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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啊，从年轻时就是这样。在数学上花了一辈子……投入的太多了……”顺子哽咽了，但还是坚强地说，“如果能见到他，我想慢慢地跟他说一说。”
明人应该已经跟矢神家的人解释过了。这肯定令他们大为震惊，不过最惊讶的，大概还是枫的事吧，伯朗想象着。她耍的可不是伯朗一个人。
“医生。”后面有人叫道。回头一看，是荫山元实。
“您的午饭打算怎么吃？我打算去便利店买三明治，要不要给您带点什么？”
“……哦。”
伯朗抬头看着女助手。他也已经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她。荫山元实全程几乎毫无表情，只在听到枫的真实身份时，眼睛稍微睁大了点儿。
“要不要上那儿去？上次说起过的那家荞麦面店。”
“啊，挺好的呢。”
“还有，”伯朗隔了一会儿，才道，“下次，一起吃饭吧？不是午饭，是晚饭。就我们俩，慢慢吃。”
荫山元实冷静地看着他：“医生。”
“嗯。”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
她指着伯朗的脸。“您这么说可不好。这是坏习惯哦。您把女人当什么了？”
“不好吗？果然。”他挠挠头。
“我陪您去荞麦面店。请快点准备吧。”
“啊——是是是。”伯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荞麦面店在地铁口附近。大概因为是新开的吧，人特别多。等了差不多十分钟，终于有了位置。
点好菜，伯朗说今晚要去守灵，希望休诊。
“要守灵也是没办法的事。何况今晚也没有预约。那您就去吧。”
“拜托了。”
“对了，那件事怎么处理？”
“哪件事？”
“继承动物医院的事。是继续保留池田动物医院，还是改成手岛动物医院，您决定了吗？”
“这个啊……该怎么办呢……”
“也该有结论了吧。院长的日子不多了。”
“是吗……”
池田伯朗吗？笔画不吉利啊——脑子里模模糊糊转着的却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念头。
守灵在矢神家的檀家寺举行。好久没穿过丧服了，夹杂在其他吊唁的客人之中上完了香。经过家属席的时候，遇上了明人的目光。看上去，他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些。
上香后，客人们转场到隔壁的守灵间。丧主本该是明人，但居中主持的却是波惠。她在众多客人中来回周旋寒暄，颇有大家风范。
明人走过来，在伯朗的玻璃杯里倒满了啤酒。“经历了这么多，真是辛苦了。”
“彼此彼此。”
“后来从警方那儿听说了什么没？”
“没有。你呢？”
“只知道宪三的供述而已。”
明人说，宪三完全没有察觉自己落进了警察设下的陷阱，一心以为自己用邮件联系的人已经监禁了明人，只等着康治去世。他打算，一旦在遗物中找到《宽恕之网》，就指示共犯放了明人。他没想到的是枫的出现。不知道枫为什么要隐瞒明人失踪的事，苦于应对。她住在明人家里，也是宪三没想到的。照他原本的计划，在明人被放出来之前，为了让警方以为这就是绑架监禁的目的，是要把明人的住处翻个底朝天的。负责翻乱房间的人，他也已经在网上找好了。
“这样啊。结果，警方的潜入式调查大获成功啊。”伯朗叉起胳膊，说。
“但对于哥哥，这是一项不光彩的作战计划啊。”明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伯朗一眼，笑了。
“说什么啊，什么不光彩？你什么意思？”伯朗皱眉道。
“别生气啊，我明白的啦。哎呀，我原本就有点不放心。是个美女，而且还很性感，估计是哥哥喜欢的类型吧。”
“你说什么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
旁边有人喊他：“伯朗先生！”是百合华。她走到伯朗身边，恭敬地行了个礼。“前两天失礼了。”
“啊呀……”
“不过，我的感觉没错，对吧？我不觉得明君会娶那种女人当太太。太好啦。”百合华飞快地说完，便一脸陶醉地望着明人，就像是两人的小指已经被红线缠在了一起似的。但明人浑然不觉，只是不好意思地微笑着。
有人拍了一下伯朗的肩膀。回头一看，是勇磨。“哟。”
“晚上好。”
“真是充满戏剧性的一个晚上啊。估计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同感。不过——”伯朗回看了勇磨一眼，“那份后天性学者症候群的研究报告怎么处理了？”
“那个啊。”勇磨说着，苦着脸看了看明人。
“对不住，勇磨先生，但商业化的心思还是免了吧。总之，我会负起保管的责任来。”
明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把屏幕转向伯朗。画面上是一张纸，写着如下几句话：
“天才所带来的，不仅仅是幸福。与其去孕育不幸的天才，还不如努力去增加幸福的普通人。”
“这些话写在报告的最后一页上。我认为这是爸爸的遗言。”明人平静地说完，关上了手机，“手岛一清先生后悔创作了《宽恕之网》。他发现，这不是人类应该涉足的领域。和妈妈交往后，爸爸听到了这件事，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研究，所以才把报告托付给了妈妈。既然如此，就不能贸然让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一旁的百合华喃喃自语：“明君好帅……”
