳人。1916年毕业于清华学校高等科,1917年赴美留学,初进弗吉尼亚大学,后转入哈佛大学,获学士学位,继入哈佛研究院,师从新人文主义美学大师白壁德(Irving
Babbitt,1865—1933)攻研哲学,1921年获硕士学位。当此之时,与其在哈佛共读并友善者,还有中国的陈寅恪、汤用彤等,因吴、陈、汤三人学业成绩超群,故有“哈佛三杰”或“三剑客”之称。至于这顶帽子是别人给戴上还是自己扣到头上,似无确切的说法,但三人作为一个优秀的小群体为众生所瞩目,当是不争的事实。当时在哈佛就读且与“三杰”友善者,还有陈寅恪的表弟俞大维,以及梅光迪、张鑫海、林语堂、楼光来、顾泰来等人,此等人物大都拿到了硕士、博士学位,归国后在学术界成为呼风唤雨的人物。
1919年10月,梅光迪受南开大学之聘归国任教,一年后受他的同学好友、毕业于美国西北大学的哲学博士、时任东南大学副校长兼文理科主任刘伯明邀请,转赴南京高师兼东南大学任英国文学教授。1921年7月,吴宓受梅氏举荐,回国出任东南大学西洋文学教授,讲授“中西诗之比较”等课程,自此开中国比较文学先河。按当时规定,清华留美公费生为五年学制,吴宓本应继续学习深造,一举拿下博士学位,可他经不住梅氏的蛊惑,还是决定提前归国了。按吴宓的女儿吴学昭的说法,“他实在是太关心中国文化的命运了,迫不及待地回国参加弘扬民族文化、沟通中西文明的战斗。”(《吴宓与陈寅恪》,吴学昭,清华大学出版社1992年出版。)也就在这一年9月,陈寅恪离美,进柏林大学研究院研究梵文及东方古文字学。吴宓回到国内至上海两周后的1921年8月,即与陈心一女士结婚,自此开始在起伏跌荡、飞转升腾的爱情与婚姻旋涡中打起滚儿来。1922年初,吴宓同刘伯明、梅光迪、胡先骕等一帮志同道合的留美学者共同创办《学衡》杂志,吴出任总编辑,这个文化团体,时人称之为“学衡派”。
此时正值国内新与旧、传统与西洋文化交织争斗的关键时刻,学衡派的知识分子成了专一和陈独秀、胡适为首的号称新文化派作对的一个学术团体。
此前,中国留学生在海外反对胡适否定传统文化,搞另类文化,以梅光迪为最早。梅和胡适是安徽同乡,二人关系很好,并以兄弟相称,常在通信中讨论学问,梅对胡很是钦敬。但当胡适提出“要须作诗如作文”之后,立即受到梅的批评,开始以朋友的口气讨论、相劝,但无效。二人关系越来越僵,说话的口气也越来越生硬,往来书信中渐渐夹杂着火药味道。胡适回国后,得到一批知音,特别是陈独秀以及钱玄同等北大教授支持,声名大噪,剑锋所指,大有所向披靡、无坚不摧之势。此举令哈佛相当一部分中国留学生为之愤怒,张鑫海曾愤然曰:现在我们“羽翼未成,不可轻飞,他年学问成,同志集,定必与若辈鏖战一番!”到了1922年《学衡》创刊后,很快云集了一群文化精英与宏通博学之士,除了吴、梅与胡先骕三人,尚有刘伯明、吴芳吉、刘扑、易峻、曹慕管、张鑫海、李思纯、浦江清、张荫麟、赵万里、郭斌酥、马宗霍、汤用彤、黄华、萧纯棉、柳诒徵、徐则陵、张其昀、王焕酥、徐镇颚、束世澂、向达、刘永济、刘盼遂、林损、王易、王浩、黄节、刘善择等。另外还有大师级人物如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等,均为《学衡》撰稿人,其阵营与声势可谓浩大壮观。为此,倒胡的积极分子梅光迪曾在《学衡》创刊号上发表战斗檄文,引春秋时楚国申包胥对伍子胥说的话,“子能覆楚,我必复之”,准备与《新青年》周围的陈独秀、胡适、周豫才(鲁迅)等另类文化派来一番“鏖战”。
其后的十余年间,学衡派与陈、胡领导的《新青年》派展开决战,两派在各个文化领域的争论都围绕着这一个大的战线展开,即如何对待祖国传统文化和西洋文化的问题;对中国传统文化是全盘否定,一概打倒,还是甄别优劣,优者保存继承,劣者扬弃的问题;对西洋文化是盲目崇拜,臣服在地,全盘引入,还是有区别地明白辨析,审慎取择,供我所用的问题。学衡派号称要以“论究学术,阐述真理,倡明国粹,融化新知,以中正之眼光,行批评之职事”为宗旨;以陈独秀为首的另类文化派则倡导全盘西化,对中国文化特别是儒家吃人的礼教文化一概打倒,并云:正因为二千年吃人的礼教法制都挂着孔丘的招牌,故这块孔丘的招牌——无论是老店,是冒牌,——不能不拿下来,槌碎,烧去!等等。
