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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星翔看见这『外人』比起他这个当事人,甚至他父亲都还要紧张,忍不住问道:「老爸,这小子是谁?」
「哦,是你凌世伯的儿子,你的同事,你们平日也满谈得来的。」霍爸爸轻抽淡写。
就只这样?这俊俏小子行为颠三倒四,但对朋友倒十分着紧。霍星翔挑挑眉,见凌月庭正以诡异的表情瞪他。
「霍伯伯,我些话想单独跟翔说。」
霍致远本想拒绝,但凌月庭表情认真,气势迫人,竟把身经百战的老人慑住了。
于是,在霍星翔同意下,霍致远跟侯子诚相继离去。病房内只剩下一对前境不明的情人。
***
「你说你我是情人?」
「嗯。」
「你是同性恋?」看不出来啊,一副洁癖又神经质的样子。
「你不也是同性恋。」气结。是谁害他喜欢男人的啊?可恶的变态翔。
「嗯,我想你称我为双性恋比较适合。」霍星翔摊摊手,失忆也不改其风流潇的本色。
「去你的双性恋!你不碰女人很久啦。自从有了我……」脸红。
「哦……我们是这种关系……」真没想到,他在遗忘岁月里竟找到终身的伴侣。可是……
「我爸说你我只是同事。」
「我们的事没人知道。」凌月庭垂低头。
霍星翔闻言皱起眉头。偷偷摸摸非他的作风,找到终身伴侣,他决不会将对方委委屈屈地藏起来。
心感疑惑的男人于是微微一笑,淡然说:「你说我们是恋人,拿出证据来。」
证据?凌月庭倏地抬头。
证据???
***
离开医院时正值滂沱大雨,湿滑的街道上,只有凌月庭一人失魂落魄地踱步。
证据?他哪儿来的证据?如果他们是一男一女,一对合法夫妻,自有婚书为证。就算只是情侣,也不难找到亲友作证。但他们,男人与男人,为世所不容。别说法律文件,就是较为亲密的合片也……被他亲手毁掉……
他忽然感无论他跟翔多相爱,他们关系依然脆弱得像块薄冰。只要一方反脸不认,另一方的存在就会完全被抹煞。要是翔永远也想不起他,他们过去的种种,也就像曝晒在烈日下的冰,溶化,干涸,不留痕迹。
凌月庭的心忽然一抽,疼得他无力地蹲在地上,像驼鸟般把泪湿的脸孔埋在手心。
「月庭,下雨啊,快进来。」红色跑车擦身而过身时突然停下,侯子诚探出头来,露出温柔的笑容。
凌月庭抬头一看,先是一脸惘然,旋又愤赝填胸。
「所有事都是因你而起!」重重一脚踢在车门上,车子风纹不动,反而脚尖一阵剧痛。
侯子诚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好笑:「月庭,你何苦如此。霍星翔不要,还有我呀。」
凌月庭瞪他一眼,今次学乖了,干脆拿出钥匙往车身一刮,鲜红的保时捷明车添上碍眼的伤痕。
「没关系没关系,你高兴就好,贾宝玉还撕扇子搏丫环一笑呢。」侯子诚苦笑,但他的慷慨留不住意中人。凌月庭转身就走,侯子诚只好让车子缓缓跟着他。
「月庭,上车吧,你身湿透了。」
「我没恶意,只想送你回家。」
「……」千呼万唤也不回头,侯子诚只好祭出绝招。「你看这是什么?你跟翔的接吻照片。」
凌月庭一听,以百米短跑的速度冲上车。
侯子诚笑了,凌月庭此刻的眼神像煞讨糖吃的小孩。
「翔问你要证据是不?这张照片够力吧?」侯子诚拈着照片,露出狡诈笑容。
「对,呃……你怎知道?你偷听?!」大怒。
「非也,我是替你把风,不让霍世伯偷听。」
凌月庭气结,懊恼地问:「你要什么条件?」想也知道姓侯的不会提供有免费午餐。
「当我情人三个月。」话才出口,凌月庭立刻送他熊猫眼一只。
「那割价大倾销,一个月就好。」才说完,熊猫变成了狸猫。
「至少要跟我来一次,不能再减了。」见凌月庭扬手,侯子诚连忙喊道:「你再打我把照片撕了。
凌月庭吓得住手,但心中大感委屈。
侯子诚见状心软,劝道:「其实翔有什么好,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我只有比他更有情趣。只要你当过我情人三个月,不,一个月,你就不会再想他了。而且……我对你是认真的,你就当给我,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凌月庭摇摇头,轻轻要求:「你就不能当一次好人,无条件帮我?」
