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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维诚也跟着笑起来。
潘心悦看了宁维诚一眼,觉得他的整个神气与先前大不相同,如果说之前还有一点疏离的距离感,此刻在这个早餐店里,完全是个平常的邻家男子,平和真实稳妥真性情,让人情不自禁的放松下来。
三脊蒂汤上得极慢,老蔡先上了肉丁馒头和冷香豆腐脑。
潘心悦觉得有点意外,这些的确是她小时候酷爱吃的东西,只是没想到,在这个南方城市会吃上这些。
怔忡间,宁维诚已经拿过肉丁馒头掰开来,将里面的肥肉丁一颗一颗的挑出来放到瓷碟里,挑完三个,才将瓷碟推到她面前,说:“吃吧,都挑干净了。”
仿佛还是多年前的那个青涩少年,每一次同她出去吃饭,都会尽心尽力的将她不喜欢的肥肉挑出来一样。
他做得极其自然,她也没那么别扭,拈起半个馒头,已经胃口大开吃起来,吃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叫起来,“怎么还有肥肉啊?吃了我一嘴的油,你快帮我把它挑出来。”
宁维诚正喝着豆腐脑,听到她说,立刻放下勺子,拿过她手里咬了一口的馒头,取过筷子又认真的挑起来,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确定挑仔细后才放进她面前的盘子里,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潘心悦是什么反应。
潘心悦说完那句话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身边的这个男子已经不是十年前自己心心念念的维诚哥哥。
她看到他那样认真的样子,有点看不下去,杵着下巴转开脸,忽然很想流泪,她忍了忍将眼泪又逼回去,转过头来继续吃。
三脊蒂汤终于上上来了,潘心悦小时候最喜欢的一类汤,曾经在梦里馋了无数次,如今真的摆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竟然全身颤抖。
她望着汤碗里血红一片的液体,直觉得刚刚吃下去的东西,争先恐后的要从胃里倒出来。
她先是捂着嘴呕了几声,以为只是一时不能适应,过一会儿就好了,可呕了几次,宁维诚已发现了她的异常,抬眼看她,见她眼眶里蓄着满眼的泪水,忙放下筷子,关切的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她捂着嘴摇了摇头,胃里那种翻江倒海的滋味并没有减缓,后来嗓眼里呕出一滩酸水,她像逃似的跑到洗手间里扶在洗手池上哇哇的吐起来,吐到最后没什么可吐的时候,连苦胆汁都吐了出来。
宁维诚拿着一条热毛巾站在她身后,漫不经心的问她:“你究竟怎么了?”
潘心悦漱了口才抬起头来,从镜子里看到宁维诚那张探究的脸,有些怔忡,她究竟怎么了?
她吸了吸鼻子,说:“没什么。”声音暗哑如同撕裂过一般。
他将毛巾递给她转身走了。
她从洗手间里出来,宁维诚已经安然的坐在那里继续吃早餐,老蔡却搓着手站在那里一脸歉然的笑着说:“姑娘,没事吧?还是做得不合胃口?是不是颜色太浓了?”
潘心悦略略笑着答:“不是的。”
她站在桌边上,看到那碗红红的三脊蒂汤,一股酸水又从嗓眼里涌上来,她捂着嘴欲转身,却听到老蔡叫道:“小芳,赶紧把这碗汤拿下去,赶紧!”
小服务员小跑过来将汤端了下去,经过潘心悦的时候,犹觉不可思议,嘴巴里嘟囔着:“怎么了这是?别人都好好的。”
却听到老蔡喝斥小芳:“闭嘴!”
对于她的这种反应,老蔡犹觉不好意思,不住的致歉,宁维诚却淡定的坐在那里,不紧不慢的拿着的热毛巾擦着嘴巴,站起来,说:“走吧!”
********
路上正是上班高/潮期,车流如河,宁维诚专注的开着车,车内静得可怕,只有马达低鸣的声音。
潘心悦坐在车里,不能想不能说,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刚刚那一会儿的轻松如常像梦一样醒来。
沉默中的宁维诚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与那时的温暖截然不同,是她完全陌生的像是从来不曾认识过的男人。
正因为此,让她心里徒生出一种歉疚感,每次遇见他,总会觉得如履薄冰。
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可是控制不住,就像控制不住他不经意的一个眼神能让她颤栗一样。
时间的打磨改变了当初没心没肺的潘心悦,让她更加懂得,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距离。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忽然听到宁维诚说:“现在还会不会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里看看?”
潘心悦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说:“不用,已经好了!”
“你确定吗?”
“嗯!”
********
快到了潘心悦公司的时候,他将车停下来,抽出一支烟来,问她:“介意我抽支烟么?”
“不介意!”她说着就想去开门,试了试,车门却纹丝未动,她回过头来,说:“麻烦开下门,我自己走过去就可以了。”
宁维诚像没听见似的,深深的吐出一口烟雾,车内立刻有一股呛鼻的味道,她微微的缩了下眉,静静的等着他。
他却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们领证了?”
潘心悦完全不能理解他的跳跃性思维,警戒的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如果领了证,我想送你一份大礼,也不枉我曾经答应过你的那个承诺。”
潘心悦心口一跳,像是想极力跟他撇清关系似的答道:“没有,所以不用费心了。”
宁维诚嘴角勾着浅浅的微笑,他将烟熄灭在烟缸里,然后踩着油门,“轰隆”一声驶向了她工作的那橦大厦。
正是上班时间,大厦下面是来来往往的行人,他看着潘心悦像逃跑似的从车里跳下来,他按了一声喇叭,扬声说:“晚上我来接你下班!”
