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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有很多狐狸藏在这儿呢。说起来,附近不是有一座稻荷神社嘛。说不定是从那儿出差过来的。”枫打趣道,随手打开了旁边的拉门。(注:日本人通常将狐狸视为稻荷神的使者。)
那是一间日式房间,约有二十叠大小(注:约33平米)。枫走到房间中央。天花板上挂着一盏带方形灯罩的老式吊灯,她一拉灯绳,圆形的灯泡也理所当然地亮了起来。
室内空空荡荡,只在壁龛里挂了一轴画,旁边设了个佛龛。挂轴上画着鹤与龟,但应该并不名贵。看到佛龛,怀念之情在伯朗心中油然而生。他曾经用气枪打过佛龛里的装饰物,被祯子狠狠地骂了一顿。那支气枪是外婆送的生日礼物。外婆说在外面射击太危险了,还是在家里玩吧,伯朗便冲着各式物件砰砰开枪。隔扇和拉门上全是洞眼,最后终于瞄上了佛龛。
伯朗的视线落到地上,这里的榻榻米上也没有积灰,显然有人在打扫。会是谁呢?
枫打开通往隔壁房间的隔扇,伯朗记得那是个日西合璧的起居室。虽然铺着榻榻米,却也放着藤编桌椅。
枫开了灯,房间里的摆设还是伯朗记忆中的样子,桌椅都还在,只是都比印象中小了些。
靠墙放着一个茶柜,透过玻璃,能看见里面的茶具。
枫又打开柜门。里面摆着一些文件,以及书籍、笔记本之类。她从中抽出厚厚的一本来,伯朗立刻明白那是相册。
“我能看看吗?”枫问。
“那又不是我的东西。”
枫微微一笑,用手指摸了摸藤椅表面,坐了下去。大概是确认上面脏不脏吧。
她把相册放在桌上,翻开第一页。上面贴着一张婴儿的黑白照片,旁边写着:“祯子 第八天。”
枫抬起头看着伯朗,两人交换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就像你说的,这是典型的家庭相册啊。”
“婆婆也有被当成小公主的时代呢。不过您或许没怎么想到过这一点。”
她说的没错,伯朗坦率地点点头。
枫翻动相册。当然,那个年代不像现在,照相的频率不高。刚才还是婴儿的小公主很快从幼儿变成了小学生,转眼间又穿上了水手服,旁边还多了个小姑娘。那是妹妹顺子。一家四口的照片也不少。昭和的好时光啊。
某张照片上,祯子和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站在一起,应该是她的朋友吧。两人都穿着水手服。伯朗脑海中浮现出“青春”这个词。
不过,两个女儿的照片逐渐少了,只偶尔在开学典礼和某人的婚礼上露个面。
接着,祯子和顺子依次从相册中消失了。原因很容易推测:长大成人之后,她们渐渐失去了与父母一起拍照的机会。与男友、朋友们拍的照片,则都收进了她们各自的相册里。
不过,具体到这本相册,倒并没迎来如此苦涩的结局。后半部分,祯子的身影重新出现。首先是做新娘的样子。戴着绵帽子,面容白净的祯子,在伯朗看来宛若他人。
还有参拜神社的照片。外婆怀里抱着的自然是伯朗。旁边是祯子。
之后的照片就少了,但祯子与伯朗的合影还有几张。也有伯朗的单人照,抱着那支气枪。
有张照片让伯朗很感意外。照片上不是别人,正是康治。一身整洁的西装,表情敦厚,和祯子、外婆、伯朗一起合影。地点是这栋房子的佛堂。
遥远的记忆稍稍复苏。祯子曾带康治来过这里,说要让矢神先生过来问候外婆。
就跟祯子去矢神家一样,康治也来了这里。既然要结婚,拜访双方家长也是情理之中,但现在想来,就如同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一般。
枫忽然叫了一声,伯朗问她怎么了。
她举起相册,转过来对着伯朗,又指指上面的一张照片。这似乎是相册里的最后一张照片。
看见这张照片,伯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中学生模样的伯朗站在这座房子门前,穿着T恤和牛仔裤,身边是年幼的明人。明人身穿运动衫和短裤。两人的手牵在一起。
这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原因而拍的呢?他已经不记得了。但肯定是在某件很开心的事情之后,因为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这张照片拍得真好。”枫说,“你们看上去都好幸福。”
“我可从没说过自己不幸啊。”伯朗把相册推了回去,“不过,总算解开了一个谜。”
“什么谜?”
“从矢神家拿来的妈妈的遗物当中,和这里有关的物品,一件都没有。顺子姨妈说过,别的就算了,但至少妻子娘家的相册不会随便扔掉。这个谜的答案很简单:这座房子还没有处理掉,东西都保管在这里呢。”
“公公为什么要撒谎?”
“问题就在这里。他甚至伪造了空地的照片——”
砰咚——突然传来玄关的门被关上的声音。伯朗吓了一跳,嘴都忘了闭上。
刚才是什么声音?
不是幻听。伯朗和枫面面相觑。她应该也听到了,表情僵硬。
不是风。门确实是关上了。风不可能把门吹开。
紧接着,又传来地板的吱吱嘎嘎声。有人进来了。伯朗摆好姿势,做好了逃走的准备。
瞅一眼仍开着的佛堂的拉门,外面一个男人也正朝里张望。伯朗啊了一声,对方也同时叫了起来。
拉门背后男人的脸消失了一瞬,重又出现。那是个秃头的小个子老人。胡须丛生,却并不显得严厉。大概七十多岁,身上套着一件工作服。
“你是谁啊?”伯朗叫道。
老人的头缩了回去。与此同时,什么东西风一般从伯朗身边掠过。向旁边一看,枫早已不见了。
接着,玄关传来男人的叫喊声:“哇,放开我!好疼啊!”