「要我帮喜欢的人与情敌相好?不行!我又不是白痴。」侯子诚断然拒绝。
凌月庭伤心,但也不纠缠,很干脆地下车。侯子诚反而急了,一直跟着好像失了魂似的人儿,并努力游说:「你没了照片,拿什作证据?没有证据,怎叫翔相信?翔不相信,你怎叫他负责?他不负责,你们不怎就散了呗?想清楚哦,我是你唯一的生机。」
一人一车走了一大段路,侯子诚好话说尽,终于搏得意中人回头。
「我想通了。」凌月庭不再迷茫,反而露出坚决的表情。
「那就好,我会对你很温柔的,保管一次之后,你就把长毛猩猩忘了。」
「我不能作践自己。」
「可是翔……」
「我也不要翔负责。」凌月庭耸耸肩,「男人跟男人本就不存在谁向谁负责,我只要翔爱我。」
「但他现在不爱你啊!」侯子诚大叫。
「我会叫他再爱上我,若不,宁为玉碎不作瓦全。」凌月庭一笑,决绝地转身。
侯子诚看着他脆弱而孤傲的背影不觉痴了。
那天作出豪情壮语的男子回家就病倒了。
虚弱的身体因淋雨而引发微烧,偏又适逢佣人休假。可怜的凌月庭病卧床上,连水也没人端给他。烦人的侯子诚倒是一天七八次电话,病中软弱的人儿好几次都想接听求救,但最后都忍住了。
如是者过了两天,在缺粮缺水缺人照顾下,病情越来越严重。当霍星翔找到海旁别墅时,凌月庭已经高烧至神智不清了。
「打了针药病人很快会退烧了,这些药你定时给他吃。唉,有病啊要尽速求医,不要拖延。」医生离开时殷殷叮咛,似把霍星翔当作虐待病人的变态家属。
霍星翔有苦说不出,只好唯唯喏喏。
回到卧房,凌月庭依然沉睡。霍星翔走到床前细看那张憔悴而绝美的脸,假如他没有来,这人儿会怎样?
心中一抽,男人倏地不寒而栗。
「来吧,吃药,快点康复。」霍星翔小心伺候。
凌月庭迷糊间倒乖乖合作,但过了一会,却突然辗转反侧。
「翔……」呓语。
「我在。」霍星翔柔声答应。脑海中虽没二人相亲相爱的记忆,但见凌月庭病中依然对他念念不忘,也不禁深深感动。
「翔……你、你……你笨啊……」继续呓语。
「……」黑线。
「你……欠扁啊你……揍死你这变态没良心的……」
喂!这小子有躁狂症加暴力倾向?他怎可能跟这性格恶劣的小子相爱?当中一定有什么搞错了。
「翔……」
喂喂!还骂?别恃着生病就横行霸道啊。
「……不要忘了我……」眼角忽然滑下一颗泪水。
霍星翔突然心痛莫名。记忆中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验,但这股心痛的感觉又彷佛似曾相识。轻抚那张俊美无瑕的脸孔,男人茫然若失。他知道他遗失了生命中很珍贵的东西,但不知失的是什么,遗留在哪里,也无从找起。
「翔……」
霍星翔回过神来,低头看到凌月庭黯然无神的双眼半张着,似醒非醒地看着他。
「你醒了。」霍星翔露出笑意。
「嗯。」泛起疲倦但幸福的微笑,凌月庭彷佛神智未清,轻轻说道:「我造恶梦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梦见你受了伤,又忘了我,好可怕。」
「对不起……」霍星翔在他脸上落下怜惜的吻,心中涌起柔情。要爱上这么一个俊俏可爱的男子,相信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真的好可怕。」凌月庭说着又疲倦地闭上眼睛。
「乖,没事了。」霍星翔摸摸他柔软的发丝,体贴地说:「你再睡一会,我去买东西给你吃。」
「不,不要。」凌月庭拉着他的手不放。
「别担心,我很快回来。」霍星翔以为怯弱的人儿怕他一去不返。
岂料凌月庭却喃喃地说:「买的不好吃,你煮给我吃。」
啥?他煮?身为叱咤风云的天之骄子,谁敢叫他煮饭?!霍星翔瞠目结舌。
但凌月庭已经开始点菜了。
「我要吃稀饭。」
吁,还好。这个简单,烧锅开水扔一把白米进去就行了。
「用上汤熬。」
哪儿找上汤?罐头的行不行?
