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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淑敏红着眼睛握住她蜷缩的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古淑韵再怎么说也是君喻的姨妈,不管中间隔了什么,还是有层血亲关系的,他还是去医院看她了,提着一篮水果。
去的时候她睡着了,只有母亲在病房里。
古淑敏见了他,提议和他出去走了走,不单单只是散步那么简单。
“你这辈子真就认定了何姿?”她问得很慎重。
“嗯。”君喻双手插兜走在她身旁,郑重地回答道。
“一辈子会很长。”她心平气和地开口说道。
君喻没有犹豫,“平淡似水,柴米油盐,我是想和她这样过一辈子的。”
古淑敏叹了一口气,凝着眉头,“你爷爷快知道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们一直在小心地隐瞒着,不敢透漏出半点风声,生怕会刺激到老爷子,但他会知道的。
君老爷子年轻时驰骋沙场多年,最看重友情,最讲究规矩,根深蒂固的了。
第一百零六章 线离手心 气球飞上了天
小时候,在上美术课时,老师让大家画爸爸,妈妈和自己组成的一家三口,别的小孩笑着拿起水彩笔噌噌很快地在画纸上画了起来,各色各样的人形彩色地出现在画纸上,兴奋地用手指着画上的人逢人炫耀,可她的画纸依旧还是空白的,她该怎么下笔呢?爸爸,没见过,妈妈,也没见过,只见过自己,所以总会拿袖子刻意地遮挡着画纸,不让人看见。
此时,她可以很清楚地在纸上画下妈妈,因为妈妈就在她眼前。
草地上,安雅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让她观摩画下自己,嘴角始终带着微笑,温婉清新。
何姿的画画能力虽不是太出众,远远比不过那些专业的画家,但她贵在用心投入,用铅笔刷刷地在纸上画着素描画,铅色的纤细线条在碎金阳光的斜射下似乎都变得柔软起来了,眉毛,眼睛,鼻子······她都照着母亲的模样画了下来。
“画好了吗?”安雅笑着轻声问道,嘴上问着,身子还是没有移动一点。
何姿点了点头,“嗯,快了。”铅笔还在做着最后的简单的线条处理。
画纸上,母亲的形象眉眼跃然纸上,生动鲜明,虽然不是很像,但其中的神韵却能表达得淋漓尽致。
她取下画纸,小步走上前,将画纸递给了母亲,见母亲看着画久久不语,看得入神。
“是不是画得不好?我也觉得不太像。”她看着那幅画,承认自己的画技实在不太高。
但是安雅笑了,笑得像朵开在山谷中的一朵纯净的百合,视线一刻都舍不得离开那幅画,“画得好,画得很好,妈妈很喜欢。”她一直在不住点着头称赞,很满意。
见母亲高兴,她也高兴,她喜欢就好。
“这幅画送给妈妈好吗?”她越看越喜欢,仰头问道,含着期盼。
何姿点了点头,本来画好就是要送给她的,“好。”
安雅将这幅画视为珍宝,看了许久,怕它弄脏,便小心翼翼地收起,放在手边。
不远处的草地上有小孩在颤着脚步在奔跑,如银铃般的笑声呵呵笑着,在空气中飘荡起来,十分可爱,小手小脚,一两个彩色的气球飞上了蓝天之上,就像放飞的一两个彩色的梦。
安雅看着日日都在长大的孩子,心上忽生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这一年又快到头了。”
谁说时间过得不快呢?岁月如梭,小孩子变成了大人,一年又复一年,多少的春节过去了。
“嗯,快到头了。”算算日子,真快,这一年又快到头了。
“有想过和君喻结婚的事吗?”猝不及防,安雅的问题转到了这上面来了。
乌黑的眼睛笑着看着她。
何姿闻言,难得脸上飞上了绯红,也有属于女儿家的羞涩,她不是还小吗?
“他说起过,说等我研究生毕业后。”在英国时,雪地里君喻是这么对她说的。
安雅听了,也放心了。“那也好,你有个安定,妈也放心了。”
“结婚后,一两年快生个孩子,妈还可以帮你带带。”她向往地说道,想到了很多年以后,幻想那样的画面。“我就知足了。”
何姿看着母亲,说起孩子,她的眼底是闪亮的,很高兴。
不知怎的,她不太好受。
“生个女孩,男孩都好,两个都生就更好了。”女孩贴心,男孩可以保护人,挺好的,凑成一个好字。
她很想当外婆了,如果有两个孩子在她怀里玩闹着,该是多么好的。
看着母亲如此,她点了点头,笑着回答道:“好。”
母亲的这点愿望,她怎能不满足她?
这时,君喻拿了件外套从身后走了过来,将外衣披在她肩上,“起风了,小心着凉。”帮她拢了拢外衣。
“妈,我们回去吧。”阳光隐藏在了云层后面,天气有些凉了。
安雅点了点头。
君喻接过她手中的轮椅,“我来吧。”
何姿放手给了他,走在他身旁。
不少病人在身旁路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们,很是和谐美好的一家人,像是一幅绝美的壁画。
午餐已经送到病房,共是三份,都不一样。
何姿拧了温热的湿毛巾,给母亲擦手,自己再走进盥洗室洗手,君喻和她一同倒了洗手液,握住她的手在掌心轻轻搓揉着,指缝骨节处也洗得认真,泛起了柔柔的白色泡沫。
“之后的几年里我一定会很忙。”他帮她在清水下清洗着泡沫,沉吟,檀口轻启。
何姿不明,“公司里有很多工作吗?”他的博士毕业论文正在写,过不了多久便会写完,应该无关学业上的事吧?