潘心悦身子滞了滞,心跳得很厉害,正是人多的时候,不排除有认识她的人,如果被人曲解,真的是件很麻烦的事,她在心里嘀咕了一下,才收神上楼。
☆、第9章 憎恨
潘心悦进到办公室,神思仍旧不能聚中。
她想起有一年的暑假,那会儿,宁维诚刚升初二,正是青春期个性张扬的时候,不再愿意跟比他小的孩子一起玩,成天躲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练书法,她叫他去玩的时候,他再也不愿跟她一起。
她那时才五年级,玩心重,有一次跟大院里的伙伴们玩过家家的游戏,她扮别人的新娘,几个人正驾着她入洞房,后头跟着许多小朋友,有的用手指做喇叭吹着各种荒腔走板的调子,有的拿着彩纸一路撒过来,好不热闹的样子,她当时坐在上面,觉是心里美极了。
忽然有双有力的手将她从那两个男孩的手里叉了下来,脸色极其难看,说:“谁允许你嫁别人了?”
“我自己允许的。”她顶嘴道。
因为她是主角,没有她,这戏就演不下去,几个小伙伴都盯着她催促道:“心悦,你还演不演?”
“我演。”她说就想挣脱他的掌控。
“你敢!”宁维诚厉声说。
大约是他的神情太过严肃吓着她了,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他一把拽过她,走远了几步,确定没人跟过来后,才说:“你干嘛爱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假模假样的你也这么开心?”
“我开心是因为做新娘的感觉很幸福!”她嘟着嘴说。
十四岁的宁维诚当时听到这句话,确定是有点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拉着她的手郑重其事的说:“悦悦,别羡慕这些虚无的,将来我一定给你一个最完美最真实最幸福的婚礼!”
这承诺美得像肥皂泡泡。
*********
办公桌上的电话“葛铃铃”的响起来。
潘心悦接起电话,忽然听到杨寿全咆哮的声音传过来:“潘心悦,你办事能不能不要这么拖拖拉拉的?你之前答应了广美的广告样图究竟传了没传?”
潘心悦听他这样一说,心“咯噔”一掉,过了半晌,才接起话来:“杨经理,对不起,我这就去传。”
星期五下班之前答应星期六早上传,可周六周日想着采买结婚用品,又加上遇上宁维诚这件糟心事,让她忘得一干二净。
“你究竟有没有把公司当成你的衣食父母?潘心悦,我告诉你,广美的案子,有几百万的广告费,是公司这一年的重头戏,眼看就要拿下来,要是因为你搞崩了,别说我没提醒你,后果非常严重,就算你用你新买的婚房做抵押,加上你跟你老公无薪赔偿一辈子,恐怕也补不了。”杨寿全气咻咻的挂了电话。
潘心悦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刻调样图出来,因为之前实在赶得很,样图上还有一点点小瑕疵没来及修复,只是个小动作。
她一边拨电话一边修着样图,电话那端响了很久才有人接起来,礼貌的询问了来历之后,转到了主管手里。
她记得主管姓蔡,虽没见过面,但是听声音应该很年轻的姑娘,不过脾气也是有名的火爆,这个客户是上一任的业务专员留下来的,打交道的时间并不长,以前总是助理跟助理联系,都是从助理那边听来的消息。
今天还是头一次跟她打交道,又因为工作上的失误,难免底气不足。
开口正准备道歉,对方却劈头盖脸的骂过来:“你们这样不讲信誉,我们也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不告谱的公司里,这样对我们公司会造成严重损失,所以我现在通知你,将撤销在你公司制作的所有广告项目,我都不知道我们老板那样高端的人在哪儿寻得这些名不见经传的破广告制作公司,真是费力不讨好。”
潘心悦有点听不下去,忙讪讪的答:“蔡小姐是吧?真是非常抱歉,是我的失误给贵公司造成了麻烦,我会尽快将样图定稿发给您,如果你满意之后,我们这边立即安排摄影拍广告好吗?我记得助理跟我说您那边就是与模特签约的时间是明天早上对不对?所以恳请您给我们一点时间,我立刻将完整样图修改完成传给您,你若确认好了,我们立即制作印刷,那么明天早上应该来得及拍摄,贵公司跟电视台的签约时间应该还充足吧?”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冷笑道:“我们跟电视台的时间充不充足,你无需理会,现在是你们公司拖了后腿,明白吗?你们现在连广告样图都还不能确定,不知道这中间又会浪费多少时间,模特的签约时间也是迫在眉睫,如果拍摄不能够顺利进行,你知不知道牵一发动全身?会影响整个广告扩行进程?违约费你们公司赔得起吗?”
潘心悦答:“对不起,蔡小姐,我……”
“对于你们这种没有职业素养的小公司,我真是没话说了。”
“蔡小姐,这样您看好不好?我尽快给你传样图,至于拍摄方面,如果是模特的时间方面,我愿意帮你们去跟她谈,好吗?请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笑话!你知道我们请的是哪个模特么?业界超级名模唐可恰,违约费高大上千万,你以为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吗?”
“只要您肯给我们机会,我一定想办法好吗?我来帮忙说服她再给一点点时间行吗?绝不影响你们的播出时间。”
对方冷笑了一声,仿佛是被她缠得没办法了,很随意的问道:“你很有韧性,我等你的好消息,祝你好运!”
挂了电话,潘心悦心里还有点七上八下,头还有点发热,抬起头来,同事兼好友童莎莎爬在她的格子间上面的横栏上,问:“怎么样?有戏吗?”
潘心悦耸了耸肩,说:“尽量试一试。”
“广美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