「佐料要鲍鱼、带子、鲜鸡,和金华火腿,全部切得碎碎的。再配几个凉拌小食。」虽然病糊涂了,但疙瘩的人儿依然不改其嘴挑的本色。
嗄?当他是饭店啊?
霍星翔正要抗议,但凌月庭翻过身,又沉沉睡去。好吧,病人最大,可怜的男人只好摸摸鼻子,认命去了。
忽然……
「翔……」
怎么?良心发现了?霍星翔大喜回头。
「煮好稀饭给我放热水,我要洗完澡才吃。」病得迷糊的人儿连眼皮也不抬,旋又发出轻轻的鼻息。
霍星翔彻底僵硬。
有、有没搞错?他俩到底情人还是主仆?煮饭?调洗澡水?这任性横蛮娇纵暴力的小子直把他奴隶使唤!他当初怎会爱上这家伙的?这是没可能的事!一定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霍星翔厨房洗洗切切,一边为自身遭遇不平,忙碌间竟没发现自己手法十分熟练。
***
睡梦中,凌月庭被浓郁的食物香气唤醒。
「这……是翔!!他回来!」那香味如此熟悉而又幸福,曾经每天围绕在他身边。
凌月庭带着疑幻疑真的心情寻到饭厅。果然,霍星翔的身形正在厨房钻来钻去,忙得不可开交。
「翔……真是你。」你记起我了?
霍星翔转身,朝他一笑:「大少爷醒啦,哎呀糟了,我还没放洗澡水。」
男人戏谑的表情打碎了他的梦。
「你还是什么也忘了。那……你怎会来的?」没人知道他和星的秘密爱巢啊。凌月庭心中不禁又燃起一丝希望。
霍星翔看了他一眼,眼神忽然温柔起来。
「你也饿了,我们边吃边说。」
***
二人在凝重气氛下相对进食。
「咳……是这样的……」霍星翔迟疑地说:「我那天不是问证据吗?」
凌月庭小嘴一扁:「我是没有。」
「我骤然失忆,唯恐有重要公务忘了处理,所以出院后我召见了专属律师和会计师等。这是他们给我的。」霍星翔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夹。
凌月庭拆开一看,先是几份物业房产契约,包括海旁别墅及刚在日本买的民宿,均是二人名下的。而最后一份赫然霍星翔的遗嘱。遗嘱内,霍星翔以端正有力的字体写着:将一切赠予我的摰爱凌月庭,记念我俩一起走过幸福快乐的日子。
凌月庭呆呆地看着情人的笔迹,视线渐渐模糊。
「我不会为普通朋友立下这遗嘱。」霍星翔轻声说。
「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凌月庭感动得热泪盈眶。不为那惊人的财产,而是翔给他的肯定和保护。
「我也想知道。」霍星翔苦笑。『霍星翔』深爱眼前的男子,无可置疑。可理由呢?他又忘了。对着这平空出现陌生『摰爱』。霍星翔觉得迷惘,困惑,突兀,不知如何面对,但又不得不承担。
凌月庭看着他阴晴不停的脸,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霍星翔摇摇头,微笑:「放心,我会负责任好好照顾你。」
「你负什么责任?当我是什么?」凌月庭像被蛇咬到跳起来。
霍星翔被吓了一跳。
「我不要嗟来之食。」凌月庭红着眼睛,倔强地抿着唇。
「那你想怎样?」难道要分手?如释重负和心疼不哲的感觉同时冲击心头,令霍星翔感到烦