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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坐下,心里暗叹了声。从十几年前那次扔书给沈忱的时候就发现,
这两个人默契好的没话说,往往不用说话,便明白彼此的想法。偏生
这样的默契,却只是朋友。
“那我那几支呢?”尹舜哼问。
“呃……那个……今儿涨的都是垃圾股。”
尹舜一拍大腿:“我靠,老子那几支还不够垃圾啊?”
一下子,其他三个人都被他逗笑了。他自己想想,也扶了扶眼镜,
笑了起来。
情人节的夜晚,很冷,没情人,可是有老婆有朋友,也很不错。
从尹舜家出来,走到地下车库,沈忱很自觉的就往副驾驶座的方
向走去,却被欧阳随一把拖住,往反方向施了点力。
“换手。”他沉声说。
她接过钥匙,无异议的走向驾驶座,启动,看观后镜,出库。
一直到驶到路上,她才看了一旁几乎整个人陷进位置里的欧阳随
一眼。
“厌了啊?”用的是问句,语气却摆明只是陈述。
欧阳随了无生气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果然还是忱最懂他。
“恩。觉得没意思。”他扒了扒头发。
沈忱专心的看着前面的路况,语气平淡的问道:“暂时的还是永
久?”
他重重吐出口气,苦笑:“我也分不清楚。”如果是别人问,他
大概又会发火,觉得是别人不信他可以不玩。可是她问,他就很轻松
可以面对自己的矛盾。是的,他也不清楚,不清楚他可以把自己生活
简化多久。
“日哦,难怪一副萎态。”沈忱笑骂了声。
被骂的人也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霉,谁让他是自找的:“反正就
是不想玩了。烦。”
沈忱为他语气中的不耐笑出声。很久没听到他用这种少年期的别
扭语气说话了。
“你最近有没时间?”他话题忽然一转。
“什么事?”
“帮我挡一阵。”他脸上有些孩子气的迷惑和脆弱。
“好的。”她依然看着前面,表情无变化,口气也就象晨跑遇见
人问候声的疏松平常。
他烦躁了许久的情绪刹那间就平缓了许多。因为她向来一诺千金,
不玩反反复复,她说帮他挡,就真的会为他挡。
之后都没有人说话,车子静默的在晚间的车流里爬行。
窗外是城市绚烂的霓虹。
这个城市刚经历了一场爱情盛宴。
街道上遗落了许多玫瑰糜烂的花瓣,花汁早已干涸,留下浅浅的
印子。如此短暂的生命究竟能见证怎样的爱情?
但它们却被人类如此乐此不疲的栽种,然后摧毁。
沈忱忽然笑了一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欧阳随似没注意到,看着窗外,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管旁人怎么看,不管在别人面前如何表现,她心底其实很清楚,
那件事之后,他和她都收敛了许多,也变了许多。
很难界定那件事的定义。
它矫正了他们早已偏离正常的生命轨迹,却又任他们往另外一个
不正常的方向发展去。
就象心底一块溃烂无法结痂的伤疤。
痛的同时居然还有残忍的快感。
有时候想,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以他和她不知悔改又喜新厌旧
的贪玩个性,也许真的会去抢劫银行也说不定。
“喂,到了。”她稳稳将车停在自己门口,叫了声不知道神游到
哪个九霄云外去的男人。
“唔?”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她不管他,打开车门跨了出去。他跟着也开了车门,走到驾驶座
的这一边。
“情人节快乐。”他抱了抱她,兄弟式的,声音却是想诱拐人上
床的喃喃型。
她在他肩头翻了翻白眼,这男人没救了,已经勾引人成了条件反
射了,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快乐快乐。”
目送他安全上路后,她才打开大门,走进了房子。
月色不错,她的夜视能力也不错。
所以没有开灯,轻车熟路的绕到过诸多家具,走到厨房的流理台
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暖暖的一握。
再呷一口,就暖到了心头。
她抬起头,猛然看见擦的发亮的柜门上自己黑乎乎的影子。
手指不由自主便划了上去。
这是眉毛。这是眼睛。这是鼻子。这是嘴巴。这是嘴巴旁的无波
无谰……
年少时候的那股叛逆倔强的神气早已从她脸上褪去。她已经被磨
的毫无棱角,毫无。
“笨、蛋。”她用手指重重戳了戳柜门,动了动唇,无声的说。
一团黑影跳上了流理台。
她轻笑着伸出手抓了抓黑影的耳后。
“喵——”
二楼的灯忽然开了,伴着一个洪亮的女声:“小三?是你吧?小
三?”还有哒哒下楼的脚步声。
一楼的灯也开了。
她从容的转过身,对已经出现在厨房门口的女子微笑:“是啊,
妈。”
沈母又“啪”的把厨房的灯也开了,嗔怪道:“怎么不开灯呀?”
“马上就睡了。”她答道,反问,“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沈母的脸上出现种兴致勃勃的神情。她是个干练的女子,富神采
的眼可以立刻看的出是个极有主见不好掌控的女性。
沈忱认命的端起杯子往客厅走:“又有什么吩咐啊,娘亲?”