伯朗过去一看,刚才那个老人正跪倒在拖鞋处。攥着手机的右手被反扭在身后。
扭着老人的正是枫。穿着牛仔裤的腿大大地叉开。
“哎哟哟,救命啊,疼,疼死啦。你这是对老年人做什么啊。”老人可怜兮兮地喊着。
“没那么用力吧?夸张。”枫夺走电话,放开了他。
老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望着两人。
“你、你、你们是谁啊?偷、偷、偷、偷偷溜进这里来,是想偷钱吧?”
“你又是谁啊?随随便便到别人家来。”
“我、我、我是这里的管理人啊。”
“哈?”伯朗与枫对视一眼,又俯视着老人,“谁让你管理这里的?”
“那自然是矢神先生——”老人说到这里,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指着伯朗道,“你莫非是祯子小姐的大儿子……”
伯朗凝视着老人,觉得似曾相识。
“你是谁?”
“是我啊,是我。”老人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住在后头的伊本啊。你以前老是叫我伊本叔叔的。”
“伊本叔叔……”
伯朗笼罩在白雾之中的记忆渐渐开始显现出一个人形。
说起来,家里的确曾有这么一个人出入过。外婆虽然身体硬朗,但独自生活总有许多不便。但她常说,附近有人很乐意替她做体力活儿,帮了不少的忙。这个人,伯朗也见过几次。有一回他来给楼梯装扶手,态度和蔼谦逊,干完了活儿,一边吃茶点,一边陪外婆聊了一会儿,但也没扰多久,就告辞回去了。伊本叔叔——或许是曾这么叫过他吧。无论如何,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老爹死得早,我长年和老妈一起生活。三十岁那年娶了老婆,可老婆跟老妈合不来,才过了两年,就离家出走了。从那以后,又只剩了我和老妈两个人。老妈跟这家的老太太关系很好,我就常过来帮忙。也算是互相帮助嘛。”住在后面的伊本老人侃侃而谈。“这家的老太太”必然不是祯子,应该是外婆吧。
三人围着桌子,坐在藤椅上。这时候应该来上一杯咖啡,只可惜房子里什么都没有。
“对了,当时的小男孩就是你吧?哎呀呀,长大成人了嘛。唔,还挺像的。”伊本看着伯朗,连连点头。
“外婆去世后,管理这栋房子的应该是我母亲吧。”
老人又“嗯嗯”地点了点头。
“小祯子偶尔会来打扫一下。但她不能常来,托我时不时过来看看。我就答应啦。也就是看看有没有人出入,房子有没有损坏,有没有别的麻烦之类的。不仅仅是防备有坏小子偷偷溜进来。”
听到“小祯子”这个称呼,便可推知伊本家和这个家的关系。
“我母亲去世后,你就接下了这栋房子的管理工作吗?刚才你说是矢神先生拜托你的。具体是谁呢?”
“就是小祯子的老公啊。我有一天去找他,想把寄存在我这儿的钥匙还给他,结果他反而希望我继续管理下去,说是暂时不打算把这儿拆掉。他还说要送我谢礼,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没理由拒绝。我刚退休,也没什么事做,就答应下来啦。”
“暂时不打算拆掉——他的确是这么说的吗?”
“对啊。实际上不也留下来了嘛。”
“你有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把房子留下来?”
“好像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理由。大概是太忙了,没工夫处理吧。他只是说,儿子好像有点想法。”
“儿子?”
“对,就是这么说的。不过,好像说的不是你。”老人翻着眼珠子,看着伯朗。
是明人吗……
是他建议父亲把这栋房子留下来的吗?为什么?
“这儿多久打扫一次?”一直没开口的枫问。
“一个月至少一回。也就只是用吸尘器吸一下。不过很干净对吧?空房子啊,一旦废弃不用,就神仙难救啦。绝对不能放着不管。而且人家时不时会过来转转,不打扫的话,马上就露馅啦。”
“过来转转?谁啊?”伯朗问。
“有一回我打扫的时候,小少爷来了,说是过来看看。所以刚才我见屋里亮着灯,还以为是小少爷呢。结果不是,我才吓得要逃。”伊本老人说着,又对枫道,“不过,小姐啊,你胳膊劲儿真大。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你摁住了。”
“我只是想着,要是被误认成小偷,通报给警察,可就麻烦了,就使出了浑身的劲儿……对不起。”枫双手扶着膝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弟弟……明人来过这儿是吧。”
“嗯。从他那天的语气听来,似乎是时不时会过来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追思母亲是可以肯定的。”
“此话怎讲?”
“他一直盯着个奇怪的地方瞧。用一种非同寻常的眼神。”
“奇怪的地方?”
“就是浴室啊。听说小祯子是在浴室去世的。所以小少爷至今还感到遗憾吧。”伊本老人像在闲话家常。
但伯朗却平静不下来了。他凝视着虚空中的一点,攥紧了拳头。枫叫了几声“哥哥”,他才好容易回过神来。
“伊本先生说他得回去了。”
“啊……真是十分抱歉。”
“要是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招呼我就是了。反正我基本上都在家。”伊本“嘿哟”一声,站了起来,“呃,那个,我以后还可以像这样过来吗?一个月过来打扫一遍。”
“没问题。拜托了。”
伯朗把老人送到玄关,又回到起居室,首先说了句“真搞不懂”。
“我知道这栋房子留下来了,也知道是那位大叔在管理。问题是,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为什么要撒谎说已经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