“而且，”明人续道，“要论价值，《宽恕之网》的价值比报告更高。我觉得，妈妈从爸爸那儿得到的宝贵物品，说不定是那幅画。因为虽然画画的是手岛一清先生，但让他画的却是爸爸。”
“那幅画吗……”
大火扑灭后一查，发现屋里的纸拉门已经燃烧殆尽。《宽恕之网》也烧得一干二净。
“宪三先生似乎觉得，如果是你，或许能解开那幅画的谜。”
“这就不知道了。素数之谜吗。我很有兴趣，但人类涉足这个领域还是太早了点啊。在医院里，爸爸好像也说过的，‘明人，不用再背负下去了’。”
“是啊，我的确是听他这么说的。”
“大概指的是那幅画吧。意思是不用再背负那幅画的责任了吧。这责任的确重大，重大过头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估计没人能背负得起了。”
“无论怎样，我还有其它必须要做的事情，比如矢神家的复兴。”明人说着，和勇磨对视一眼。
勇磨双手叉腰。
“我和明人商量过了，我们俩一定要重建这个衰败的家族。”
“原来如此，”伯朗看了看明人，“辛苦的还在后头呢。”
“人没办法独自生活。”明人说，“人生的乐趣就在互相帮助之中啊。”
“真够狂的。”伯朗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里着实羡慕他们。
离开时，又有个人过来打招呼，是佐代。丧服为她更增娇艳，看上去简直就是“未亡人”这个词的完美诠释。
“我说对了吧，”她笑道，“那个女人可不简单。”
“是啊，”伯朗只好坦率地承认，“的确是这样。”
“不过，”佐代在伯朗耳边低声说，“我觉得和你很配哦。”
“诶，谁？”
但她没有回答，呵呵地笑了一阵，说了声“再会”，便走远了。
第31章
混血种的汤姆是一只浅茶色的猫咪。体重5公斤，年龄15岁。尽管已算高龄，但还是有力气跳到桌子上。最近它常常呕吐，主人便带它来看医生。汤姆的主人是个三十四五岁的女人，穿着一条裙摆飘扬的连衣裙，但腰部赘肉层叠，跳荡不休。伯朗真想问她，为什么要穿这种款式的裙子。
伯朗抱起汤姆，张开它的嘴。和预想的一样。
“有点贫血啊。”
“诶，是吗？”
“脸色也不太好，就好比人类的脸色苍白。”
“这您都知道？它的毛发明明这么浓密。”
“看有毛的地方当然不知道啦。所以要看牙龈。看，是不是有点发白？”伯朗露出汤姆的牙龈，“原本应该是粉红色。”
“诶……”
“喝水吗？”
“喝得很多。”
“小便呢？”
“也很多。”
“食欲呢？”
“啊，最近有点减弱。”
伯朗点点头，把汤姆还给她。
“最好做个血液检查。很可能是肾功能不全。”他看着面色不安，表情僵硬的女人，继续说，“不过，只是轻度的。通过摄取营养剂和食饵疗法就能改善。”
女人的肩膀一下子松弛下来。不让饲主由于担心而过分神经质，也是町内兽医的职责。
采完血后，汤姆和主人便离开了，伯朗目送他们走远，然后看向坐在一角的池田。“您有什么意见吗？”
池田摆摆手。
“没有啦。你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兽医了，全都交给你啦。”
“谢谢。”
“不过，不叫‘手岛动物医院’，真的可以吗？”
“都说了无所谓的啦。而且，池田动物医院的手岛代院长，突然有一天变成了手岛动物医院的池田院长，别人听起来很麻烦的。”
“所以干脆都叫手岛得了嘛。”
“没关系。对手岛这个姓氏，我没什么可留恋的。”
池田点点头，站起来。
“既然如此，我没什么要说的啦。那么，拜托了。”他递过一个文件袋来，里面装着和建立养子关系相关的文件。伯朗接了过来。
“院长，”荫山元实从前台走出来，“我想和您说句话。能陪您走一段吗？”
“好啊，不过如果是和医院有关的，还是和手岛君说……”
“不，现在院长还是池田医生呢。拜托了。”
“你还是那么执拗啊。”池田苦笑道，向里间走去。
荫山元实跟了上去，但半路又停下来，回头对伯朗说道：
“饲主还有一位。不好意思，医生，您可以接待一下吗？”
“诶，我来接待？”
“辛苦了。”荫山元实说完就不见了。
搞什么啊，伯朗暗自嘟囔着，站了起来，打开诊察室的门：“好了，下一位——”“请进”两个字他没能说出来，因为坐在里面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Ciao！（意大利语：你好）”
茶色卷发的枫笑着招了招手。她穿着鲜艳的黄色上衣，搭配黑色蕾丝短裙。上衣的纽扣松开了两个，能窥见隐约的乳沟。短裙的长度，也是迄今为止最短的。
“要看到内裤了啦。”
“看不到的，我算得好好的。”
伯朗很想问她是怎么算的。
“你来干什么？”
“这个，”枫指了指旁边一个白色的笼子，“我养了只宠物，来听听你的建议。”
伯朗抱起胳膊，看看笼子，又看看她。“养了什么？”
枫舔了舔嘴唇，打开笼门，取出里面的动物。“这孩子。”
伯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那是一只淡粉色的迷你猪。
“你……没听我那时候是怎么说的吗？”
“听了呀。可是店里的人说，这孩子绝对不会长到三十公斤以上的。”
“这你也信？赶紧退回去。”
“不行不行，我已经看上它了，绝对不会抛弃它的。所以，小伯，拜托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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