沈母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在沙发坐定,她就耐不住兴奋的问:
“刚刚,送你回来的那个,公的还是母的?”已有皱纹的脸笑得跟开
了花似的。
“哦——。”沈忱恍然的样子。
“公的。”沈忱坏心的先给了一个答案,然后看自己母亲更美滋
滋了,才往沙发靠背一靠,宣布答案,“是欧阳随啦。”
沈母立刻从春天的花成了冬天的茄子:“啊?小随啊?死小三,
你耍你老娘玩啊?”一腔的兴奋都被冻结了。哪个异性都有戏,就这
一个,怎么也没戏。
原本两家小孩发生那事的时候,虽然双方家长都非常愤怒,但是
还想着,也算了,既然两情相悦,大不了就是顺序倒置的问题。两方
人也都是几十年老朋友了,就当再亲上加亲。
可是后来小孩也没了,又暴出欧阳家的孩子有女朋友。当时双方
家长又想,只是小孩子不懂事,过几年醒悟了还是会在一起的。
没想到,过了几年,是自己家的闺女和别人同居去了。害得她总
觉得对不起欧阳家的老朋友,可还想着,也算公平,一人一次,以后
也不会为这事闹。
再到了后来,总算是分了,可是两人还是没在一起,反而象是比
起了谁的情史更丰富。两家的大人这才算彻底断了这个念,他们认了
欧阳家的小子当干儿子,欧阳家当她女儿是干闺女,也算成了另一种
类型的亲戚。
沈忱嘻笑着看自己母亲变脸的迅速。老妈已经差不多只要是雄的,
都乐意她带回家了,就只有这只,老妈一点想法都没,她和欧阳随当
年真的让两家大人伤了好多神吧……
心里头不是不感慨的。
“你们这么好。也说说他。他也这么大人了,也不要这么爱玩了。
人生该做的事,还是要都经历一遍。”说起自己的干儿子,沈母也觉
得头疼,“我真怀疑小随都没认真喜欢过人。”
有啊。只是被我们拆散了罢了。
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最后还是吞了回去。她故意夸张的打了
个哈欠,起身往楼上房间走去:“娘亲,你真是越来越象三姑六婆了。”
“哎呀哈,你这个不孝的孩子,这么说你老娘?”沈母嘴里骂着,
那边厢却笑得花枝乱颤。
她和她老公个地质学家,之前一直忙于自己的所爱的事业,三十
多才有了这个女儿。为了这个女儿,她在家搞理论十年,把女儿带到
10岁。这十年灌输了一堆自立自主自强的观念,在女儿十岁生日的
隔天,就又和老公踏上了千山万水的研究路程,直到这几年,才不再
搞外面的研究项目,安心养老。
所以,她和沈忱,说是母女,感情上却更象朋友。
“娘亲,不要在那边发呆了,爹地大人要孤枕难眠了。”二楼飘
下句调侃的话语。
“啊,这个死小孩。”她笑骂了句,起身关灯,走上楼去。
*** ***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沈忱正在喝她忙了一个下午的第
一口水。
看了眼显示屏上的名字,她将耳机塞到耳中,按下通话键,劈头
就说:“你不是这么赶吧?今天就要?”
手机那边的人似乎楞了回,然后轻浅的笑开:“我也没办法啊,
小姐。刚刚接了个朋友要我救场的case。 下班没?”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了。”
“我来接你。忱,为什么你总是知道我打电话找你是什么事?”
“随大公子,你现在知道你利用我利用的多彻底了吧。”她习惯
性的刺他一句,心情很好,“没事我挂了,回见。”
“好的。呆回在楼下等我。”
她合上滑盖,盯了半晌,摇摇头。
这个白痴。
他们早已经过了那种朝夕相处的少年期。
自从他大学考去了外地,他们就天天会见面的记录就被打破了。
回杭之后,他也搬出了家里。不再是邻居,见面的机会本身就少
了,再加上自己都有一份事业在打拼,哪可能昨天见了今天又联系这
么的频繁,用膝盖想都知道,一定是因为自己昨天答应了帮他挡一阵,
所以今天才找上她的。
伸伸懒腰,从鼻梁上取下度数不高的眼镜放入眼镜盒中。
准备下班吧。
沈忱到楼下的时候,欧阳随还没到。
站在那等他出奇的傻,特别是下班时期,出来的下属都要客气的
和她打招呼,她也必须一一点头微笑回应。
心里有了判断之后,她闪进了最近的一家店里。
挂在门旁的风铃被她碰到,叮叮铛铛的碰撞了起来。
是家画廊。
她从来不知道,一楼什么时候居然开了家画廊。
门面并不大,走进来却别有洞天的感觉。
全是仿古式的装潢,雕栏画窗,长案木椅。
似是听见有客上门,最里的圆型拱门那,一人拨开密密的珠帘,
走了出来。
是个男子,三十开外的样子,穿着宝蓝色的长袍,浅金色的马褂,
长且直的头发在脑后束成一束,清俊的脸上是满满的书卷味,却不纤
弱。
“可有看中?”他走到她身旁,和善问道。
“随便看看而已。”沈忱客气而疏远的答着,边看画边拉开彼此
的距离,下意识的往拱门方向看了眼。
男子一笑,走到圆桌旁,手法纯熟的沏开功夫茶,盛在紫砂的浅
底圆口盏中,递了过去:“明前龙井。”
沈忱接了过来,道了声谢,又自顾自的赏起画来。
“这里的画都入不了你的眼吗?”
沈忱心里暗叹口气,太锲而不舍了吧。
“我不懂画。”她干脆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一直随在她身旁的男
子,举了举杯子,“就象我不懂茶一样。我最多只能看这只虾肥不肥,
那个女人漂不漂亮,还有,那匹马有没有少一只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