君喻嘴角上扬,洗干净了手,抽了干毛巾,“因为某人答应结婚后一两年快生个孩子。”
不指名道姓,但是眼睛却是在看着她,转念一想,就让她不敢抬起头来,那个某人明摆着指的不就是自己吗?
君喻很喜欢瞧着她这副模样,娇俏秀气,灵气逼人,很是生趣,“某人还答应要两个,我也看不得她受苦,龙凤胎是唯一的最好方法了。”
想来刚才自己与母亲的对话都被他听了去了,耳朵听力真是好得很,还在故意打趣自己。
这人,很坏。
君喻刚用干毛巾擦干她的手,何姿就跑出了盥洗室,跑得很快。
他站在洗手池前看着她跑开的背影,笑了,儒雅清俊,着实惊艳。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冬至过后的次日凌晨,东方天际还未破晓,古淑韵忧思过度,郁结难舒,在医院去世。
她的离世,对古淑敏来说,一点也不突然。就连她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早几天里就打理好了后事,请了律师来拟写遗嘱内容。
就算再想去隐瞒君老爷子,纸也包不住火,况且这火烧得已经太旺了,老爷子终于知道了这消息,传到了他耳朵时,初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最后坐车连夜从西郊赶来,一路上一直在不停地催着司机快些,快些。
手机一直在打着电话,问着发生的事。
紧赶慢赶,凌晨赶来医院时,还是晚了一步,古淑韵还是去了,他心里也很是不好受。
“你们什么都瞒着我,如今成了这样,有什么好处!”老爷子拄着拐杖在地面上敲打着,悲痛得很。
古淑敏急忙安抚老爷子,在他后背轻轻抚着,生怕他动气,他的身子不能动气。
“爸,别气,我们只是不想让你担忧。”君遥走上前来,劝慰道。
“你们现在这样,让我更担忧!”老爷子生气地很,声音高了许多。
盛惠然扑在病床前,痛哭流涕,死死握住母亲的手不松开,一直在摇着母亲的手,叫唤着她。
可是母亲再没有睁开眼看过她。
此时的她再脆弱不过了,再没有任何力气了,一扯就轻易断了。
古淑敏也伤心,不停地安慰着她,“你妈她去了,若是看到你这样,也不会去得安心的。”
可是无用,此时的盛惠然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半点声音了。
整间病房内都笼罩着一股悲切凄凉,以泪水为祭奠,哽咽声不绝于耳。
君喻站在病床边,缄默不语,虽没有流露出像其他人那样明显的悲伤,但他也是不好受的,去世的人毕竟是自己的姨妈。
盛惠然的身子本就虚,再经历着这样大的刺激,苍白得哭昏了过去,晕倒在地上,惊慌了太多人。
送古淑韵下葬的那天,天气是阴蒙蒙的,大片乌云笼罩,有即将下雨的征兆。
墓园里,盛惠然一身黑衣站在墓碑前,脸上毫无血色,身子瘦削得很,一双眼睛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呆滞黯淡,久久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瞳孔漆黑幽暗。
墓碑上的黑白照,她母亲笑得很好看。
君老爷子也来了,站在一边,难掩悲伤。
去世的人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不过是多了一座冰冷的墓碑,而对于她至亲的人来说,就好像瞬间倒塌了整个世界。
去世的人要永远长眠于这冰冷的地下了,剩下活着的人却要承受怀念之苦。
生离死别,太残酷,太痛苦。
盛惠然没了魂。
安雅在医院里自然也知道她去世的消息,虽平日里是对立的恶语相向,但对离世之人的感伤还是有的。
君喻今日也去送葬了,一身黑色衬衫和黑色裤子,站在那里显得格外倨傲清冷。
处理完古淑韵的后事后,君老爷子就开始询问发生事情的缘由起因。
事情的缘由起因里都少不了安雅的名字,紧接着还牵扯出了君喻和何姿的事,当亲耳听见这件事时,他全身一震,明显地不敢相信,深刻的目光立刻射向了君喻。
他最疼爱,最冷静,最出色的孙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眼神无声,还是那明显是个质问的眼神,在等着他的解释。
隐瞒了这么些年,终于在这一刻在老人面前摊开来了。
君喻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神色显得不卑不亢,不慌不忙,正大光明地对视上老爷子犀利的眼睛,“是真的,我爱她,想和她过一辈子。”
在爷爷面前,他第一次忤逆了他的意愿。
君老爷子听了,果然气得不轻,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握着拐杖的手都在发颤,“你在胡闹!”嗓门很大,响彻在空气中。
君喻饶是看着君老爷子如此发怒的震慑模样,依旧还是十分气定神闲,淡淡地解释道:“您知道的,我从不胡闹。”
是啊,他从小到大何时胡闹过,就连其他小孩青春期的有的叛逆顶撞都不曾有,从没干过出格胡闹的事,自制力很强,如果真的做了,那他也是在清醒时,心甘情愿做出的。
头脑发昏时,不曾有过。
古淑敏赶忙上前给老爷子的胸口舒了舒气,“爸,别生气,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
又在空中给了君喻一个警示的眼神。
君老爷子挥了挥手,示意她和君遥暂时都出去,他要和君喻好好在书房里谈谈。
古淑敏离开时,没少给君喻使眼色,要他注意些言辞,别惹老人生气。
书房门关上,一时间,寂静的书房中就只剩下他们爷孙二人了。
君老爷子和君喻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两人都非等闲之辈,君喻在气势上并不输于在沙场上打过仗的君老爷子。
沉了沉气,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问道:“你和她在一起多久了?”
“六年多六个月。”他记得很清楚。
君老爷子的目光紧紧锁住了他,没想到已经这么久了,他竟蒙在鼓里一点都不知,还想着要给他撮合对象,“我是你爷爷,你就这样一直瞒着我?”
“最近准备找个时间和您说的。”他之前顾及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