对以梅、吴、胡先骕为首的学衡派之行为举动,当时和之后的社会人士有毁有誉。毁者,斥其为保守复古,反对新文化运动,逆历史潮流而动,在死路上爬行。誉者,称其不随时尚为转移,挽中国文化狂澜之既倒,为继承绵延优秀传统文化血脉作了重大贡献云云。道不同,不足为谋。两派的大多数中坚,直到死都未能与对方和解,吴宓更是如此。当时的周氏兄弟对吴宓与学衡派人士不以为然,周作人指斥学衡派为复古主义;鲁迅亦为:“夫所谓《学衡》者,据我看来,实不过聚在‘聚宝之门’左近的几个假古董所放的假毫光;虽然自称为“衡”,而本身的称星尚且未曾钉好,更何论于他所衡的轻重的是非。所以,决用不着较准,只要估一估就明白了。”(鲁迅《估》)周氏兄弟的文章,当时反响并不是太大,只是令鲁迅也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文章竟在半个世纪之后的“文革”时期,给上海的一个写作班子“石一歌”提供了炮弹,以余秋雨等学者组成的“十一歌”,借此对学衡派人物一顿猛烈开炮,指斥整个学派“对新旧学问都是一窍不通的”,并扣上了买办资产阶级和封建势力结合的复古逆流“遗老遗少”以及“穿西装的卫道士”等等几顶颇为吓人的帽子,大有让其遗臭万年之势,为此吴宓等人倒了大霉,成为批斗整治的对象。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处主要叙述吴宓到清华园的情形。据云,当时东南大学管理完善,学风甚好,学生颇为上进,为各方所瞩目。吴宓在日记中载:“又适为东南大学前后多年优秀之两班学生”正为自己所教,乃深受鼓舞,“以东南大学学生之勤敏好学,为之师者,亦不得不加倍奋勉。是故宓尝谓‘一九二一至一九二四的三年中,为宓一生最精勤之时期’者,不仅以宓编撰之《学衡》杂志能每月按期出版,亦以宓在东南大学之教课,积极预备,多读书,充实内容,使所讲恒有精彩,且每年增开新课程。”(《吴宓与陈寅恪》)由此可看出,吴宓当时确是意气风发,颇有一番作为的。
1923年下学期,由于一个意外插曲,使吴宓最终与清华结下了渊源,也使他的事业达到了一生中最为辉煌的高峰。这个插曲的制造者就是后来在文坛大名鼎鼎且被鲁迅骂为“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的梁治华,也就是后来颇有文名的梁实秋。
这年下学期开学之后,清华学校高等科四年级(本年毕业留美)学生梁治华(字实秋)等几人到南京东南大学游览、参观,顺便听了吴宓的几堂课,梁为吴之风采和学问倾倒,回到清华后作出了积极反应。据吴宓日记载:“梁君本人,连听宓课两三日。适值宓讲授《欧洲文学史》,正至卢梭之生活及其著作。梁君回校后,即在《清华周刊》中著论,述东南大学学风之美,师饱学而尽职,生好读而勤业。又述其听宓讲卢梭课,宓预先写大纲于黑板,讲时,不开书本,不看笔记及纸片,而内容丰富,讲得井井有条,滔滔不绝。清华今正缺乏良好教授,此人之所共言。吴先生亦是清华毕业游美同学,而母校未能罗致其来此,宁非憾事哉!云云。”
梁实秋的文章发表后,在清华引起了较大反响,也引起了立志改革,正准备办国学研究院的校长曹云祥重视。鉴于东南大学俊彦云集,士气高昂,整个学校蒸蒸日上的态势,曹校长没有采取挖墙脚,强行将吴拉入清华的打算与行动,而是引而不发,静静地等待机会,想不到这个机会很快就到来了。
1923年夏天,刘伯明代校长郭秉文主持校务,秋初赴湖南讲学
;积劳成疾,10月27日陡感头痛,以后诊断为脑膜炎,医治无效,20余天后去世,年仅37岁。刘伯明的英年早逝,全校师生为之悲痛。吴宓曾撰一长联哀悼。据《吴宓日记》载:随着刘氏的溘逝,“事变纷来。本年(一九二四年)四、五月之交,校中宣布裁并西洋文学系。于是诸同道如梅(光迪)、楼(光来)、李(思纯)诸君,均散之四方。”此时的吴宓自然“亦处不可留之势,一再审思计议,卒于五月底,决然就聘奉天东北大学”,为英语系教授,主讲《世界文学史大纲》等课程。一直暗中关注吴宓的清华校长曹云祥,在得知东南大学变故与吴宓人生转折后,适时向吴伸出了橄榄枝,吴接到聘书自是心中欢喜,乐意回母校任教。待一个学期结束,吴宓便决然地离开东北大学,来到他曾生活过八年的清华园,开始了一生最为辉煌的事业。作为研究院筹备处主任的吴宓为了实践新的办学宗旨,特别提出并通过了聘任教授及讲师的严格标准:(1)受聘者必须具有中国文化之全部知识。(2)必须具备正确和精密的科学研究方法。(3)熟悉欧美日本学者研究东方语言及中国文化之成果。(4)愿意和学员亲近、接触、热心指导,期其于最短时间内学到丰富的知识和治学方法。此一标准不可谓不高,而吴宓也确实是以此高标准聘请到了王国维、梁启超、赵元任、陈寅恪四位教授和讲师李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